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九人齊喝。

這九個紅衣喇嘛,胖瘦相同,高矮相同,手中降魔杵更是幾有百斤的份量,此刻掄動之下,只激的人耳膜都在炸響嗡鳴。

蘇青盤坐如一。

眼見九式降魔杵便要砸在他的天靈上。

卻見他眼露駭人狂烈氣機,雙手豁然一抬,兩條手臂猝見其上筋肉扭動賁張,頃刻之間,血氣充盈,筋絡外擴,看上去宛似粗漲了一倍,只雙拳一握,已是凌空向上,連砸九拳。

九個拳頭幾乎同時轟出,巨力摧撼之下。

已與那九式降魔杵撞個正著。

「鐺、」

拳杵相撼,恍若撞鐘,九聲仿佛匯作一聲,震得人氣血不穩,耳膜刺痛。

爆響之下,那九式精鋼所鑄的金剛降魔杵,無不攔腰而折,九個紅衣喇嘛,雙手手背上猝然浮出一條條血管脈絡,身上袈裟頃刻更似被一雙無形大手撕開,口中吐血,面色殷紅,踉蹌而退。

「好大的氣力!」

八思巴臨風而立,並未出手,但見蘇青以拳撼杵,饒是他也不免露出驚色。

這倒是讓他想起了那馳騁禪林的九如和尚,以及號稱橫絕古今的「大金剛神力」。

「檀越既是坐著,可有興趣觀賞一番舞曲啊?」

適才的那個瘦高個老喇嘛笑道。

蘇青神情自若,只淡然笑道:「好啊,有何手段不妨盡數使出來!」

就見那原本跟著的一眾美妙少女突然走出。

「十八天魔舞!」

足有二十七人,皆乃絕色,容貌艷麗,膚若凝脂,美目含笑,當中十一人俱是身穿窄衫,頭戴唐帽,手持諸般器樂。

另十六人,則是如那佛窟壁畫上飛天神女般,梳雲鬢,戴牙冠,掛雲肩束綬帶,瓔珞披肩,紅綃墜地,手持曇花銅鈴。鶯鶯燕燕,靡靡之音,伴隨著器樂奏鳴,已是裹著誘人香風,將蘇青圍在了其中。

只這舞曲一出,其餘眾喇嘛皆是垂目低眼,凝神暗運密宗心法相抗,唯獨八思巴能神態自若以對。

這「十六天魔舞」,乃是天魔妙相,名震江湖,舞曲同施便可生極大魔力,心境弱者,陷入其中,便會癲狂昏厥,致氣息逆亂。

「你瞧,姐姐好看嗎?」

一道倩影忽似風般撲入蘇青懷裡,女子仰面輕問,含笑抿唇,當真是妙言無方,顛倒眾生。

蘇青看了她一眼,而後雙眼一閉。

他剛合上眼,立有蓮臂纖腰纏來,紅唇耳畔輕吐,吐氣如蘭似麝,縴手攬頸撫面。

蘇青就聽耳畔俱是一道道千嬌百媚的笑聲。

「你怎得不睜眼瞧瞧?」

女子又問,像是近在咫尺,耳鬢廝磨一般。

她一說完,蘇青果真睜開了眼。

女子含笑正欲再說。

不料蘇青面上似笑非笑,眼神卻澈凈分明,他幽幽道:「天魔妙相?我怎得瞧見的儘是一副副白骨相!」

說罷,竟是伸手將那女子往懷中一攬,然眼中卻無半點情慾之念,他輕聲道:「有曲有舞,焉能無歌?不妨蘇某唱上一曲,以此助興!」

他言罷。

口中已「唔」的沉聲吞氣,仿若鯨吞一般,發出一聲怪嘯,而後吐氣放聲大吼唱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

