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暗龍堂主事悚然一驚。
猛然回頭，身後卻空空如也。
正納悶的功夫，就聽到一個聲音幾乎是在耳邊響起：
「大人是在找我？」
暗龍堂主事的臉一瞬間就白了。
回頭之間，就見到身邊正站著一個人。
一身暗龍堂弟子打扮，手裡還掐著自己的手下。
跟自己並肩而立，也在眺望離部弟子離去的大船。
這一瞬間，暗龍堂的這位主事，其實是想要跑的。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雙腿發軟，卻是一點力道都施展不出來。
明明身邊這人，並未看向自己。
也未曾有絲毫氣機迸發。
只是簡簡單單的站著，他就生出了一種無路可逃的感覺。
「你……你是什麼人？」
蘇陌聽到這話，不禁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輕一笑：
「諸位於此地等候蘇某多時。
「如今卻問蘇某是誰？
「難道天機閣未曾給你們看過，蘇某的畫像嗎？
「尋常弟子認不出來倒也罷了，伱身為暗龍堂主事，也認不出來，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蘇……蘇……」
暗龍堂主事下意識的想要後退。
人的名樹的影！
驟然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一股無法壓抑的恐慌感覺頓時升騰而出。
恐懼到了最後，便是憤怒。
最後這位暗龍堂的主事咬著牙說道：
「你……你就是蘇陌！？」
「正是在下。」
蘇陌微微點頭，笑了笑：
「還未請教高姓大名？」
豈有此理！
我乃暗龍堂主事！
豈能是你問我叫什麼，我就得回答你的？
暗龍堂主事心中怒吼，然後咬牙說道：
「林沐。」
「原來是林主事。」
蘇陌手中咔嚓一聲響，那暗龍堂弟子的脖子就被他捏斷了。
至此他空出雙手，微微抱拳：
「久仰久仰……」
誰信啊！？
你早知道就對我久仰的話，還用問我叫什麼名字嗎？
話說蘇陌為什麼會在這裡？
紫陽鏢局的大船在哪裡啊？
不是說好了，要帶著一大群武林高手過來攻打此地的嗎？
現在這些武林高手又在何處？
為什麼最後是蘇陌一個人來到了這裡？
現在……自己要不要吹哨子叫人？
然後大家群起而攻，滅殺蘇陌？
可想到此處，卻又不禁心頭流淚。
現如今吹哨子也叫不來人了。
一來這地方比較隱秘，少有人知道。
二來離部乃是客場，暗龍堂需要給他們足夠的尊重，所以周圍也沒有暗中布置人手。
當然，最重要的是，現在島上的人手，都被江嵐帶著那三百賊囚給拖住了。
這個當口，哪裡還有人會出現在這裡？
畢竟誰也想不到，蘇陌會來啊。
想起自己方才還跟手下，信誓旦旦的說什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蘇陌絕不會以身犯險云云……
結果蘇陌就來了。
這打臉不要太快。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方才聽著自己大吹牛逼的手下，如今已經成了死鬼一個。
非要說的話，倒也不至於那般丟臉。
心中胡思亂想之間，卻忽然想通了另外一件事情：
「房銳沒有背叛！？
「背叛的是顧青松和王帥！」
蘇陌略有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林主事倒是才思敏捷，只不過說反了。」
林沐眉頭緊鎖，說反了？
一呆之後，便已經明白過來。
對於蘇陌來說，背叛的可不就是房銳嗎？
當然，明白過來之後更加生氣了。
