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毒龍丹經,著實是牽扯出了不少的高手。

病公子,毒尊,這兩位算是已經知道的。

藏在這水面之下的還有多少高手,卻是誰也說不清楚。

如今蘇陌更是從這病公子的身上,尋到了一絲迥異的極寒內力。

而縱觀南海,想到這一類的內力,率先想到的便是那龍王殿。

只是,這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蘇陌的胡思亂想,卻得看這病公子,是死是活了。

當即小司徒上前給這病公子療傷解毒。

一邊往這人身上下針,一邊還忍不住嘟囔:

「這人對自己下手,未免太狠。

「用的毒也著實是有些厲害了。

「想要全都解開,可不是一日之功能夠做到的。」

周文靜這邊聽的就感覺腦瓜子都嗡嗡的。

這是病公子對自己下手太狠嗎?

這分明就是蘇陌下手太狠才對!

而且,方才這人跟他夫人又是怎麼說的?

沒收住手!?

沒收住手,就把這縱橫南海多年的病公子,打的宛如死公子一般,這要是全力而發,病公子豈不當真就要死?

東荒全都是這樣的高手嗎?

那程姐姐和她的笨蛋師弟,行走東荒,豈不是非常危險?

她原先覺得,憑藉這兩個人的武功,東荒歷練,必然揚名。

可蘇陌這一身的功夫,直接就把她給看不會了。

到了這會她哪能不明白,方才蘇陌跟這病公子打了半天,看上去是鬥了個旗鼓相當,其實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

認真起來,這病公子連蘇陌一掌都接不住。

還得依靠人家手下留情,方才能夠撿回來一條性命。

目光忍不住在蘇陌等人的身上,一一掃過,正要尋思著開口,便聽到蘇陌說道:

「無妨,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讓他現在就醒過來,我跟他說兩句話就成。

「其他的事情,之後慢慢說。」

「這倒是簡單。」

小司徒聞言當即點頭,便見到她指影翻飛,在這病公子的身上,接連下了幾十針。

蘇陌看了半天,感覺這好像一點都不簡單。

病公子都給紮成了一個蜂窩煤了。

以後出門可以自稱蜂窩公子。

而隨著銀針落下之後,小司徒便屈指在這些銀針之上,一一彈過。

嗡鳴之間,就見到病公子身上那猙獰至極的漆黑之氣,忽然收斂了起來。

病公子則是一個晃神,便已經睜開了雙眼。

抬眼就見到了小司徒,臉色頓時一變,正要伸手去拿,卻又發現,手腳渾然使不上半分力氣。

小司徒笑了笑:

「這人倒是凶得很,經脈寸斷,也想要抬手逞凶。」

蘇陌的內力豈是好接的?

方才這一掌紫陽神掌,將他的五毒俱全全都送回去不說,更是將他這一身經脈摧殘的支離破碎。

若非是此人一身五化魔功,不是白練的。

再加上又小司徒給他行針醫治,這會功夫怕是已經死了。

病公子聽到這話,這才回過神來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再一低頭,卻是臉色一變:

「你是以針灸之法,將我體內的毒,全都凝聚在了一處穴道之中,引而不發?

「小小年紀,手段倒是狠烈……

「此等飲鴆止渴之法,但凡放開,毒氣必定反衝全身,卻是要比先前還要猛烈。」

他說這話的時候,言語固然有驚怒之意,但是臉上卻全然沒有怒容。

「咱們船上主事的想要跟你說話,但是你這一身……著實是千頭萬緒。

「你本就修煉五化魔功,聽他們說,這武功是以萬毒融於自身。

「不過依我看,所謂萬毒卻是誇張了。

「但粗粗看來,也有幾十種之多,這些劇毒在你的體內自成一體,多餘的被你儲存在了體內的竅穴之中。

「分門別類,倒也相安無事。

「你剛才用那一招功夫,卻是將這些積累的劇毒,一口氣的施展了出來。

「現如今卻被我蘇大哥以絕強的掌力,盡數物歸原主。

「可如此一來……」

小司徒說到這裡的時候,表情之中也帶著三分有趣,盯著這病公子隱隱都不想讓他死了:

