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

旗卷。

獵獵作響。

旗布乃是藍底,上繡一隻斑斕猛虎,作勢欲撲,昂身擺尾,飛卷之際,只好似欲要撲出旗布,騰空而去。

猛虎下方,「飛虎鏢局」四字,銀鉤鐵畫,字跡方正。

鏢局大門前,人頭涌動,一個個江湖中人,彼此寒暄不停,熱鬧非凡。

蓋因今日,乃是飛虎鏢局總鏢頭呂騰空金盆洗手之日。

說起來,飛虎鏢局名聲可不小,被稱作「天下第一鏢局」,所保貨物,動輒便是數萬兩銀子,奇珍異寶頗多,可自其出道以來,卻從未失過手。

為何?

歸根結底,還得說說飛虎鏢局的主人,飛虎呂騰空。

此人內外功均已臻上乘,到了如今,年逾半百,內力精深,一把紫金刀名震大江南北,更重要的他還是峨嵋俗家弟子。

貪財眼紅沒錯,可也要有命去花才行,且呂騰空的亡妻西門一娘,還是大理點蒼派掌門人凌宵雁屈六奇的師姐,昔年在武林中的名頭,絕不在飛虎呂騰空之下。

背倚兩座靠山,尋常江湖人又豈敢打飛虎鏢局的主意。

這呂騰空有一獨子,名叫呂麟,今年正好十六歲。

據說呂麟自幼,便服食對武道大有裨益的靈藥仙草,八歲起,就已得習兩派上乘心法,根基渾厚。儘管年少,但其一身武學造諧卻已非凡,且還拜少林和尚遲來為師,早已被人譽為將來武林中的英才。

這不,只過了十六的歲數,呂騰空這做爹的便已忍不住想要金盆洗手,替自己的兒子鋪路,好繼承鏢局。

這一日,薄暮冥冥。

主廳里,呂騰空坐於上位,面前擱置著一個金盆,裡面水波粼粼,廳堂兩邊,乃是各方前來見證捧場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飛虎鏢局這些年得了個「天下第一」的名頭,也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眼紅,攔了多少人的生意,壞了多少人的財路。他今天雙手但凡沾了金盆里的水,可就算是退出武林了,鬥不過老的,還能鬥不過小的,等那毛頭小子扛了旗,那就又是另一番說道了。

呂騰空本來還想替兒子引薦一下眾人,只是等了良久,未見人影,眼看時辰就要錯過,當下起身拱手道:「那就不等麟兒了,時辰已到,我這便金盆洗手,還請諸位做個見證。」

「呂兄客氣了!」

眾人等待已久,心中多已不耐,此刻聞聽這話,哪還有不贊同的。

眼睜睜的瞧著呂騰空雙手入水,浣洗一番,一個個立馬起身,笑著恭賀。

「呂兄往後可就要享清福了,退出了江湖的腥風血雨,刀光劍影,真是讓我等好不羨慕!」

「賀喜呂兄金盆洗手功成!」

「恭喜恭喜!」

……

「哈哈,從今往後,飛虎鏢局,就由我兒呂麟接管了!」呂騰空笑著寒暄著。

可這話剛完,人群里便有了不一樣的聲音。

「呂兄,呂麟接管鏢局合情合理,但「天下第一鏢」的招牌是不是該摘下來了!」

眾人來此,說來說去,不還是為了這名。

名利二字,名在利字前,有名自然就有利,天下武夫,誰不是有此求。

呂騰空心中暗嘆,多是無奈,臉上仍舊笑著。

「諸位,這天下第一鏢是用實力得來的,我也希望我兒子能繼承這個稱號,不過,公平起見,我就先拿下來!」

「這才對麼!」

有人應和著。

「對你個頭!」

一聲嗤笑,遂見門外翻進來個人影,落於堂中,待站穩後,卻見是個英氣逼人的白衣少年,背負緬刀。

「天下第一鏢的名頭是你們想拆就能拆的?」

「既然你們都覺得我呂麟不配接下這塊牌匾,那三日之內,我要是接不到一單大鏢,別說拆招牌,我連飛虎鏢局也拆了!」

原來,這濃眉大眼的少年,正是呂麟。

他說的信誓旦旦,拍著胸膛。

「嘴上沒毛,說話不牢!」

旁邊有人搭著話,嗤之以鼻。

「什麼牢不牢的,沒準待會我就能接到一單大生意呢!」呂麟渾不在意,這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他爹平日裡可是沒少告誡他,否則又怎會放心把鏢局交給他。

