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嘯卿是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傢伙,如果換句難聽的話說就是道貌岸然,只是這份道貌岸然他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的。

他接手川軍團為的不為別的,只是不想繼續按照自己父親的安排,做一枚服從安排的棋子。

他更不想被人認為只是一個靠著父親上位的無能之輩。

所以心高氣傲,所以他接受川軍團,一來的確存在著對川軍團作戰勇猛的敬佩,二來也是為了向父親證明自己。

而這裡說的川軍團當然不是孟煩了和不辣等人。

那是川軍團潰敗下來的真正精銳,被收進了虞家軍。

至於收容站那70多號潰兵,仔細算一算,真正是從川軍團潰敗下來的也就少數的幾人,比如要麻。

更多的是從雜七雜八的隊伍潰敗下來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統一的整體。

虞嘯卿之所以願意動用在他原本看來幾乎已經喪失了鬥志和作戰能力的收容站的潰兵們,其中一條原因很真實,真正的川軍團已經進入了他的虞家軍,可外界對於川軍團的關注絕不會就此結束,所以他需要將收容站的潰兵們拉到戰場上去,頂替川軍團這個標誌。

如此,虞嘯卿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吸收掉川軍團的精銳了。

當然,這麼精妙卻有些不擇手段的法子,多半也是虞家的管家,現在的虞嘯卿的副手唐基給他出的主意。

這位命比天高的虞少爺縱然不願意,但還是無奈地接受了。

所以,或許是出於心底的那份愧疚,虞嘯卿親自帶著張立憲和何書光等人去了收容站,並用一番大義凜然的談話,和一些武器的展露,企圖喚醒潰兵們的魂。

出於愧疚的虞嘯卿對潰兵們不錯,至少在他心裡原本想來是要對潰兵們很不錯的。

可很快他就把收容站那70多號潰兵給拋棄了腦後去了。

直到有一天虞嘯卿見到何書光單獨返回團部,他在疑惑中問道:「何書光,張立憲呢?」

何書光吞吞吐吐道:「報告團座,營長他……參加了收容站潰兵們的特訓營,現在正跟著潰兵們在進行軍事特訓呢!」

「特訓營?」

「全名兒叫老兵特訓營,聽說名字是那個韓征起的,就是那天問團座您要藥物和食物的那個年輕人,韓征是這個特訓營的教官。」

「我記得他!」

張立憲是從娃娃時代就跟著虞嘯卿一起玩到大的,虞嘯卿對張立憲可謂是再熟悉不過。

好歹也是一個營長,居然願意跟收容站的那些他原本瞧不起的潰兵們在一起特訓,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貓膩?

「何書光,你知道他們在特訓什麼內容嗎?」

「不知道,他們是在鎮子的郊外進行特訓的。」何書光說道。

「備車,去一趟,我倒是要看看他們在搞什麼名堂。」

「是。」

……………………………………

「營座兒,您倒是站起來呀!可不能被一個上等兵就這麼這給打倒了。」

這是孟煩了的聲音。

「迷龍,揍他丫的!」

「揍的好!」

……

一片混雜中,這已經不知道是誰的聲音。

像是一頭蠻熊的迷龍憑藉著自己力量的壓制,在長達一小時的軍事對抗訓練之中,他的對手張立憲吃盡了苦頭。

堂堂張大營長被一個上等兵放翻了七八次。

這會兒乾脆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了,直接躺在地上耍賴,就是不起來。

迷龍在得意之中盡情地嘲諷著:「別停吖,我都還沒有玩夠呢,怎麼這兩下子就不行了?」

但實際上,這幾天一起特訓,一起吃,一起睡,與張立憲接觸多了的潰兵們這才發現,這是一個沒有什麼架子的營長,一旦與大家融入一起之後,也是兩條胳膊兩條腿,並沒有什麼區別。

張立憲也當真將自己當成了潰兵特訓隊的一員,並沒有什麼拿捏的地方,所以潰兵們很快接受了張立憲的存在,彼此十分融洽。

張立憲雖然不起來,但並不認慫,甚至還虎假虎威道:「迷龍,你大爺的,就仗著自己力氣大,有本事下次對抗訓練的時候你去找教官單挑啊!」

迷龍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似的,「虎B玩意兒才去找那個變態。」

哈哈哈哈——

張立憲,卻十分贊同的點頭表示同意。

就在昨天,他們所有的潰兵圍攻教官韓征一個人,卻被韓征利用這裡的地形全部放倒。

「我見識過教官的槍法,如果手上有槍,咱們這70多號人恐怕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撐不過去。」張立憲這麼說道。

