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下無敵矣!」

一聲輕喃。

驀然在這天地間響起,像是那和煦春風,飄蕩在大漠之上,融入了每一顆沙礫,落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但他們已不及細聽,而是用看的,看到了那說話的人。

人就在天上。

仿似乘風而起,足下朵朵火焰如蓮華綻開,不光是像,而是徹底化作蓮華,奇幻瑰麗,世所罕見。

他每步踏出,腳下頓時綻出一朵蓮華,像是拖著他。

那是蘇青。

自然是蘇青。

此刻的他,渾身浴火,然那火焰卻在飛快散去,像是收攏進了血液中,縮進了皮肉里,更像是填補著那些血口,而後煙消雲散,轉眼無影。等再看去,陽光下,唯剩一道籠罩在氤氳霧氣中的完美軀體若隱若現,純凈無暇,無缺無垢,依稀間似連陽光都能透過血肉,宛如蘊集了這天地間的所有靈氣精華,又似造化的鬼斧神工雕琢出的一般。

獨一無二,無雙無對。

他是閉上眼的,然眉心佛眼卻爆射出千百道神華,背後白髮在風中飛卷,宛似煙雲。

而他的面前,還懸著四柄劍,四柄古拙長劍,高懸不墜,在烈火中起伏。

倏地,他抬手曲指一撥,立見其中一劍在空中翻轉數圈,而後消失在面前,長空浮雲之下,劍化流光,已是莫測威能。

眼見蘇青再現塵寰,田蜜等人無不吃了一驚,再見如此超出認知匪夷所思的駭人場面,更是盡皆變了臉色。

但是,她還是咬牙吩咐道:「先把她們抓起來!」

她說的是田言她們,她也只說了這句話,話起話落,不過一瞬,然這一瞬之間,已見面前憑空多出一道流光,晦暗難言,神秘莫測。

這便是她活著的最後一句話,周遭數十名農家弟子,頃刻間,便被流光貫穿心胸,命喪當場。

再看去,流光已遠,遠處的秦兵則是一個一個接著倒地。

一劍方出,卻見蘇青彈指再撥一劍。

這一劍徑直沒入青天雲霄,而後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咸陽城內。

秦王宮中。

百官猶在,嬴政高坐帝椅,面色不怒而威,難見喜怒,他聽著下座百官的稟報事宜,目光卻不知為何徐徐抬起,鬼使神差的望向殿外青天,像是冥冥中感受到了什麼。

然後他的臉色更加冷沉了,也有些白了。

按扶帝椅的雙手兀自一緊,眼中更見冷光爆現。

因為天上有東西。

群臣似也察覺到嬴政的異樣,紛紛下意識瞧去,這一瞧,頓時全部呆住。

青天白日的,那天上居然多了顆隱約可見的星星,且光華越來越亮,也越來越清晰。

那竟然是一柄劍。

「保護陛下!」

李斯瞳孔一縮,豁然起身,他果然深藏不露,甫一動作,身形已快如鬼魅,騰挪到嬴政身前,不但是他,殿中更有諸多武將亦是紛紛起身。

唯有嬴政始終端坐不動,他只是看著那劍,而後徐徐呼出一口氣,似是嘆息。

很多事情,已無路可退。

眾人齊齊出手去擋,想去截那天外飛劍,但伴隨著一串血花,嬴政原本端坐的身體驀然鬆弛了下來,然後,緩緩合上雙眼,胸口,一個窟窿已將其貫穿,血水湍湍,染紅了帝椅。

而他面前的眾將官,也在他合眼的剎那,紛紛倒地,已無生機,連李斯也赫然命喪其中。

再看流光,已是不見。

大漠深處。

一個人正遙望著遠方的天際,仿似感受到了什麼,面具下的雙眼隱見波動連連,正是東皇太一。

他還沒有離開這片沙漠,或者說早在幾天前,他見蘇青沒有離開沙漠,更沒有追來,他便已是驚覺自己上當,所以,他只能遠遠眺望,然後調動人馬去試探尋找。

長生不老。

若是別人說,他或許不信,但蘇青,他又怎會不信。

可就在前不久,他卻不動了,就那麼直直的看向天邊遠方,因為他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走,似乎都擺脫不了一股無形的氣機,就好像那人無處不在。

所以他在等。

然後,他等到了,或許他早已有所預料和準備,預料到此時此刻的一切。

那是一柄劍。

從天邊到眼前似是不過眨眼。

風雲未變,風塵未動,來的不帶一絲煙火氣,平平無奇,不露異相。

但東皇太一卻不會這麼認為,長劍飛天,這已是驚世駭俗的場面,馭劍直如青冥,更是難以想像的手段。

看來,那個人不但沒死,反而境界大進。

東皇太頓足,轉身,他亦是已無退路,今日這一劍若是能接下來,或許他還會有一線生機,若是接不下來,下場已不必多想,成王敗寇,更是無需多言。

「轟!」

再定神,劍已不遠,但見東皇太一自黑袍下伸出一隻手,只一抬手,方圓二十餘丈黃沙悉數憑空浮起,凝滯不落。

下一刻,

劍已至近前,而那漫天黃沙俱是紛紛匯聚向東皇太一的面前,逆流交轉,竟是飛快聚出輪廓,飛懸於空中,羽翼一展,渾身爆射璀璨金光。

「吟!」

一聲高亢長鳴響徹長空,在天地間盤旋遨遊。

那竟是一隻鳳凰,黃沙所聚,欲要抵擋這一劍之威。

再看。

劍勢平緩,鳳凰已碎。

劍已至東皇太一面前。

他右手五指一立,左手連掐印訣,爆碎的黃沙瞬間化作一條條枷鎖,纏繞向那劍身之上,而右手卻是爆出一團駭人氣機,如陰陽交轉,似是一顆黑洞,旋即,他竟伸手朝那劍抓了過去,擒了過去,眼中精光熾盛如火,寬大的黑袍整個都膨脹了起來。

他已出手。

五指一攥,劍已入手。

這一刻,東皇太一隻覺得周圍所有的一切,都似凝固靜止了下來,風聲沒了,黃沙靜了,天地也暗了,他眼中已空無所有,但唯有一劍,就在他面前,成了這天地間的唯一,不知是否錯覺,他依稀望見,長劍之後,似是有一人正握劍而刺,虛幻縹緲。

但旋即。

所有的一切詭譎異樣都已消失。

烈陽之下,但見東皇太一的右臂袍袖,寸寸化作飛灰,手中已空空如也。

他低頭垂目,胸口一個血洞不知何時出現,貫穿而過。

他已敗。

合目仰天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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