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雷聲驚起,黑雲滾滾,狂風大作,淒白的閃電隨之乍亮,如神劍斬下,破開了厚重的黑雲,不但照透了竹笠下的半張臉,也照亮了驛站的一角。

驛站各處如今皆是遍布西廠番子,角落裡,蘇青牽著馬,面前站著四個人,他淡淡道:「你們就是風裡刀口中的那幾個人?不是五個麼?還有一個呢?」

領頭的黑衣老漢戴頂帽子,拿捏著根銅煙杆,拱拱手,很客氣。「您就是客棧當家的吧?我叫梁材,您稱呼我老柴就行了,那個在路上折了,就剩下我們四個,他們是黃崗、二財、辛平!」

老漢上唇留著兩撇短須,一一引薦著,另外三人露著笑臉便算是見過了。

蘇青聽完只隨意的打量了四人一眼,一個個面黃肌瘦,膚色黝黑的,這樣的人不是匪就是民,但凡有些家底的可不是這模樣,又瞧了瞧天色,他也不多說,輕聲道:「這雨一時半會還落不下來,收拾下,現在就趕回去,這裡人多眼雜,而且還有西廠的人,留下來恐怕不太好!」

他們全都是牽著駱駝,聞言忙點頭。

「好,咱這就走!」

天色尚未暗下,五人從進驛站的馬隊中分了出來。

「知道西廠的人為什麼會來這麼?」

蘇青瞧了瞧西廠的軍卒,個個提刀配弩,嚴陣以待,裝備很是精良。

「不清楚,不過聽道上的弟兄說是為了抓一個從宮裡滑出來的女人,沿途大肆搜尋,看這情形,八成是溜到了龍門一帶準備出關吧!」

老柴搭著話。

蘇青遮著臉,斗笠下就露著一雙眼睛,他笑了笑。「這可不一定,一個女人可不值得這群人如此大動干戈,不過,都與咱們沒關係。」

老柴點點頭,大為贊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幾人身份本就不黑不白的,很容易惹麻煩。

「對了,前段時間道上突然冒出來一號人物,聽說叫什麼蘇青,使得一手快劍,不是就在洛水邊上救了個女人麼,你們說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蘇青剛走了沒幾步,聽到身後這句隨口而出的話,腳下忽又停住,他疑聲道:

「蘇青?」

說話的是另外一個黑漢。

「對啊,通緝令都出了!」

黑漢從懷裡取出張皺巴巴的懸賞令。

待看清上面的畫像,瞅見上面的名字,蘇青眸光一閃,默然了會。

「先往回趕吧!」

卻說幾人出了驛站。

奔出沒多遠,前腳剛出去,後腳老柴臉色就變了,這後頭竟然有人了跟了過來。「遭了,西廠的探子,八成是咱們頂風出來讓這群狼崽子誤會了!」

「有誤會說清楚不就行了!」

蘇青聽著背後的馬蹄聲,饒有興致的扭頭望去,還真就是一撥西廠人馬追了上來。

「當家的有所不知啊,咱們幾個都是在官府面前露過面的,背著案子,遇見了這群不講理的哪還說的清楚,到時候一頓嚴刑拷打下來,還不是人家說啥就是啥!」

聽老柴這麼一說,蘇青倒是忘了這檔子事。那伙追兵來的快急,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布置在外面的,為首那人背負雙劍,頭戴烏紗,白眼鐵面,隔著段距離就喝道:「站住!」