「你體內的毒,本就自成循環,有自生自滅,自消自解之奧妙。

「但是,這些年來練功而多餘出來的這些劇毒,卻與你所修同源,根本無法化解。

「反衝己身之後,更是將你體內的平衡打破。

「循環一破,這些積累的毒功,頃刻之間便如同脫韁的野馬。

「彼此之間,或者融合,或者爭鬥,或者消解,忙得一個不亦樂乎。

「此等境況之下,想要將你身上的毒全都解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故此,便索性將其趕於一處,讓你跟咱們船上主事的說說話。

「其後你若是不死,我再慢慢給你解毒就是。」

病公子啞然一笑:

「小姑娘,倒是坦然的很……」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看向了蘇陌:

「想說什麼儘管直說。」

「前輩也是坦然的很嘛。」

蘇陌笑了笑,便索性席地而坐:

「聽聞前不久,前輩曾經跟毒尊前輩有過一場交鋒。」

「原來如此……」

病公子聽了這一句之後,卻是恍然大悟:

「毒尊原來與你相識。」

「哦?」

蘇陌一笑:「何以見得?」

「那孩子是你的嚮導,本座認得,毒尊自然也認得。

「此人從來心狠手辣,做事不問後果。

「但有一節,絕不會輕易讓一個普通人去死,故此多有贈醫師藥之舉。

「踏足江湖,死生有命。

「可未入江湖之人,豈能枉死江湖人手?

「本座與此人,也多是因為此事產生的齟齬。

「故此,那一夜我給那孩子下了七彩心,料定此人絕對不會棄之不顧。

「卻沒想到,他竟然仍舊緊追不捨。

「這一點跟他的性格絕不相稱……

「如今想來,此人定然跟你相識,並且知道你的身邊,有一個醫術非凡的小姑娘,可以給那孩子解毒。

「這才放心追我……」

病公子說到這裡,輕輕出了口氣:「若非如此,本座又豈會遇到這碎星宗的兩個小輩?又如何會因為這個小輩,到了你的船上?以至於落得如今的下場……」

想到這的時候,他著實是有些無奈。

這一趟自己栽的莫名其妙,歸根結底,起因還是在蘇陌的身上。

若不是蘇陌他們來的大張旗鼓,自己何至於跑過來探查是非?

若不是過來探查是非,又豈會遇到那凌遠客?又何至於殺此人滅口?

若不殺凌遠客滅口,毒尊又豈會知道自己也在這島上?

若非中了毒尊的劇毒,自己何至於遇到了碎星宗的小輩,卻未下狠手,而是讓他們給自己找藥?

若非是追著碎星宗的小輩,更不至於落到這大船之上。

仔細想想,起因過程結果,全都跟這蘇陌有關係。

現如今自己更怕是要死在這蘇陌的手裡。

感嘆一句時也命也,卻也不為過了。

「你是挺倒霉的。」

蘇陌何等人物,見微知著,這幾句話出口,他就已經聯想到了大概,多少也有點哭笑不得。

卻還是接著問道:

「當夜毒尊給你下的毒,你是如何解的?」

既然都是聰明人,那蘇陌自然也就不在繞圈子。

病公子聞言看了蘇陌一眼,忽然一笑:

「來人是誰,我也不知道。

「此人踏浪而行,自迷霧之中走來,給我解毒之後,便又揚長而去。

「過程之中,甚至未曾跟我多說過一句話。」

「這是實話?」

「本座生死姑且不論,與那人卻也未見交情,騙你何來?」

病公淡淡的說道:

「本座還可以告訴你,此人所用的武功,正是極寒一脈。

「他腳下踏浪卻可凝冰,行於海面之上,如履平地。

「武功之高,縱然是本座,也算是生平僅見……」

只是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卻又猶豫了。

只因為他看著眼前的蘇陌,卻又實在是說不清楚這兩個人,孰高孰低。

要說生平僅見,眼前這人自然也是其一。

「此人如何衣著樣貌?」

蘇陌又問。

「一身素衣,手持玉笛,長發攏於後背,衣袂飄飄,宛如神仙中人。

「只是,此人的臉上卻是帶著一張翡翠面具。

「看不清他的具體樣貌。

「他未曾開口,甚至是男是女,也說不清楚。」

病公子於外貌之上的描述,倒是頗為詳盡。

只不過,留白之處也多。

倒是讓人無從揣測。

蘇陌看了看他:

「但有所行,必有所圖。

「他救你之後,便什麼事情都沒做嗎?

「前輩莫不是想告訴在下,此人只是路過這茫茫大海,深深迷霧之中的一個好心人。

「在前輩毒髮狀態癲狂之時,救你性命,卻又不圖回報?

「這一點,請恕晚輩,實難相信。」

「無論你相信與否,至此為止,本座所言,句句屬實。」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也是不禁皺眉:

「實則此人所為,本座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心中卻也記下了這一分恩情。」

「嗯?」

蘇陌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病公子臉色一黑:

「你這是什麼眼神?莫不是在你看來,旁人的救命大恩,本座也會視若罔聞?」

「倒是沒想到,前輩竟然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

「嘿……」

病公子冷笑一聲:「你如何看我,卻又與我何干。」

「這倒也是。」

蘇陌笑著說道:「我對前輩並不了解,不過如果此人對前輩頗為了解的話,此舉只怕是真的希望前輩能夠記下這個恩情,將來在關鍵的時候,可以動用……」

只是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卻又不禁皺了皺眉頭。

「你是想說,此人對於龍木島上的事情,有所了解?」

若非如此,何至於提前謀劃?

病公子當即抬頭看向蘇陌。

蘇陌卻搖了搖頭:

「卻也難說得很,許是此人正是因為對島上的事情,不甚了解。

「這才提前為自己增加底牌。

「也有可能,此人當真便是路過這茫茫大海的一個好心人。

「不忍見前輩飽受煎熬,這才出手解救前輩於為難之間。」

「……南海什麼時候,出了你這麼一個姦猾至極的人物。」

病公子眉頭緊鎖。

蘇陌則嘆了口氣:「前輩於此,也是不遑多讓……嗯,好了,該說的說的差不多了,前輩如今既然未死,那就暫且在船上做客好了。

「不過,前輩武功高強,為了我這船上多數人考慮,還是得制住前輩的穴道。

「還請前輩見諒。」

「我若不見諒,你就不點了?」

「那不可能。」

「虛偽。」

「多謝。」

蘇陌一笑,探手點了這病公子周身幾處大穴。

又看向了小司徒:

「你想要研究此人身上的毒自無不可,但切記不可與此人單獨相處。

「此人精明強幹,非同等閒。

「所說的話,是半句都不能相信。

「若是他跟你說了什麼你拿捏不住的事情,盡可以來尋我。」

「嗯。」

小司徒對蘇陌素來言聽計從,聞言當即點頭。

病公子冷冷一笑,左右已經無所能為,便索性閉目養神。

蘇陌見此,便著人將這病公子抬著,送到了『客房』休息。

『客房』之內,一群人本就擠擠插插。

蘇陌說要將船底的倉房收拾收拾,結果這事到現在也沒有個了局。

以至於一群人還擠在同一個房間裡。

早些時候,滄瀾神刀的兩位弟子,段人傑還有程素英,他們師姐弟兩個,還能換著睡床。

等到尹小魚一行人到來之後,他們兩姐弟卻是連床的邊都沾不上了。

被尹小魚一伙人全都給霸占了個嚴嚴實實。

雙拳難敵四手,這姐弟倆一年多以來,脾氣磨礪不少,深知什麼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故此也未曾因此跟他們多生爭執。