這點事情你也好意思提？
還一本正經的糾正，犯得上嗎？
不過現如今也只能幹巴巴的笑了兩聲：
「那……那如此說來，倒也確實是有道理的。
「如今這顧青松和王帥，難道是……」
他想這旁敲側擊一下。
蘇陌則是一笑：
「沒錯，他們要去對付房銳的手下，以及御海王船。」
林沐長嘆一聲，感覺大勢已去。
堂主在這裡其實真的是埋伏下了天羅地網。
御海王船，離部，再加上本陣暗龍堂弟子，也有數千之眾。
蘇陌若是真的帶人大張旗鼓的上了島。
那頃刻之間，就得陷入無盡的亂戰之中。
到了那會，哪怕他真的有三頭六臂，也必死無疑。
可偏生蘇陌人家就不大張旗鼓的上島。
現如今林沐也明白了。
蘇陌和江嵐果然是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以江嵐當幌子，吸引注意力。
蘇陌暗中行事，直搗黃龍。
而自己這邊，因為預先得到了消息，知道蘇陌會率領大批江湖高手，前來攻打。
所以在看到江嵐的時候，全然就沒有將這件事情跟蘇陌聯繫在一起。
什麼是先入為主？
這就是先入為主！
更可怕的是，這個消息，其實就是從那一批江湖好手之中流出來的。
這當中有他們的人。
所以才會讓他們深信不疑。
偏生蘇陌就利用了這一點，直接將堂主的計劃，給攪和的支離破碎。
這……這到底得是個什麼樣的人，才能夠做到此等地步？
越想越是覺得膽寒。
林沐下意識的低下了頭，連看蘇陌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蘇陌則是一笑：
「林主事，可有雅興隨蘇某一行？」
「你要抓我？」
林沐愕然看向蘇陌。
「林主事覺得，自己有資格被蘇某抓嗎？」
蘇陌負手而立，嘴角含笑。
「這……小人怕是沒有這個資格。」
林沐實在是不想自謙，可在蘇陌面前，他又實在是自傲不起來。
蘇陌則是哈哈一笑：
「林主事這話言過了，你當然是有這樣的資格的。
「只不過，現如今卻並不需要離開這裡。
「咱們走吧，就在這島內逛逛。」
「這……」
林沐眼珠子一轉，心頭倒是生出了些許期待。
這地方沒人，但是往裡面走，可全都是暗龍堂弟子。
蘇陌這豈非是自赴死地？
但是這個念頭也只是在心頭一轉，便已經落下。
他實在是想不通，蘇陌這樣的人，憑什麼會自赴死地？
除非這島上的所有威脅，他都已經盡數拿捏在手，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如此一來，卻又想不通，蘇陌憑什麼有這樣的自信？
想七想八，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伸手做引：
「請。」
「請。」
蘇陌一笑，朝著這島內漫步，隨口閒談：
「暗龍堂出自於御前道，昔年龍王殿創派祖師其實沒安好心眼，收下暗龍堂，實則有兩個目的。
「第一，作為龍王殿背地裡的第三隻手。」
「第三隻手？」
林沐聞言不禁有些惱怒，暗龍堂在怎麼說，也不至於是那等小偷小摸之輩。
蘇陌一笑：
「林主事莫要誤會，世人皆有雙手，與人敵對，往往雙拳對雙拳，雙腳對雙腳。
「可是龍王殿不同，他有第三隻手，在正交手的時候，這第三隻手捏出一個誰也看不見的重拳。
「一拳打來，誰能抵擋？」
「這……倒也恰如其分。」
林沐恍然點頭，覺得蘇陌這個比喻還算是恰當。
而關於他所說的這些事情，林沐身為暗龍堂主事，也有了解。
暗龍堂堂主從未隱瞞過御前道的事情。
知道北川有一處神秘的總舵。
御前道更是龐大無比。
縱然是如今的暗龍堂架構，也是延續御前道的基礎。
只是想到此處，他輕輕搖頭：
「御前道天高皇帝遠，聽說還在做著復辟大玄的美夢。
「至今為止，還在尋找什麼皇族血脈。
