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蘇青所言,文丑丑驀的一怔,而後連連搖扇笑道:「先生此話從何說來?我聽的不甚明白!」

蘇青笑道:「既然如此,文總管權當戲言聽吧!」

說罷,也沒回頭,徑直便要和泥菩薩離開。

可他前腳剛邁出半步。

一剎那,天光似已黯淡,風雪驟然無聲,整片天地頃刻間如歸寂靜,不聞一點聲音。

不,有聲音。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一個有些玩世不恭,帶著三分驚詫,三分驚奇,以及四分好奇的古怪笑聲猝然從蘇青身後響起。

蘇青扭頭回望,眼中忽見人影急閃,一道身影,快如急風,飄忽一動,已到他面前,二人相隔不過數寸,面面相對,兩眼相望。

那人舉止跳脫,嘴裡嘻嘻怪笑,腳下卻在輾轉騰挪,繞著蘇青轉了一圈,像是在認真打量他一樣。

再看此人形貌,哪還有半點文丑丑的模樣,身穿一襲緊束灰袍,穿著倒是普通,但這臉上卻帶著一張詭譎怪異的冰面,披著一頭亂髮,像是個瘋子。

驀然,他一扭頭,徑直看向一旁背著竹箱的泥菩薩。

「有趣,有趣,天底下竟然有兩個泥菩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好玩,好玩!」

他又蹦又跳,又是手舞足蹈,像是瞧見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錯了,天底下只有一個泥菩薩,那便是我,他,不過是我座下僕人罷了,你可能認錯人了!」

蘇青不急不緩的輕笑道。

「錯?」

這怪人腳下一蹦四尺高,搖頭晃腦的又看向蘇青,嘴裡接著道:「你敢說我錯?我是神仙,神仙怎會有錯,不對,我是天,我是無所不能的天,你敢說老天爺有錯?」

蘇青看著眼前人這番舉動,頓時頗覺有趣,這世上眾生萬相,各有不同,此人能無聊到這種地步,實在也算是件趣事。

「那你不信命麼?」

他問。

怪人聽完哈哈一笑,雙手叉腰,說道:「命?要我信命?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天,我掌管世人生死,應該是他們信我!」

「既不信命,為何來此?」

蘇青又問。

怪人「咦」了一聲。

「說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樣,露出面目給我瞧瞧!」

他言語甫落,嬉笑中步伐一閃,便似縮地成寸般閃身到了蘇青面前,右手同時抓向蘇青臉上的面具,出手簡直神出鬼沒。

可他快,蘇青卻更快。

「呵呵,不行!」

但聽一聲輕笑。

未見蘇青有何動作,他腳未邁,肩未搖,連身子也沒動,但整個人忽像是被一股奇力兜起,連同泥菩薩,倏忽間已也消失不見,但下一秒他二人卻又出現,正靜立在不遠處。

怪人口中驚疑再起。

他身形飄忽一閃,赫然再次逼近,可亦如之前,雙手探下,眼看這人分明就在眼前,但下一刻對方又倏然的出現在不遠處,像是憑空虛渡,騰挪變化。

「有意思,有意思!」

怪人眼見如此,非但沒有罷休翻倒來了更大的興致,只見他腳下快趕,眼見逼到蘇青近前,驀然張口一吐。

「咻咻咻……」

數根冰魄飛針霎時脫口而出,直指蘇青胸口。

可不出手還好,這一出手,怪人冰面後的雙眼驟凝,面前這人還是不見動作,然那冰針飛落,只到此人身前數尺,竟是倏地消失不見了,就好像魚入水中,泥牛入海,轉眼無蹤。

他看著蘇青,蘇青也望著他,只聽。

「呵呵,尊駕何必這般心急,今日不過初見,日後說不定你我二人還會聯手呢,倘若現在說清道明,豈非無趣,咱們來日方長,有緣再會……徐福!」

蘇青的話說的雲里霧裡,有些飄忽,可前幾句還好,唯獨這後面幾句,特別是最後二字,那冰面怪人原本嬉笑的聲音瞬間一頓,本來手舞足蹈的動作也跟著一僵,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雙眼驟變寒冷,不但眼冷,連心也冷。

冷的像是成了一個冰人,渾身上下每一寸都似在散發著滔天的寒氣,寒人肝肺,沁入骨髓,冷的人不禁打著寒顫。

可惜,他卻見眼前人仍是不為所動。

再看去,蘇青已裹著泥菩薩沿著登山石階飄然而下。

「你到底是誰?」

乍聽一聲低喝。

那被蘇青喚作「徐福」的怪人雙手驀然一展,身形忽變,卻是原地一縱,憑空幻化出數十道一模一樣的身影,只在頃刻,那些身影紛紛動作,像是俱為活人,各自騰挪緊追,連連變化,一時間山階上俱是此人的身影。

可詭異的是,雙方你來我往,那山階兩側看守的「天下會」弟子,卻似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見,動也不動。

「有意思!」

蘇青輕輕一笑,腳下步伐忽變,自飄忽變得凝實,像是每一步,每一階都有落足。

但他每一步邁出,原地卻仍留有兩道身影,重複著他們之前的動作,再一步邁出,山階上便再多兩道身影,他一連邁出十步,徐福眼前遂見那山階上下,竟是多了十個蘇青和泥菩薩,且各有動作,鮮活無比,好不神異。

徐福眼神微變。

「劍氣留形?」

他嘴上說著,而那些屬於他的數十道古怪身影已朝著十個蘇青逼去,場面十分的詭異,雙方一經碰觸,立見蘇青與泥菩薩皆如泡影般隨風而散。

不但人影散了,更見那十道殘影虛像的體內紛紛迸發出鋒芒劍氣。

「嘭嘭嘭……」

一道道身影憑空炸開,化作漫天冰粉,而後散於無形。

不過眨眼。

等再看去,石階之上,一人靜立山頂,兩人卻已在山腳,儘管雙方相隔甚遠,肉眼已難窺見,然仍是彼此頓足,隔空而望,目光像是透過了雲山霧海,剎那飛掠了千百丈。

「呵呵,獻醜了,不必遠送!」

聽著耳畔隨風送來的溫言笑聲,徐福冰面後的雙眼先是不見變化,而後慢慢驚疑陰沉了下來,他居高臨下,看著那茫茫雲海,眼神陰晴不定,不知再想些什麼。

「怪哉,這世上,除了姓武的那個瘋子,還有誰知道我的身份?天下高手我盡皆了如指掌,怎得眼下憑空冒出來一人,不但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且這武功同樣深不可測,會是誰呢?」

「不行,一定得找出來!」

他喃喃自道,眼神忽又一變,閃身之間,只似變戲法一樣,轉身已成了手中搖扇,頭戴高帽,面色煞白的文丑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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