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鏢?」

司空化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臨死之前,還得讓自己接一下鏢?

他看了一眼在場其他人,發現大家的表情都跟自己一樣。

滿是詫異之色。

滿場之中,唯有花十一娘是真的急了。

這可不是尋常人,如今未央宮大門已經關上了,顯然是打算關起門來打狗。

這當口你還讓人接鏢……

怎麼這般逞能啊?

現如今蘇陌就在司空化極跟前,倘若司空化極忽然出手。

就算是自己也來不及相救。

一時之間只急的抓耳撓腮。

目光巡視之間,卻發現,自己這邊著急的都快要蹦起來了。

結果楊小雲,魏紫衣她們,竟然各個都安之若素。

只是這個當口,也容不得她多問。

就聽到司空化極笑著說道:

「好,以性命押鏢,自當成全。

「鏢物何在?」

蘇陌當即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木盒,交給了司空化極。

司空化極順手接過,凝望木盒,輕聲說道:

「現如今你們這些人已經是瓮中之鱉。

「就連你們的總鏢頭,都一語不發。

「倒是你……明知道死期將至,臨死之前,竟然還要完成使命。

「你果然不愧是高人。

「更是讓我對你另眼相看。

「真的,要不然你就跟著我吧。

「我保你性命無憂,後半生更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此為躍龍門之選,你可莫要自誤。」

蘇陌也不抬頭,耳邊廂傳來了系統的提示。

【任務:護送錦盒之內的東西,前往御庭山未央宮,交給天景門門主司空化極!(已完成)】

【獎勵:結算中……】

眼見於此,他總算是吐出了一口氣。

這一趟算是沒有平白浪費。

此時抬頭一笑:

「多謝門主抬愛,不過人各有志,強求不得。

「還不想改換門庭。

「說來臨死之前,不知道可否請司空門主解惑?」

「你有什麼不明白的?」

司空化極看了蘇陌一眼。

蘇陌想了一下說道:

「江陽流應該是確有其人。

「此人出身五擒門,跟高高在上的司空門主,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去。

「您怎麼會變成他?」

話說至此,就見一人長身而起:

「老八,莫要與之閒談,正事要緊。」

「無妨。」

司空化極輕輕擺手:

「大局在握,何必急於一時?

「先生已經定下謀劃,放眼天下,也無人能夠脫出藩籬。」

「先生如今何在?」

那短刀會會主忍不住問道:

「一會咱們還得當面拜見。」

「先生來無影去無蹤,如今具體身在何處,我也不清楚。不過,總歸是在這御庭山上。

「倘若覺得咱們差事辦的不錯,說不定就會主動現身。」

聽他這般說法,短刀會會主也不再多言。

司空化極這才看向了蘇陌:

「江陽流自然不是司空化極。

「但是,司空化極卻可以是任何人……」

他說到這裡,又看了一眼辛小奇,笑著說道:

「他可以是辛無忌……

「也可以是邢如海。

「還可以是那莽漢子的親爹,或者是親爺爺。

「奪天化神大·法功參造化,又怎是爾等凡俗可以想像?」

「這是什麼意思?」

辛小奇臉色有些難看。

司空化極卻並不回答,而是說道:

「我除了是天景門門主之外,還另有要職。

「自小所接受的,就跟尋常人不同。

「筋骨,悟性,天資,必然是上上之選,方才有可能從一眾人等之中,脫穎而出。

「此後以尋常人的身份,被師父帶進天景門。

「天景門上上下下,皆為天景門人。

「唯獨掌門,自第三代為我驚龍會竊據以來,一直都是我驚龍會的龍門驚皇。

「這樣的身份,自然是得小心謹慎。

「即如履薄冰,自當退居幕後。

「有一個替身,也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多少有些得意。

回頭看了短刀會會主,浩氣盟盟主等人一眼,笑著說道:

「我這些弟兄,為了尋找一個替身,幾乎花了一輩子的時間,也難以找到。

「畢竟,天底下哪裡這麼容易就找到兩個容貌一模一樣的人?

