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境,西北。

呼嘯的西北風吹拂,捲起漫天黃沙。

猶如一條呼嘯的狂龍,於半空中張牙舞爪,發出怒號的聲音。

迎面吹拂而來的黃沙,像是刀子一般,不斷切割著臉龐,哪怕是武道修成有成,可陳霸先,依然感受到了面頰傳來的疼痛。

這大西北吹拂的沙風,不是普通的風,普通人來此,足以吹的他們血肉消融,露出森森的白骨來,承受千刀萬剮的痛苦,在黃沙中哀嚎而死。

大西北環境惡劣,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禁地,普通人根本無法在這裡生存。

狂風呼嘯,衣衫獵獵抖動。

腰間懸掛的一口寶刀,不斷上下起伏著。

陳霸先眯縫著眼睛,迎風瞭望著漫天黃沙,看著前方沙海海天一線,無比壯闊的景色,率先打破沉寂,平澹開口講道:「西南海三千之亂,這幾年來越演越烈,自平寇將軍費磊大敗後,朝廷啟用大將軍楊開泰領軍,楊開泰是有能力的,自出兵後,三戰三勝,一舉平定海三千之亂,重新奪回了常州和雲州。」

「可當大將軍班師回朝後,海三千立即再出現,這幾年朝廷儘管屢戰屢勝,每一次都打的海三千大敗虧輸,只能夠狼狽逃跑,」

「可不久後海三千就能夠捲土重來,一次勝過一次。」

「背後有不少人支持他,不斷給他提供錢糧武器。」

「要以海三千為出頭鳥,吸引朝廷注意力的同時,也在消耗朝廷的元氣。」

「本以為遍地開花,天下皆反的情況,至今都沒有出現。」

「哪怕是和西南向連的西北,至今還能夠維持太平,你們實在是太穩重了。」

「尤其是你,前前後後奔走上百年,不知道布下了多少暗手,為的就是這一刻,可你遲遲沒有動手,我就知道一件事情。」

「你要走了。」

一旁一名邋遢的老道,臉色攪黃愁苦,那一雙眉毛,就沒有舒緩過,一直都在擰在一起,渾身上下瀰漫著一股特殊氣質,無時無刻都在訴說著自己苦啊。

愁苦的開口講道:「不走不行啊。」

「竇太師至今已經有六年多未曾現身了。」

「可你看看這天下?」

「除了那海三千,是因為合歡宗一事,被逼迫的不得不起兵外?」

「其他起兵的都是什麼貨色?」

「都是一些目不識丁,或者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根本沒有一個世家大族,或者是傳承超過百年的宗門起兵。」

「他們如今全部都在觀望,等待著竇太師飛升。」

「五六年的時間,竇太師從普通的下三品,已經成長到足以斬殺神魔,如今又是六年過去,竇太師哪怕不能夠飛升,可距離飛升也不遠了。」

「只要在去等幾年,他們就夢寐以求的機會。」

陳霸先神色平澹,顯然是對於這樣的消息,根本沒有任何意外,一開始這還是富有遠見的人,才能夠看得到,可這幾年過去,早已成為天下共識了。

這天下,明明已經如同一座火山。

可偏偏處於噴發邊緣,被人用一隻手給按住了。

構成了這詭異的情況。

無人膽敢公然造反。

哪怕是面前這位前天下首惡,也日日愁苦,借酒消愁。

陳霸先一隻手按在腰間寶刀之上,手指緩緩撫摸著刀柄之上的紋路,平澹開口講道:「你為何不等了?」

「竇太師不一定要摧毀大周,所以只要竇太師飛升。」

「你的機會極大?」

陳滅周焦黃的臉色,更加愁苦了,苦澀開口講道:「這天下局勢,一日三變。」

「苦苦熬走竇太師又如何?」

「竇太師不是滅周又如何?」

「昔日大勢不起,無人想造反,如今卻是人人都想要反,一件神兵才獲得資格,兩件神兵才是標配。」

「就連不斷被擊潰的海三千,次次都能夠保命,真以為是背後支持的力量強?」

「錯了,是海三千有神兵。」

「當竇太師飛升後,神兵齊出,怕是不下於雙手之數。」

「而老道的大天命,人人皆知。」

「如今機會不多,暗王占據一個,那是暗王神秘莫測,自身戰力無雙,再有竇太師保駕護航。」

「那是暗王拿一件神兵,換取來的突破機會。」

「老道可沒有暗王豪橫,而且當時機會眾多,如今可不一樣了,只有兩次機會,時局已經大不同了。」

「他們攔不住暗王,還是能夠攔住老道的。」

陳滅周苦啊。

這一生,只有剛剛修行的時候,才稱得上是意氣風發,任何武功一看就會,一學就精,感覺天下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為住自己。

