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主?

江湖傳聞「青龍會」共有十二個神秘堂口,合稱青龍十二煞,對應的乃是一年的十二個月,上尊青龍老大,下又統轄各個分舵,無不神秘莫測,真容不露;江湖之上,唯昔年二堂主「刀魔」衛天鷹與「十二堂主」紅旗老么為人所熟知。

餘下的十位,俱是隱匿各方,這其中不乏一些位高權重之輩,天潢貴胄之輩,或是成名多年的老一輩江湖名宿,或是如日中天的後起之秀,勢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

方龍香渾身都冷了,他死死的盯著請帖上的印記和字,生怕錯漏一個。

而後如墜冰窟,似掉進寒潭,寒的他瑟瑟發抖,心尖打顫,當然不是疼的,他右手早已斷了多年,斷手之痛都受過了,還在乎這種小傷小痛。

他是怕。

眼前這個容貌驚人的男人,竟然是「青龍十二煞」里的大堂主?這怎麼可能呢?

可這又如何不可能?

他從來只是聽說過,也從沒見過,這就有許多種可能。

不錯。

這請帖上面的,便是蘇青此間的身份,十二煞里的大堂主。其上乃是「青龍會」發下的命令,命他接手此次「孔雀翎」的全權事宜,只是他一直不曾拿出來,衛天鷹不知道,公孫靜也不知道。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這一幕。

事實上,這個身份真假與否並不重要,幾可忽略,但只要有這張請帖,誰都能成為大堂主。

請帖攤開,上面落著一方印記,乃是一張鬼面,形如龍首,詭譎而幽森,這代表著「青龍老大」無上權利的印記,唯有各個舵主以及堂主方才知曉,而且獨一無二。

沒人知道「青龍老大」是誰,他們只知道的是誰若是戴上那副青銅面具,誰便是號令四海八方的「青龍會」龍首,總瓢把子,青龍老大。

正因為如此,數百年來,沒人知道那面具後頭的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真是假?

所以,儘管有人想要謀權奪位,有人想要清剿「青龍會」,他們也有種無從下手的忌憚;畢竟,人的命只有一條,一步走錯,就再無機會,這也是「青龍會」能歷經數百年仍舊屹立不倒的緣由之一。

只要青龍不死,青龍會自是不滅。

蘇青笑道:「可是看清楚了?」

只讓方龍香看了一眼,蘇青收劍坐下。

「我再問你一遍,你想得到孔雀翎?嗯?」

方龍香那張英俊非常的臉已冷汗涔涔,再也沒了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態,他曾經也有過豪情遠望,也想過名動天下,行俠仗義,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與「白玉京」成為朋友。可人多是會變得,自從他斷了一隻手,加入了「青龍會」,不同的經歷自然造就了不同的人生。

「那個女人告訴你的?說孔雀圖在我身上?」

「是!」

聽到蘇青的話,方龍香那還敢有遲疑。

蘇青又問:「白玉京知道麼?」

方龍香道:「他被那女人騙的五迷三道的,自然不會知道!」

蘇青淡淡道:「現在,你說孔雀圖會在誰身上?」

方龍香神情透著古怪,恨聲道:「我已十分肯定不在大堂主手上,那條母狗騙了我!」

蘇青笑道:「母狗?這個稱呼可不怎麼好聽,那麼好看的一位姑娘,你卻叫人家母狗!」

方龍香幽幽一笑:「就這半個月的時間,她已騙的幾個人生不如死,公孫靜那廝好色,手底下也不知道玷污了多少良家少女,可惜他就看上了這位袁姑娘。我猜想,她一定是趁著公孫靜累極了的時候,將他的鑰匙打成模子,另外做了一副,再買通了看守地道的人盜走的!」