蘇青不慌不忙的摩挲了下手心,對身旁幾人擺擺手。「你們先自個往西去客棧吧。」

末了他又叮囑了一句。

「把斗笠摘了!」

老柴他們聽的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一摘斗笠,趕著駱駝飛快離去。

倒是蘇青沒什麼反應,一拽韁繩,似對那人的叱喝無動於衷,朝另一頭策馬遠去。

「不管那四個,去追那個蒙了面懷中抱劍的!」

「是!」

西廠眾人應諾一聲,居然都朝蘇青追了過去

看數量,差不多十數騎,聽著後面緊追不捨的馬蹄聲,蘇青笑道:「我說,諸位認錯人了!」

「哼!」

「晚了!」

一聲冷哼,陡見「錚錚」兩聲顫鳴,已見兩柄劍猝然出鞘,白眼鐵面男人躍空而起,躍離了馬背,雙劍已凌空飛刺而來。

「嗖嗖嗖~」

更有數枚箭矢從側面射來。

不閃不避,蘇青頭也不回,將劍鞘反手一挽,而後一傾一抬,劍未出鞘,劍鞘已將箭矢挑飛,「叮叮叮」脆響稍縱即逝,反倒是那些射箭的幾人,慘呼一聲,墜下馬去。

這箭矢竟被原路挑了回去,血花四濺,倒地哀嚎。

但還有兩柄劍正刺向蘇青,削向他的門面,劈向他的腦袋。

「雙手劍?」

「嗆啷!」

蘇青手中長劍同時出鞘,青芒幻起,他上身往後猝然傾倒,青寒冷冽的劍光一顫,劍尖剎那抖出十七八朵驚艷無比的劍花,出劍一瞬,他雙腳離了馬蹬,整個人宛若倒懸,雙腿朝對方門面掃踢過去。

二人俱是躍到了空中,劍尖寒芒如三條長蛇糾纏,雷霆霹靂間。

倏然「砰」的一響,兩人齊齊分開。蘇青凌空一穩重心,擰腰縮身,脊柱一曲一直,人又重新回到了馬背上。

另一個卻沒有這麼好運,雙劍劍身竟被巨力砸的曲折,還留著一個凹痕,從空中翻滾落地,踉蹌褪了五六步,看著手裡被一腳踢變形的劍身,那人沉聲道:

「本座乃西廠大檔頭馬進良,你是何人?」

此人獨目,一目正常,一目多為眼白占據,眼瞳小如芝麻,看樣子早就瞎了,臉上還戴著一張獸紋鐵面,掩嘴遮頰。

蘇青瞄了瞄成掎角之勢把他圍住的西廠番子,一抖劍身,輕聲道:

「蘇青!」

「嗯?」

馬進良一聽這個名字。

「就是你救走了素慧容?」

蘇青道:「是與不是,關你屁事!」

「大膽!」

一聲叱喝,馬進良提劍欲上。

不想場外陡聽一個聲音提醒道:「快退,別戀戰,西廠大軍在此,別被纏住了,否則恐難脫身!」

話還沒落,風塵里似多出數十點寒星,一枚枚形似柳葉般的飛鏢,猝然襲至,如漫天花雨般朝西廠番子罩去。

一時間慘叫驟起。

馬進良也不得不連連急退。

望見這些飛鏢,蘇青眸光已隱晦的落向不遠處的一塊山石,眼神幾番變幻,面巾下的薄唇微微翕動了幾下,沒說什麼,一揚馬鞭,驅馬離開。

剩下的人見勢欲追,卻被馬進良攔住,他也是望了望那塊山石,走到近前一瞧,後面空空如也。「算了,那人身手極高,何況還有幫手在暗處,你們去也是枉送性命,現在當務之急是抓到趙懷安,先回去向督主稟報此事!」

等這些人都退去。

卻見沙地上冷不丁爬起個人,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望著蘇青離去的地方眼神深邃,下意識摸了摸懷裡的一個東西,一個用紅繩穿起來的扳指,被其貼身而藏。

不遠處又見個女人頂著風沙小跑了來。

「你不是想見他麼?怎麼遇到了又不現身?」

那人瞥了她一眼,平淡道:「你以為我和他之間隔得只是距離麼?」

女人還想說話,卻被那人打斷。

「你要是晚上不想在這吞沙子,就趕緊趕路!」

「那我那現在去哪啊?」

女人背著包裹。

那人牽著匹駱駝。

「龍門客棧!」

「有的事情,都該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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