「對了,迷龍,你應該和小鬼子打過不少次吧?」

迷龍看了張立憲一眼,點了點頭,目光像是陷入回憶,「真要是算起來,我自個兒都不知道和小鬼子打過多少回了。」

「日本人怎麼樣,真的有教官說的那麼神?」

迷龍罵道:「狗日的小鬼子槍法准得嚇人,隔著將近百米的距離,你從陣地工事後稍微露個腦袋,砰的一槍就能把你打下來。

我跟著我們團一路打下來,一路打,一路潰敗,一路打,一路潰敗。

這些小鬼子擅長各種地形的作戰,山地,平原,樹林子,夜戰也很拿手,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們一個營駐守在陣地的山頭上,小鬼子白天的幾次衝鋒都被我們打了下去,半夜的時候我們才放鬆警惕,小鬼子就趁著黑色直接摸上來了,他們的動作太快,我們的陣地直接宣告失守,全營折損了大半的人馬!」

張立憲聽得發愣,這樣的問題這幾日他可不止是問過迷龍,也問過其他人,只是所有潰兵回答的口徑都是一致的:

小鬼子真的是強的離譜,槍法准,拼刺刀狠,更是一個個的都不怕死。

這樣的敵人當真是想想都令人膽寒。

「教官。」

「教官!」

韓征向兩人走來,「迷龍,老張,你倆討論什麼呢?」

張立憲道:「我們在說小鬼子的厲害之處,教官,你說小鬼子這麼厲害,這場仗我們能打贏嗎?」

「當然能,這是肯定的,為什麼不能?你要知道,就算小鬼子再厲害,咱們也能把他們殺出中國去,為什麼?因為這裡是咱們的地盤,這裡是咱們的國土,這裡是咱們的根。

在自己的地盤上要是還讓別人給欺負了,那除了是窩囊廢還能是什麼?

你們也別把小鬼子想得太厲害了,都是一個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怕誰呀?一顆子彈打過去,甭管他小鬼子再厲害了照樣死的透透的。」

張立憲聽得忽然笑了起來,「教官,你要是把你這一身本事都教給我們,那我們肯定不怕鬼子。」

「好啊!你們想學,只要肯下工夫,那就肯定能學好。說干就干,你和迷龍兩個過來一起向我進攻,你們注意我的反擊手段,然後慢慢學習。」

迷龍:「……」

「張立憲,你個虎B玩意兒,把老子給害慘了!」

張立憲尷尬地笑了笑,韓征已經朝著他們兩人走來。

很快屬於兩人的噩夢就開始了,屬於殺豬似的慘叫在這郊外一陣一陣的響起。

「戰場之上隨機應便,小鬼子練刺殺更是練的這個道理,就是要捅的快,捅的准,捅得很,這時候最好的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只要你有壓倒一切的霸氣和勇氣,死的多半就是你的對手。」

「迷龍,你的力氣大這是你的長處,但速度是你的短板,你必須得把自己的敏捷度給訓練出來,不然像你這樣的,小鬼子一刀就是一個透明窟窿。」

「話說了這麼多,你倆要是有種的就只管過來,兩個打一個還慫個球?」

韓征的聲音不斷響起,伴隨著一陣陣激將,迷龍和張立憲不斷進攻,緊接著不斷被擊倒。

……「團團座,咱們不過去制止他們嗎?這是什麼訓練的法子,萬一受傷了可怎麼辦?」

何出光已經帶著虞嘯卿趕到了地方,兩人就躲在周圍的隱蔽之中,目睹著張立憲和迷龍兩個人進攻韓征一個。

周圍的潰兵們也都在進行對抗訓練,那一個個的架勢像真是到了戰場上一樣,毫不留情地朝著對方招呼,看著都讓人心驚肉跳。

虞嘯卿搖了搖頭,倒是饒有興趣地看著像是一頭憤怒的公牛似的朝著韓徵發起進攻的張立憲,說道:「再看看也不遲,我說張立憲這小子這些日子怎麼沒有回去,原來是來這裡學本事來了。」

不遠處,再次被現實的殘酷徹底折服的迷龍和張立憲兩人又被撂倒之後,乾脆躺在了地上不起來了。

「迷龍,你丫的……有一句話……說得太對了。」

「啥?」

張立憲氣喘吁吁道:「這……傢伙就是一個……變態。」

時間到了這裡對抗訓練也到了結束的時候,韓征喊了一聲集合,所有訓練中的隊員們都立馬歸隊,在韓征的面前整齊地排成了兩列。

坐在一處土包上的韓征朗聲對隊員們說道:

「怎麼樣,累不累?」

「累——」隊員們一個個臉紅脖子粗地說道。

剛才對抗訓練的時候大家可都打出了真火,只是記住一點,不能往死里招呼,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來真格的。

