龔老將視線從忙活的小馬身上收回來，盯著蔣隊長和秀梅夫妻倆冷笑不已。
蔣隊長被龔老陰冷的眼神看得渾身直發毛，哆嗦道：「龔老，我發誓這四大件都是我一年前買的，而且一直沒有拆封……」
龔老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一年前買的？證據呢？」
「我……對了，村裡人都可以作證！」蔣隊長忙道：「一年前我和秀梅領著坤兒去茶花家提親的時候，這幾樣東西都帶著，村裡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們都可以作證！」
「四大件可不止這一套！」龔老道：「說不定這是你放的煙霧彈，你將之前那套偷偷賣了，再將這套偷回來擺家裡！」
「你們這些城裡來的沒一個好人，專門欺負我們莊稼人，個個都該殺千刀！這四大件就是我們自己買的，還要什麼證據？」一旁氣鼓鼓的秀梅可沒有蔣隊長那麼好的脾氣，要不是蔣隊長有意站在中間攔著，說不定早就衝上來和龔老拚命。
「秀梅同志，話可不能這麼說，凡事要講究證據！」龔老絲毫沒有動怒，「你說這四大件是自己買的，那就拿出證據來，現在進貨單沒有，我完全可以懷疑是你們故意拿走進貨單，再將包裝復原，這樣就可以隱瞞這套四大件是偷來的事實！」
「當然……」沒等秀梅大罵出口，龔老立即接道：「也有可能進貨單是廠家包裝的時候粗心忘記放進去，所以我們現在第一次拆封才找不到。」
「沒錯，沒錯！」蔣隊長連忙打著哈哈道：「一定是這樣，秀梅你別衝動，龔老和馬警官一定不會冤枉好人的！」
「這樣吧，雖然找不到進貨單，但還是有個辦法可以證明這四大件是不是你們一年前買的。」龔老繼續道：「單車和縫紉機的包裝一看就是供銷社員工自己打的包，雖然你們拆開刷過油，但包裝沒有完全破壞，你們只要告訴我們這是在哪個供銷社買的，從誰手上買的，只要這個人確定包裝是他打的，同樣可以證明你們的清白。」
六七十年代人們購物的地方主要是供銷社，有點像我們現在的超市，而且員工都是正式工，待遇比較好，一般都從入職干到退休很少中途離職。
單車縫紉機這種大件因為要擺放在外面讓人挑選，所以肯定要拆開原包裝，一旦被購買人看中，售貨員就會二次打包。
每個售貨員都有自己的打包習慣，幾十年不會變，所以只要找到這個售貨員，讓他來看看自行車和縫紉機的包裝，就能知道這兩樣東西是不是從他手中賣出的，而這樣自然也就能知道蔣隊長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蔣隊長一聽，卻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連剛才惡狠狠的秀梅都臉色蒼白。
龔老眼神一冷，追問道：「怎麼，四大件這麼貴重的東西，連在哪裡買的都不知道嗎？」
「這個……這個……」雖然天氣並不炎熱，但豆大的汗珠從蔣隊長的額頭滴落下來。
龔老正色道：「蔣隊長！如果你連在哪裡買的都不知道，那很抱歉，我們就只能懷疑你這四大件來路不正了！」
「這……這四大件真是我們買的！」蔣隊長戰戰兢兢道：「不……不對……應該說是我們親戚買的，他買了直接送過來給我們，所以我們不知道是哪個供銷社。」
「你們給錢給親戚，然後親戚幫你們買了再送過來？」小馬冷不丁問了一句。
「是……是的……」蔣隊長一邊擦汗一邊點頭。
「那就奇了怪了！」小馬極為誇張地四下張，道：「說句不客氣的話，蔣隊長你們一家子一個月收入也就不到十塊錢，填滿四張嘴都有點困難，怎麼可能還有多的錢去購買價值500元的四大件？」
龔老和小馬冷冽的眼神盯著蔣隊長，等著他的答覆。
朋友們應該都猜到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四大件」失竊一事，純粹就是龔老和小馬商量後演的一出雙簧，目的就是逼迫蔣隊長說出購買四大件的經過和500塊錢的來歷，如果他說不清，自然就可以指認他為嫌疑人，讓他不得不和警方合作。
所以小馬的問題拋出之後，蔣隊長要麼啞口無言，要麼會說出一番漏洞百出的解釋，無論是那種說法都在龔老和小馬的意料之中。
但結果卻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蔣隊長先是看了秀梅一眼，似乎在徵求她的意見。
等秀梅點頭之後，他才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道：「既然如此，我就沒必要再瞞著二位了！我堂客秀梅祖上是地主，留下來一些值錢的物件，這次為了幫坤兒說成媳婦，我們將這些物件變賣湊了500塊買了四大件，這事是犯了錯誤，我們檢討，但我們真的沒有偷東西！」
「秀梅同志祖上是地主？」龔老吃了一驚。
「是的，我父親是地主，土改的時候被批鬥死了，我家的地也全部都充了公，父親臨死之前留下了幾樣東西給我，難道現在我賣了換錢給兒子娶個媳婦都不行嗎？」秀梅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
龔老看了蔣隊長一眼道：「蔣隊長，那你呢？」
蔣隊長忙道：「我父親是秀梅小姐家的佃農。」
說起以前的事情，蔣隊長不知不覺帶上了「小姐」二字，從這點可以看出，蔣隊長果然曾經是秀梅家的「下人」。
這兩人的結合，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標準的「窮小子攀上了白富美」。
龔老和小馬對視了一眼，瞬間明白了秀梅的脾氣為何如此火爆，原來她曾經有過顯赫的家世！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秀梅確實能拿出值錢的玩意換得500元錢購買四大件，甚至有可能她骨子裡面的自尊心在作怪，明知道收音機不能用也非得要一次買齊「四大件」來撐面子。
那麼就存在一個可能：之前的懷疑不再成立，這四大件確實是秀梅自己花錢買的！
鑒於這個特殊情況的出現，龔老迅速做出決斷，讓蔣隊長和秀梅詳細交待出買四大件的經過，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