聲如獅吼虎嘯。

此聲一出,百獸蟄伏。

那原本周遭以顰笑琴舞蠱惑的眾女子,猝然花容失色,繼而面色蒼白,神情慘變,口中接連咳血,紅唇染血,好不淒艷,緊接著一個個歪歪斜斜,全癱倒在了蘇青身旁。歐歐電子書

不光是她們,那些原本闔目默運密宗心法,以抗這靡靡之音的眾喇嘛,陡聽此聲,心緒乍亂,忽見幾個功力淺薄者驀然一睜眼睛,臉上俱是癲狂之相,又哭又笑,手舞足蹈,像是瘋了一樣,而後奔出幾步,若非被人攔下,恐怕就要從山頂蹦下去了,旋即昏厥倒地,口吐白沫。

那些絕色少女咬唇凝目,正欲再行功施法。

「退下吧!」

八思巴目露奇色,看著蘇青仿佛看見了什麼出乎意料的東西,旋即才緩緩道:「想不到,檀越竟修持了白骨觀,委實匪夷所思!」

蘇青仍是端坐石上,動也不動,眸光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

「檀越眼中所見天地為何?」

八思巴奇道。

蘇青抿嘴一笑,笑的有幾分詭異,讓人不寒而慄。

「我眼中所見,乃是白骨人間,地上黃泉!」

八思巴聞聽一皺眉,旋即搖頭。

「看來,檀越為修持此法,已是行差踏錯,誤入歧途,日後恐生禍端!」

蘇青歪著腦袋,神情平靜,輕聲道:「歧路?正途?不過人心所礙罷了,我曾自峙絕頂,屠戮無窮生靈,眼中所見,自成屍山白骨,歧路,正途,我皆已行過,何足道哉!」

待到眾女子攙扶而退。

「還有何手段?還不施來?」

「休要猖狂!」

眾喇嘛里,只見躍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喇嘛。

二人俱是瞪眼暴喝道:

「蓮花生佛!」

「天魔降服!」

兩聲一落。

數十眾喇嘛,齊齊散開,四面而圍,八方同困,只將蘇青圍在其中,結成一個蓮花狀的大陣。

「蓮花伏魔陣!」

相傳此乃密宗祖師「蓮花生」所創大陣,威能無窮,可降妖伏魔。

蘇青哂笑道:「陣法?」哼,荊棘再多,焉能破金石,不痛不癢的小陣!」

「嘿,誰勝誰敗,試過才知!」

這高矮兩喇嘛,乃是八思巴身邊兩大侍者,名為獅心、龍牙,常年侍奉左右,武功卻是一流。

二人大袖一展,呼的便掠入陣中,一左一右,同時攻來,他們這一動手,那伏魔陣便已自行運轉起來,眾喇嘛圍石而轉,腳下步伐隱成玄妙,赫然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時聚時攏,猶如蓮瓣綻放,而這兩人便如花蕊。

兩人一至,一人運掌,一人運拳,掌風灼熱如火浪,拳勢剛猛霸烈。

蘇青雙手只一抬,立見蓮瓣一收,十數雙手已自四面八方朝他攻來,水泄不通。

他看的雙眼陡睜,一雙手豁然如刀立起,雙臂一展,便似兩把暗藏鋒芒的寒刀,只劈帶削,連刺帶撩,像是頃刻間斬出數十上百刀,方圓三尺之內,皆是鋪開的層層虛影,使人眼花繚亂,難窺破綻,只似化作千手羅漢。

肉掌無鋒,然那襲至他身前的諸多雙手,卻在頃刻間,無聲無息的皮開肉綻,血花四濺。

可正這時。

蘇青卻是瞳孔一緊。

蓋因那陣勢猝然分開,一個黃衣喇嘛,雙手結出諸多繁複玄奧手印,竟是能攝來山霧,在他手上化作一團朦朧水汽。

抬手一掀。

一隻由水汽凝成的掌印,便已是隔空拍來,大如石磨。

掌印在前,八思巴身形一閃,已是雖掌印逼來。

「檀越,領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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