每日裡在地上打地鋪,段人傑也都將程素英給護在身內側,免得這幫海盜見色起意,再干點什麼天怒人怨之事。

不過好在尹小魚對他們管束頗為嚴格,卻也沒有人真的做些無禮的舉動。

倒是讓段人傑,對這尹小魚,心中生出了不少的好感。

這姑娘也是確實好看,一笑而百媚生,唯一遺憾的就是,少了好多牙齒,以至於這笑容好看之中,又帶著許多滑稽。

說話都漏風……

今日這一群人閒著沒事,也正在這客房之內,討論笑道人跟舒靜兩個現如今頗為瀟洒。

至少能夠從倉房之內出去,到甲板上透透氣。

驚濤掌宗明就跟尹小魚商量,讓尹小魚下次跟蘇老魔見面的時候,能不能提一提,讓他們在有限的時間裡,也出去溜達溜達。

天天在倉房裡悶著,都快生蛆了。

尹小魚這邊剛要點頭,那邊房門就被人給推開。

就見到兩個船上的夥計,抬著一個人進了門。

夥計們掃了一眼,看了看在床上大馬金刀坐著的尹小魚,便開口說道:

「這邊來了一個高手,被咱們當家的給打的快死了,尹大當家的要不給讓一讓?讓他暫且在這床上休息兩日?」

尹小魚如今已經宛如『客房』一霸,見此微微揚眉,還沒開口呢,便聽到藍忘語冷笑一聲:

「這又是什麼人?也敢讓咱們當家的給他讓開床鋪?」

「嗯?」

被人抬著的病公子聞言頓時冷笑:

「你又是什麼東西,在這裡犬吠不止?」

「放肆!」

藍忘語呼拉一下站了起來,連帶著宗明,文東野也跟著起來。

結果探頭一看,就見到被抬著的這位,滿臉病容,可雖然被人如此抬著,卻也隱隱散發華貴之氣。

不禁一愣:「這形容氣質怎麼有些許熟悉之感,似乎在哪裡聽過或者是見過?」

尹小魚聞言,便站起身來,定睛一看,眸子裡不禁閃過異色:

「病公子?」

病公子聽到這話,努力抬頭去瞅,卻是眉頭緊鎖:

「你又是哪個?

「這屋子裡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嗎?

「竟然讓一個女人騎在頭上?」

程素英和段人傑本來聽到『病公子』三個字,正在那咋舌呢。

病公子縱橫南海多年,也算是積年的老魔頭了。

沒想到初次見面,竟然會是在這等境況之下。

正要感慨一下這蘇老魔手段非凡,結果就聽到了這話,程素英頓時冷笑一聲:

「尹當家的,這廝瞧不起女人,依我看,咱們便讓他在地上休息幾日如何?」

尹小魚卻是笑了笑,從床上下來,對那兩個夥計說道:

「二位且請將其安放就是。」

兩個夥計點了點頭,把人放在床上之後,轉身就走。

隨著房門關上的那一刻,笑顏如花的尹小魚,頓時就變了臉色,一甩手:「扔地上。」

病公子猛地瞪眼:

「你說什麼?」

話音剛落,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整個人就被拽到了地上,他身上還扎著小司徒給用的銀針呢。

這一下落地不好,不少銀針往裡多扎了幾分,一時之間疼的齜牙咧嘴。

好在被拘束起來的劇毒,未曾因此擴散。

轉而怒視尹小魚,就見到尹小魚重新大馬金刀的坐在床上:

「病公子行走江湖多年,怕是早就已經忘了一個道理。

「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都是階下之囚,你卻要擺什麼前輩的臭譜?

「未免小看了我尹小魚!」

「……尹小魚?四海魔女!?」

病公子一愣,這小小的『客房』之內,竟然還藏著這麼一位人物?

正愕然之間,就聽到房門又被人打開,進來的還是剛才那兩個夥計。

他們對地上的病公子視同不見,只是對段人傑和程素英兩個說道:

「兩位,請出來一下,總鏢頭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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