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站著,望著,笑著。

他站在高處,望著低處,笑對群雄。

淺淺的笑,帶著清寒,恍若冬來時猶未降向大地的霜雪。

「蘇青,你莫不是瘋了?我若是你,現在只會哭,不會笑!」

有人嘲弄的道。

這個人蘇青不認識,江湖好手無數,高手也是不少,有名有姓的更是多不勝數,他不認識的有很多,但他還是回答了這個人的話。

「嗯,所以,你也只能是你,成個小名,武功平庸,待到暮年之後,回顧過往平生,只會唏噓嗟嘆!」

蘇青已是嘆息搖頭,似已看見了這個人的結果。

「人可以哭,但絕不能在逆境時哭,更不能把哭當成理所當然!」

那人被說的啞口無言,面色漲紅,有些憤憤然的道:「就算你笑又能如何,你現在不還是眾叛親離,走投無路了麼!」

蘇青又搖頭。

「你又錯了,走投無路的是你們!」

他笑的很溫和,說的很平淡。

「你覺得呢?蔡太師?」

「恕我不敢苟同,需知孰強孰弱,還需做過一場,方見高低!」

蔡京已現身今天,他穿著一件儒衫,寬袍大袖,迎風而立,竟是給人一種超然物外之感,他微笑面對。

「不錯!」

又一人應聲附和。

方應看背手趕上。

「仙丹在何處?」

這是米有橋,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蘇青。

蘇青哈哈一笑,一撫掌。

「想不到米公公年過半生,如今居然想補全自己的殘缺之軀?莫不是也生了成家立業之心,魚水交歡之念?」

米有橋面頰一顫,也不避諱,他長嘆一聲。「人由生入死,終歸是要求個始終,而且,我乃先帝強擄入宮的,我曾經也有過女人,我只是想拿回我失去的東西!」

所有人乍聞這段隱秘,不由滿是愕然。

「求個始終?」

蘇青軒眉頷首,已是悵然一嘆,這一聲嘆可真長啊,他道:「可惜人生易得,唯始終難求,但今日,這裡恐怕就是你的終點了!」

幾人一番交談,其他人卻是聽的丈二摸不著頭腦,心中只在暗想,這蘇青莫不是被重傷了腦袋,傻了吧?竟然胡言亂語了起來。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這「武夷山」範圍莫大,蘇青現身的消息一經傳出,四面八方,已見無數勢力圍了過來,浩浩蕩蕩,化作一股股洪流,朝著「仙掌峰」下匯聚。

「蘇青,還不說出無極仙丹的所在!」

已有人見蘇青身陷重圍,開口喝問道。

蘇青瞧也不瞧,只是掏了掏耳朵,不經意的輕聲道:「他太吵了!」

然後這個人就不說話了,而且從今往後,也不會再開口了。

因為他死了。

被亂刀砍死。

非但他死,連他身邊的手下弟兄,三四十號人物,這會,全都死了,死的極快。

殺他們的,是他們身邊的勢力,有很多,有「六分半堂」,有「金風細雨樓」還有雷媚率領的「一百零八公案」。

這些人,只在蘇青一開口,就已抽刀拔劍,施以雷霆手段。

這下眾人更懵了。

但蔡京的臉色卻有些難看,因為,這裡面動手的居然有「六分半堂」,這本是他一心栽培扶植,用以制衡蘇青的勢力,現在,會動手,因為蘇青動手。

馬上,他就聽到一句話,一句也足以令所有人愕然、駭然的話。

「從今天開始,京城就再也沒有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了,有的只有唯一一個,那就是,青龍會!」

說這話的,當然就是蘇青。

他的語氣仍舊那副波瀾不驚,就好像說著一些平日裡的些許小事,可話里的內容,卻委實有些石破天驚,更是天翻地覆。

「正式與諸位認識一下,吾乃青龍會大龍首,蘇青!」

又是一句令所有人震驚的話。

「什麼?他就是那個青龍會大龍首?」

「這怎可能!」

「他就是那神秘高手?」

……

漫山遍野的譁然。

仿似起伏不定的洪流濤浪。

但等他們看見蘇青手裡多出一個青銅面具後,所有的譁然,卻又都生生戛然而至,咽了回去,或是堵在了喉嚨里,吐不出來,咽不下去,令所有人瞪大眼睛。

「原來如此,我一直遍尋天下,想要找尋青龍會的蹤跡,想不到就在眼皮底下!」蔡京面無表情的道。

非但是他。

還有「神侯府」的人,也神情各異,四大名捕齊至「武夷山」。

「可惜,王小石怎會容忍你吞併金風細雨樓?」方應看也覺得有些意外,他本是已有所猜測雷媚背叛蘇青是假,便想著將計就計,可沒想到連「六分半堂」居然也成了蘇青的勢力。

蘇青看向方應看,這個人他認識,也同樣回答了他的話。

他笑道:「因為,王小石說了不算!」

方應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哦,還有誰有資格決定金風細雨樓的生死歸屬?」

「咳咳,方小侯爺覺得我是否有資格?」

一聲嗆咳,驀的像是從天邊飛到了近處,這咳嗽,這聲音,王小石聽的已快要流出淚來,眼眶都紅了起來,雙手緊攥,連楊無邪也像是快要哭了,但他已在笑,金風細雨樓里,也不知道有多少的人全都激動的好似要跳起來,面色潮紅。

因為他都聽過這個聲音,乃至那個咳嗽聲。

這個聲音一起來,已像是一塊磁石一樣,吸引了千百道目光。

等他們真正看見這個聲音的主人後。

「啊,蘇夢枕?」

已有人失聲驚呼,脫口而出一個早已快要被人遺忘,只存在於過去的名字,這個非同小可的名字。

這個人披著一件雪白狐裘,穿著件不甚名貴,卻絕對很得體合身的袍子,嫣紅的,就像是雪地上落著的點點梅花,繡著金邊,壓著金線。

這個人,很年輕,黑髮明眸,眉宇中透著股迫人逼人的寒傲,以及冷厲,勝雪凌霜,瞳孔中更是彌散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沁寒;他像是只有三十歲,他本來也不過三十出頭,不再是那個躺在病榻上,殘喘苟活,不生不死煎熬著的病鬼,日日夜夜的咳著,不人不鬼的活著。

他在一雙雙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的視線中,走到了蘇青的身邊,然後環顧一掃,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他幾乎都快要忘記了,而如今,他自己也有些想要流淚,他也確實流了,他一合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角水滴濺落,像是傷心的淚。

緊接著,他又睜開眼,眼角已無淚,唯有比昔年風華正茂,如日中天時更加迫人的寒傲,因為,他沒死,他到底還是沒死。

他已開口。

「咳咳,自我介紹一下,吾乃青龍會二龍首,蘇夢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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