蘇青點點頭,道:「她實在是我見到的女人中,最懂得騙男人的。男人遇見她,可就得倒霉了。」

他撣了撣衣裳,慢條斯理的說:「去把圖拿回來,恕你無罪!」

方龍香眼睛一亮。

「屬下領命!」

他像是感恩戴德的珍惜這個機會,神情激動的退了出去,恭恭敬敬的關上了門。

「呵呵!」

蘇青只覺得有些意思。

「會是誰呢?」

他摩挲著扳指,眼神微闔,像是在思量著什麼,多了一個自己,看來憑添了很多變數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

「啊!」

一聲驚呼從不遠處的廂房裡傳來。

發出驚呼的,是白玉京的房間,可聽聲音卻是個女人,袁紫霞。

蘇青淡淡一笑,提劍已推門出去。

等他走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屋裡,袁紫霞正驚魂未定的拍著白膩的胸口,像是適才遇到了一件極為可怕的事。

嬌軀顫顫巍巍的,引人遐想連篇。

她見到蘇青進來,立馬淚眼婆娑,像是久未得見情郎的女人,想要走過來。

「你若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蘇青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袁紫霞的臉立馬一變,她笑的嬌媚無比,花枝亂顫。「你可真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主,可你真的忍心殺我麼?我的好大哥!」

蘇青眼波如水一動,對於對方識破自己的身份,他並無意外。

「白玉京呢?」

袁紫霞一卷衣裙,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笑道:

「追人去了!」

蘇青問:「誰?」

袁紫霞道:「別告訴我大哥你不知道院裡棺材中躺的是公孫靜,他恨我偷了孔雀圖,自然是無時無刻不想報仇,居然想出這麼個法子,恐怕這會真的要進棺材了!」

蘇青又問:「方龍香呢?」

袁紫霞笑的很開心。「也追出去了,我說孔雀圖藏白玉京身上了,他果然又信了!」

「我騙人是不是很厲害?」

她眨著明眸,望著蘇青,那模樣就好像是個在等著大人誇獎的孩子。

蘇青覺得有些可惜,他搖頭道:「那看來方龍香也快死了!」

袁紫霞有些好奇道:「你不想他死?他心中可是對你嫉恨極了,如果得到孔雀翎,只怕先殺的就是你!」

不等蘇青回答,她又道:「我明白了,大哥你是想再往上爬,還想把方龍香收入麾下是麼?」

她甜甜笑著,笑的像個不諳世事,涉世未深的姑娘,眼中卻露著洞察一切的狡黠和狡猾,伸手已取過一封密信,上面寫著一條命令。

「大堂主密謀犯上,殺之!」

袁紫霞咯咯笑著。

「大哥,你殺了二哥,還冒充青龍老大,如今,恐怕危在旦夕啊!」

她又眨眨眼。

「要不,咱倆合作一把?」

蘇青似來了興趣。

「你接著說!」

袁紫霞又貼了上來,像是恨不得兩個人長在一起,她咬著唇,語氣帶著幾分微喘,宛如耳鬢廝磨的愛人,柔聲道:「我幫你找出青龍老大,等大功告成之後,你做龍首,我做幫主夫人,如何呀?」

她看著蘇青的那張臉,那張驚心動魄,且驚世駭俗的臉,似是好奇是真是假的,伸手摸了摸。

「我從未想過,一直深藏不露的大哥,竟是生的如此一張驚世駭俗的臉,早知這樣,我應該早點偷了孔雀圖才對!」

蘇青蹙蹙眉。「白玉京現在估計已身陷險境,你就不擔心他?」

袁紫霞忽然說出一個有些出乎意料,卻又石破天驚的消息。

她依偎著蘇青的身子。

「他才不會死,你覺得青龍老大會死麼?」

她說話的聲音很低,微不可聞,好似蚊蟲。

「只有我能幫你,贏他!」

蘇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也是跟著一突,繼而一驚,像是動容道:「你確定?」

白玉京是青龍老大?