自己敢稱第二,也只有天老爺敢稱第一。

一路修行,縱橫無敵,敗盡敵手,被譽為在世神魔。

可正值陳滅周如日中天時,卻是遭遇了當頭一棒。

亞聖這一棍子,敲的他好幾年都處於崩潰邊緣,花費多年才從陰影中走出。

大天命不就是推翻大周嗎。

哪怕大周如日中天,自己也不是沒有機會。

自此後捨棄本名,取名滅周。

開始不斷東西奔走,搜尋各種訓練道兵之法,花費百年心血,這才創造了一部真龍九卷,一部造反的奇書。

上面是手把手教授你怎麼造反,從一開始養望,培養心腹,再到道兵訓練,鑄造甲胃,怎麼屯田,可謂是包羅萬象,方方面面應有盡有。

一切都按部就班,強盛的大周,沒有擊垮他。

反而因為他不斷奔走,曙光開始不斷出現,天下硬生生被他掀起了一個甲子之亂。

甲子之亂從開始之初的一個玩笑,到後期各大勢力重視,他花費了幾十年。

但真正讓甲子之亂達到高潮的是一個人。

一個讓陳滅周又愛又恨,又非常恐懼的人。

竇長生。

開始之初當做一名後輩,認為對方是禍亂之源,陳滅周也給了對方好處,甚至是齊洲調查榮國公主桉件時,主動出手相助,藉此掌握大義。

那一次非常成功,前往亞聖之地,請出了曹龍吉,也確定了亞聖態度,更是奪取了黑水關。

一切都非常順利,自此後甲子之亂達到巔峰,任誰都能夠看出,一甲子後大周必亂。

大夏龍雀刀出世,把亂世大幕徹底拉開。

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進展,陳滅周感覺到自己成功近在遲尺。

可成也竇長生,敗也竇長生。

局勢突然急轉而下。

當做後輩,或者是可用棋子的竇長生。

在短短時間之內就崛起了,陳滅周只感覺自己眼睛一閉,再睜開的時候,竇長生已經成長到了龐然大物,自己已經沒有把握拿下竇長生了。

上一次巴陵山一戰,就是一次嘗試,很明顯已經失敗了。

竇長生不可遏制了。

現如今陳滅周是怕了。

已經不打算去賭竇長生是否要滅周了。

竇長生心如針眼,睚眥必報,自己可不敢繼續在人境活動了。

苦啊。

亞聖和竇太師。

這兩個人,猶如自己剋星一般。

壓的自己是喘不過氣來。

自己風光了幾十年,仿佛耗盡了餘生所有氣數,事事都不順。

陳霸先目光深邃,注視著陳滅周,千萬言語,皆是一個字。

怕。

這位自己昔日的授業恩師,怕了竇長生。

寧肯離開人境,去追尋那渺茫的希望,也不想繼續留在人境,開始和竇長生交鋒了。

陳霸先開口講道:「這一次離去,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

陳滅周嘆息講道:「我壽數儘管還有幾十年,但離開人境後,肯定是要一心證道,完成大天命。」

「不會再關心人境,要是能夠成功,你我還有相見之日,要是百年後再無消息,你就為老道在陳地老家,立一個衣冠冢吧。」

陳霸先點頭講道:「不必這麼悲觀。」

「你的大天命是滅周不錯,可總結下來也是滅國,只是因為地處人境,才會針對大周。」

「當你離開人境,只要尋找一方大國,覆滅掉也能夠完成大天命。」

「符合的目標,雖然不是很多,但也是有的。」

「不過最為適合者,就是商族。」

「商族沒有立國,但萬寶閣勢力龐大,由七尊先天神魔組成。」

「任何一尊先天神魔,都掌握著一大勢力,如神秘坊市,神兵閣,百草閣等等。」

「不需要覆滅萬寶閣,只要摧毀其中一大勢力,這也能夠完成大天命。」

陳滅周搖頭講道:「難。」

「太難了。」

「連大周都摧毀不了,如何敢去碰先天神魔。」

陳霸先冷笑著講道:「先後兩次重創,看來對你打擊太大,已經被竇太師撼動了心神,滅掉了心中那一口英雄氣。」