如此情況下,體能消耗之劇烈可想而知。

「爽不爽?」

「不爽——」

「不爽,那就對了,累,那就更對了!舒服是留給死人的,是留給百姓的,而不是留給咱們這些當兵的。

咱們進行雙人對抗訓練,就是為了高度模擬戰場上和鬼子遭遇時拼刺刀的情形。

只有平日多流汗多吃苦,上了戰場才能少流血,才能多一份保命的本事。」

說到這裡,韓征揮手示意隊員們原地休息,隊員們頓時如釋重負,一個個毫無形象地在地上或是趴著,或是坐著,或是躺著。

韓征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兄弟們,我現在突然有個小問題,你們說,如果是1000兵力的中國軍和1000兵力的日軍對上,你們覺得哪邊兒更厲害?」

正在休息中的隊員們沉默了。

在不遠處的隱蔽之處聽到韓征的詢問的虞嘯卿也露出了好奇的心思,這樣的問題他可從來沒有聽人問過。

片刻之後迷龍是第一個回答的,「那還用想,肯定是小鬼子贏唄!」

「哦,為什麼?」韓征問。

「鬼子打仗猛,武器裝備好,還有作戰配合,就咱們這些癟犢子玩意兒,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中國軍再多上1000人也不一定就是個兒。」

多麼打擊人的話語啊,卻是從自己人迷龍的嘴巴里說出,且周圍的隊員們竟是沒有人反駁的。

「我不贊同迷龍的說法,他這是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就算是打不過,咱們這1000兵至少能夠把鬼子的兵力啃上一大半,那麼這場仗就算是中國軍都死完了,能夠成功的重創日軍,那也算是一場勝利。」

張立憲說到激盪之處,竟是站起了身,揚起起了拳頭。

「營長說得好!」何書光攥緊了拳頭讚嘆道。

虞嘯卿扭過頭來瞪了何書光一眼,何書光又訕訕地放下了拳頭再不敢說話了。

張立憲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繼續他激勵人心的話語,可他緊接著看到坐在土坡上的教官韓征並沒有笑,甚至臉上帶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嘲諷。

這讓張立憲一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進了肚子裡。

「我,我說的不對?」張立憲疑惑。

何書光又忍不住開口,「說得對呀!」

虞嘯卿瞪著何書光道:「愚蠢,我怎麼就帶出了你這麼愚蠢的兄弟呢?你要是再廢話,就給我回團部去。」

何書光老實了。

他聽到韓征輕笑了一聲說道:「老張你說的當然對,只是僅限於紙上談兵的對。我問你,你帶的營有多少人?」

「加上非戰鬥人員,連我在內,全營一共是513人。」

「那我問你,的這個營如果在戰鬥的時候,當傷亡多少之後,便會直接潰敗?」

「這……」

「我要真實的數字,至少也是你心底預估的,你可別告訴我你們營513號都能戰死到最後一兵一卒,全程沒有一個慫的,沒有一個怕死的,真要是那樣,就不可能出現你眼前的這些潰兵了。

潰敗只要一開始,哪怕只有一個兩個,很快便會在連鎖反應之下帶動你全營的潰敗。」

孟煩了等人默然了,他們似乎想起了自己潰敗的緣由。

其中最大的緣由不就是因為怕死的太多,又影響了更多原本還在張望中的也怕死了嗎?

韓征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張立憲,他在等待張立憲的答案,張立憲被看得越發的沒有自信了,居然垂下了頭道:「我不知道,又沒有真的上過戰場,我怎麼會知道?」

韓征笑了,「不錯,老張你回答的很實在,你說的對,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就像此刻咱們這個特訓隊上了戰場,我甚至也不知道當你們傷亡多少之後就會直接自行潰敗。

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但我想明確告訴你們的是。

我們面對的日軍部隊,就算是傷亡超過八成,甚至是九成,人家也絕不會出現大潰敗的情況。

這一點我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你們。」

韓征的話語還在這郊外迴蕩著,潰兵們都沉默了,張立憲被驚的說不出話來,躲在不遠處的虞嘯卿臉色有些發白,何書光一臉不知所措。

「所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兩支部隊的戰鬥除了裝備和兵員素質之外,更重要的是雙方能夠承受的戰損比。

就好比我說的那1000中國軍和1000日本軍對陣,如果人家鬼子就能夠承受的戰損比甚至接近於1,也就是說只有這1000日本兵全部陣亡,他們的戰鬥才會停止。

可反觀中國軍,或許傷亡超過三成,也就是說剛剛戰死了不到300人,一支千人的隊伍就直接潰敗了。

你們說說,這樣的戰鬥還有可比性嗎?」

振聾發聵的聲音在每一個人的耳邊迴蕩著。

一道鼓掌聲從不遠處的樹林後傳來,隨著虞嘯卿大步走了過來,「說得好,韓教官,那我倒是想問問你,如何才能夠提高這個戰損承受的比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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