嘿,他這剛說完,鏢局外面的暮色里,忽見一團光華掠來。唏律律,馬輪碾動,一輛裝飾的極其華麗,金絲銀披,還鑲嵌著不少寶石的馬車,正由兩匹棗紅駿馬拉著,衝出了昏暗的天地,珠光寶氣,晃得人目眩神迷。

眾人正瞧的愣神。

馬車已到了門口。

車上下來了三個羅帽直身的人,當先一人笑容和氣,帶著頂帽子,像是管家模樣。身旁兩個則是小廝的打扮,手中捧著托盤,蓋著紅綢。

「借用一下貴寶地,既然各路鏢頭都到齊了,我家主人想托鏢,酬金兩萬兩!」

紅綢一揭,盤中赫然碼著一塊塊金錠。

在座的,可都是大江南北有名的鏢頭,這一看,立馬一個個雙眼放光,吵嚷著往前擠。

「我接!」

「我接!」

「給我!」

……

說著說著,還有幾位竟是打起來了。

場中混亂一片。

正吵著,驀然就聽耳畔炸起一聲入雲沖霄的喇叭聲。

「叭~」

這聲響,可是突兀的緊,而且刺耳極了。

眾人冷不丁聽了一聲,嚇的是直捂耳朵,有的一個激靈,差點癱坐在地上。

一聲起,這餘聲便未絕,喇叭聲,曲調嗚咽蒼涼,如北風襲過,如哭似嘯,竟是那人死入土時才有的哀樂,聽的人心頭哀慟,一個個竟不由自主的停了爭吵。

尋聲瞧去。

那暮色的另一端,就見一個青衣人,背著長劍,腳下搖搖晃晃,像是喝醉酒了一樣,他雙手端著嗩吶,邊走邊吹,十指壓扣變著曲調,迎著暮風,步步趕來。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聽出了門道,這一曲未罷,曲調起起伏伏怕是過了有十來息了,可這人硬是一口氣沒換,這可就有點驚人了。

但讓所有人真正大驚失色的是那人臉上竟戴著張烏青怪誕的青銅面具,乍一打量,就好像走來個夜叉羅剎,駭的不少人驚呼倒退。

但也有膽大的。

「別吹了,要哭喪滾遠些,真他娘晦氣!」

那人左拐右拐,終於是到了鏢局門口。

腳下一停,喇叭聲也停了。

他先是喘了幾口大氣。

「呼——呼——好傢夥——差點——憋死我——」

眾人正自驚疑,不防聽到這麼句話,一個個的臉立馬就精彩了起來,相繼愕然,繼而眼神變得古怪,心道這人怕不是腦子有問題?

「呵呵,你們這些人可真不知足,天地下多少江湖人死無全屍,到死都沒個人送送,我這好心好意提前送送你們,非但不領情,反而還罵我,唉,這好人可真是難做!」

「放狗屁!」

「你才死無全屍呢!」

……

這些鏢頭聽出了味兒,一個個雙眼一瞪,喝罵聲那是不絕於耳。

這青衣人卻充耳不聞,反倒輕笑道:「行了,乾脆我好人做到底,人生如戲,今兒個,我演個鏢頭,這趟鏢我接了!」

「好,那就給你!」

馬車裡,忽聞一聲清冷嗓音。

遂見一隻朱紅木匣,勢如離弦之箭,已裹著紅綢「嗖」的飛了出來。

「你敢搶我們飛虎鏢局的鏢?」

呂麟不樂意了。

這可是他第一樁買賣。

其他人更是呼和四起。

「敢壞規矩,先拿下他!」

霎時,有數條身影,這便朝青衣人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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