「要是竇太師在此,絕對不會說出一個難字。」

「而是精神振奮,欣喜如狂,孤身一人就敢入商族。」

「人生在天地間,早晚都是要死,多活幾十年,和現在死,又有多少區別?」

「賭命。」

「你們不敢,可竇太師敢。」

「所以竇太師強勢崛起,一日強過一日,干下一件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現如今死在竇太師手中的神魔不計其數。」

「總結下來一句話,你們就是想的太多了,先天神魔又如何?」

「他又不能夠全知全能。」

「這就有漏洞可鑽,哪怕是一成機會,也是代表著可以成功。」

「尤其是討伐商族一事,儘管因為龍族的事情耽擱,可早晚必然發生,只要去商族去努力,要是未來萬寶閣覆滅,必須要成為其中主力,只要多參與,這也是可能完成大天命。」

「而神秘坊市之主商元初已經死了,儘管被其他神魔託管,可也是有著漏洞。」

「就看你敢不敢拼。」

陳滅周不由退後一步,目光中透漏著寒芒,一股寒氣不斷蔓延出,陳滅周神色陰沉,冷漠講道:「你是誰?」

「這一種消息不是陳霸先能夠掌握的?」

陳霸先目光平靜,平澹開口講道:「師父你反應太大了。」

「你的精氣神已經垮了,心中充斥畏懼,要是不能夠重振旗鼓,走出亞聖和竇太師的陰影,你就算是獲得了一份道源,完成了大天命,也不可能證道成功。」

「很讓人失望。」

「不過誰讓你是師父,我已經為你爭取到了一個好機會。」

「第十代天魔正在招兵買馬,我已經向他推薦你了。」

「你如今無神兵在手,沒有神魔戰力,可也是無限接近神魔,位於凡俗之巔,商族對神兵查的非常嚴格。」

「外族想要攜帶神兵進入,這實在是太難了。」

「而第十代天魔沒有神兵,實力還不如師父強。」

「這就是師父機會,能夠去做一些他們不方便的事情。」

「只要師父敢拼,這就是機會。」

陳霸先笑了起來:「滅國,有時候很難,難到了讓人絕望,可有時候很輕鬆,只要你跟對人。」

「如今承平日久,萬族蠢蠢欲動,一場席捲天下的大戰不遠了。」

「大亂一起,師父這區區滅國大天命,難嗎?」

「這一點也不難。」

「又不是去滅一個大族。」

陳滅周臉色陰晴不定,跳出了原有的世界觀後,能夠發現覆滅大周一事,在萬族視角之下,這不是什麼大事。

萬族凡俗中少有能夠媲美大周的,可要是算上神魔,那處處皆有。

陳霸先悠悠講道:「實力不足,智慧來湊,那麼你會發現遍地都是機會。」

「竇太師崛起,看似縱橫無敵,實則皆是一切盡在掌握中。」

「先掌握一切,再下場殺人。」

「師父無需這麼複雜,只要去挑撥他們關係,然後覆滅一方勢力即可。」

「不要把神魔看的太高,他們實則也就那一回事。」

「以前對他們恐懼,是他們距離我們太遙遠了,我們內心中主動神化了他們,認為談無所不能。」

「可如今他們接連死在竇太師手中,就告訴了我一個事實。」

「神魔不是全知全能,也不是無敵的,哪怕他們再強,也是可以死的。」

「以我情況,成道渺茫,可大世之爭,這就是希望,不拼,怎麼成道。」

「這一次前往商族,我會率先前往。」

「第十代天魔有一句話說的好,我今日也送給師父。」

「跳出了魚塘,來到大海,你才能夠發現,魚塘中稀少的東西,在大海中遍地都是。」

心中默默想道。

有竇太師。

怎麼可能輸。

這才是第十代天魔打動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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