「簡直可笑至極……
「且不說能否找到，縱然是真的找到，又當得什麼？
「大玄血脈又如何，比起昔年玄帝怎樣？
「連玄帝都無法阻止昔年大玄一夜崩隕，區區血脈……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林主事高見。」
蘇陌微微一笑：「自古以來，血脈之論，乍然聽來似乎厲害，究其根底，卻不過是糊弄愚夫愚婦的謊言罷了。」
林沐看了蘇陌一眼，見他神色不似作為，這才點了點頭：
「只可惜，很多人參不透這一點，認為血脈之重，遠在尋常之上。
「實則不過是掌權者不願大權旁落，才拿出來糊弄人的。
「這一點小人就很佩服高天奇。
「冒大不韙，拿掉了高歸元的少盟主之位。
「擇賢而立，選蘇少盟主繼位。
「這事說來簡單，卻不知道得花費多少心血，下多大的決心，才能夠做到此等程度。
「縱然是堂主對此也是讚嘆不已，說他有慧眼，能識人，有決心，亦有大智慧，言談之間很是佩服。」
蘇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林沐，輕輕一笑：
「這個馬屁拍的不錯，正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啊這……」
林沐表情頓時有些尷尬。
蘇陌則是輕輕一笑：
「不過高盟主確實非同尋常人物，我與他本應敵對，事到如今不僅僅化敵為友，反而是承了好大的人情。
「算算時間，他應該已經攻占了歸墟島。」
「……」
林沐神色一變：「這也是蘇少盟主的算計？」
「應該說是我和高盟主的合計。」
蘇陌笑著說道：
「對於歸墟島的這位虛懷谷，高盟主遠比我更加了解。
「如此才能夠拿清楚脈絡……
「正是一招制敵。」
「歸墟島為南海三大之一，枝繁葉茂，手底下的能用之人不少。
「蘇少盟主此舉，便不怕高天奇等一應人等盡數死在歸墟島上？」
林沐下意識的開口詢問。
「無妨。」
蘇陌微微一笑：「這會他們早就離開歸墟島了。」
「什麼？」
林沐一愣，這個消息他尚未得到。
一時之間眉頭緊鎖，不知道蘇陌此舉意在何處？
而此時蘇陌又說道：
「林主事倒是對這歸墟島萬分留神啊，卻不知道是否好好關注過暗龍堂？」
「暗龍堂……」
林沐一愣：「暗龍堂如何需要我來關注？」
「也對，不過今日之後，林主事縱然是想要關注，只怕也關注不得了。」
蘇陌說到此處的時候，林沐卻已經沒有注意去聽了。
這個位置，島上暗龍堂的弟子，應該已經發現了他們才對。
怎麼仍舊未曾出手？
是被那江嵐吸引，無暇他顧？
還是另有玄虛？
心中這般想著，耳邊卻傳來了一陣陣廝殺慘叫之聲。
除了慘嚎之外，還有很多不可置信的驚呼。
「你……你怎麼了？為何殺我？」
「不好，有人失去了神智，到處亂殺！」
「老張，老張……是我啊！啊！！」
林沐只聽的心頭咯噔一聲，有心想要快跑幾步，看看島上情況。
然而蘇陌仍舊是保持著那不緊不慢的步子，一步一步落下，卻好像全都踩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明明只是幾步之遙，林沐卻感覺自己好像是經歷了千百輪迴。
待等繞過一處院牆，就見得眼前暗龍堂弟子，彼此廝殺不斷。
林沐一瞬間傻在當場，只覺得不明所以。
這……這都是怎麼了？
留神細看，便發現，雖然都是暗龍堂弟子。
但是一方眼神惶恐，驚疑不定。
而另外一邊，卻是渾身水漬，偶爾被砍傷，打傷，傷口之中噴出來的也不是血，而是水。
這些水蔓延腳下，好似可以自行流動一般，詭異至極。
「這是水鬼。」
蘇陌看林沐滿臉震驚，便給他解釋：
「貴堂主於這島上，布置了天羅地網。
「想要於此絞殺蘇某。