「啊!」

又是一聲,這一聲卻是慘叫。

方龍香的慘叫。

客棧外的趙一刀等人也已聽到,掠了進來。

那是另一間廂房。

等他們趕過去的時候,趙一刀、苗燒天、白馬張三、朱大少四人已先行一步趕到。

屋裡一地狼藉,中間擺著一口棺材,地上躺著七個人,其中有六具是屍體。

首先是兩個和尚,蘇青先前已是見過,院中念經敲木魚的和尚,如今死的乾脆,一動不動,身下兩灘血泊。

另四具,一個是方龍香,他死的可真慘,右手已換了只新的鐵鉤,半張臉卻被數十數百根牛毛細針射的千瘡百孔,血肉模糊,一顆眼珠子還掛在外面,連著筋脈。

還有三個,是兩男一女,女的穿著一身白麻衣裳,敞著上身,滿頭的銀髮下,露出光亮如綢緞的烏髮,這其實本應該是個老人,可那張臉卻已變得嫵媚動人,裸露的肌膚緊緻白皙,這是個嬌艷的美婦,可惜已是冰冷,再無氣息。

還有個披麻戴孝的孩子,但那孩子的臉卻比三十歲的漢子還要老氣,手中攥著幾枚泛著綠光的毒釘子。

最後是個男人,公孫靜,脖頸上,一個窟窿還在冒著血,像是被尖鉤勾出來的。

這幾個人蘇青都見過,最後的三個,那個女人和這個孩子,便是院裡哭喪的婆孫,多了個公孫靜,不過看著空空的棺材,已是瞭然。

一屋子的死人。

但還有活人。

白玉京。

他像是被人點了穴,動也不能動,正被人刀架在脖子上,逼問著袁紫霞的下落。

看見蘇青他們。

屋裡的幾人臉色皆有變化,陰晴不定,詭異無比。

蘇青抱著劍掃視著地上的死屍。

「公孫靜?那這個女人是誰?」

他問。

趙一刀面無表情道:「他老婆!」

蘇青又朝著那個侏儒翹翹下頜。

「他呢?」

「他叫毒釘子,是公孫靜的死黨,天生侏儒!」

接話的是朱大少,笑著接道。

蘇青搖搖頭。

「死的可真慘,老婆兄弟全死了!」

苗燒天冷笑道:「嘿嘿,倘若他們不死,又拿到了孔雀圖,那慘的可就是你了!」

「你到底是不是青龍老大?」

白馬張三厲聲喝問。

蘇青揚揚眉。

「重要麼?」

趙一刀冷冷道:「不錯,不管你是不是青龍老大,都得交出孔雀圖,我讓你死的痛快些,上一次,讓你逃了,這次,看你怎麼逃!」

屋裡。

白玉京望著方龍香的慘烈死狀,複雜的苦笑道:「看來,這沒我的事了!」

他又看向蘇青,以及後面的袁紫霞,苦澀道:「你已決定選擇誰了?」

袁紫霞忽然後撤了一步,他低著頭目光有些躲閃,有些赧然,含著淚的且神情的看了眼白玉京,然後,滿是恐懼以及害怕的對著蘇青道:「孔雀圖,我已經給你了,你能不能放過我們?」

說完話,她已退到院中一角。

蘇青睨了她一眼,古怪一笑,然後又看著自屋裡掠出,將他包圍的趙一刀四人,輕聲道:

「大言不慚。」

苗燒天已在怒喝。

「大言不慚的是你!」

四人同時暴起,攻向蘇青。

可最先開口的是苗燒天,最先倒下的也是他,一記肘擊橫飛而至,狠狠砸在了他的肋下,氣息一斷,一口熱血伴隨著一聲慘叫自他口中噴出,翻滾了出去。

蘇青動也不動,背負著雙手,手中橫端著烏青長劍,臉上神情更是便也未變,波瀾不驚,平淡如水,望了眼出手的白馬張三,他笑道:

「說你們大言不慚,還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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