「而想要殺我這樣的人，高手不高手的，其實並不重要。
「最好的辦法，就是消耗戰。
「不計人命成本，硬生生將手下當成消耗品，以人命消磨蘇某的內力。
「最終一舉建功。
「因此，稍微算一算，光是暗龍堂加上離部弟子，不下於數萬之巨。
「雖然蘇某很想說一句，貴堂主很是看得起蘇某。
「可實際上，若是蘇某想殺……這些人也仍舊不夠。」
「……」
林沐很不想承認蘇陌這句話。
什麼樣的人，窮盡數萬之數，仍舊殺不死一人？
你仍舊是肉體凡胎，你不是神！
怎麼可能被殺不會死？
而蘇陌則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
「雖然我就這樣一個一個的殺下去，也沒有什麼關係。
「不過，耽誤時間太久。
「殺人太多，身上的血腥氣也太重。
「難免為我妻子所不喜。
「索性，就取了巧，稍微偷偷懶。
「直接在島上布置了一個水魂之陣。
「只是這陣法邪異，狠辣，遠遠超越常人想像。
「所以，今日登島蘇某一人前來，不是因為藝高人膽大，而是因為……不想這島上一幕被旁人看去。
「畢竟，水魂之陣，怎麼看都不像是正道中人所用的手段。
「蘇某號稱仁義大俠，江湖交口稱讚，說一句義薄雲天。
「這邪魔一樣的手段，便只好讓諸位獨自品嘗了。」
「……」
這說的都是人話？
林沐眼瞅著一個暗龍堂弟子，渾身是水，身體卻飛快膨脹。
明明是一個人，轉眼之間卻膨脹成了一個球。
皮膚繃緊，拉伸，五官早就不成模樣。
最終砰的一聲響。
好似炸雷，在人群之中直接爆開。
從屍身之中崩飛出來的水劍，散落四面八方。
觸及水劍之人，不過頃刻之間，就化身為水鬼。
慘叫之後，就跟旁的水鬼一起圍攻其他的暗龍堂弟子。
而這些水鬼，對自己和蘇陌，卻是視而不見。
這確實不是正道眾人應該用的手段。
縱然是邪魔，也少有用如此酷烈手段的時候。
「水魂之陣……到底是什麼陣法？」
林沐臉色發白，有如此絕陣，為何從未耳聞？
此陣落下，人數便成了一個笑話。
這蘇陌……難道當真無懈可擊？
不！
並非如此。
憑藉林沐的智慧也明白，蘇陌不是沒有弱點。
他身邊的人，他的妻子家人朋友，都是他的弱點。
只是這些弱點他從來保護的極好。
不僅如此，這些所謂的弱點，往往也是他的另外一個強項。
因為他的這些家人朋友，哪一個都是武功高絕之輩。
想要對他們下手，本身難度也很高。
只是相比之下，不如蘇陌而已。
「所謂的水魂之陣啊……便是以活人化劍，入陣便為水鬼。
「周身精血皆為我周流水勁榨乾，水毒流遍全身。
「不知疼痛，不畏刀劍。
「尋常人沾染水毒，同樣也得化身水鬼。
「為蘇某一手操控！」
他話說至此，就聽得腳步聲匆匆而起。
一回頭，就看到江嵐帶領一群衣衫破敗的部署，一路謹慎廝殺至此。
四目相對之下，江嵐猛然圓瞪雙眼：
「蘇陌！！！」
蘇陌看了看自己這一身，不禁一笑，伸手拽去了暗龍堂的服飾，露出了原本的衣衫：
「這你也能認出來？」
「你化成灰我都認得！！」
江嵐怒道：「我煙絲呢？」
「許是漂洋過海的時候，落入了海中？」
蘇陌一笑：「好了，不提這些不要緊的旁枝末節。
「江堂主，要不要隨我來啊？」
「要又如何，不要又怎樣？」
江嵐冷笑一聲：「你算計我算計得明明白白，卻沒想到，我如今兵強馬壯。憑藉咱們這些人，縱然是將這島上暗龍堂賊子殺個對穿，也全然沒有問題。
「你孤家寡人一個，就不怕我對你不利？」
「要不，你試試？」
蘇陌心念一動，當即那些對江嵐和他手下視而不見的水鬼，立刻將他們圍繞了一個水泄不通。
水鬼言語有限，只能說一兩個字。
此時包圍他們之後，同時開口：
「試試！
「試試！！」
江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