「唯獨我得天獨厚。

「因為,我還有一個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哥哥。

「我們兩個一模一樣,任誰看了都分不清楚誰真誰假。

「只是,他從小並未入驚龍會,而是在父母跟前盡孝。

「當年他們沒法養活我,將我賣了,這才有了我現如今的一番境遇。

「因此他們賣我之事,我也未曾與之計較。

「找到了哥哥之後,更是將他帶來了天景門跟我一同修行奪天化神大·法,以及種種神功。」

蘇陌表情古怪:

「然後讓他做你的擋箭牌?」

「擋箭牌是擋箭牌的……」

司空化極笑著說道:

「但是這些年來,他以天景門門主的身份行事。

「學的,看的,吃的,用的,享受的全都是最好的。

「他是一言九鼎,高高在上的司空化極。

「再也不是那個吃一碗地瓜粥,就能高興的一整宿睡不著覺的窮小子了。

「餓急了的時候,也無需再吃那觀音土。

「哎……小兄弟,你為底層的押鏢之人,應當知道,塵世皆苦,萬般皆難。

「我讓他做我的替身,卻也讓他得享榮華。

「經歷十幾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再死,總好過,死於街邊的臭水溝中。」

蘇陌啞然一笑:

「司空門主說得好有道理。

「如此說來,未央宮內豎著一個替身,而司空門主,則另在他處?」

「正是。」

司空化極看著蘇陌的眼神頗為滿意,輕聲說道:

「我便隱居於後山的山洞之中,那一夜,伯言居士挑戰我。

「不過迎戰的其實是我的哥哥。

「在這之前,這山洞之中,還有幾波訪客。

「只可惜,等我出來的時候他們都已經離去了。

「唯有一個人,未曾往外走,反而往裡去,將閉關之中的我給驚動了。」

他說到此處,又對短刀會會主等人說道:

「先生也是在這之後出現的。」

短刀會會主等人連連點頭。

卻無人注意到,蘇陌眸子裡的那一絲冷意。

龍門第三驚東門庸。

那一夜,竟然也出現在了山洞之中?

此人必然萬分小心,自己未曾察覺到,倒也是尋常道理。

只是,聯想到花十一娘的境遇。

難道引她去後山,將其逼迫到了山洞之中的,並非是東門庸派來的人?

而是東門庸自己?

縱觀東門庸行事。

設巧計坑殺龍門第六驚於武神殿內。

其後施展種種手段,引自己前往血蓮教所在,拿住了血蓮教教主。

最重要的是,讓自己看到了那封信,從而對他的身份產生一定程度上的動搖。

再看這整個御庭山上的布局。

先是告訴諸葛千秋,驚龍會將有大難,讓他早做圖謀。

也因此方才有了御庭山這一役的開始。

其後則到處散播司空化極,修煉奪天化神大·法,引來伯言居士,老叫花子,陸仁賈鳴等等前往此地。

有的是想要替天行道,有的則是想要復仇。

相比之下,班術先生和那位離合莊莊主郭兆辰,倒是單純的很,只是想要找諸葛千秋和諸葛玉堂的麻煩。

斬下他們的人頭,拿來對付諸葛英雄。

這兩個人應該並非是東門庸的手筆。

最後引花十一娘去那山洞。

此舉……該不會是想要讓她發現真正的司空化極吧?

只可惜,那山洞錯綜複雜。

再加上伯言居士當夜挑戰司空化極,以及老叫花子捲入後山山洞之中,想要尋的蛤蟆,幾件事情竟然湊在了一處。

引得蘇陌等人根本無心估計那山洞之中是否還另有玄虛。

然而念及此處,蘇陌忽然心頭一動。

「不對!

「東門庸絕非是想要讓花十一娘發現山洞之中,藏著真正的司空化極。

「如果花十一娘發現了司空化極,那便只有死路一條。

「花十一娘一旦身死,我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屆時尋隙調查之下,必然能夠發現痕跡。

「此舉意在提醒我司空化極有明暗兩人!

「如此方才可以做到不漏一人。」

但其後此舉並未得逞。

所以,他索性直接現身,讓司空化極在今日這場合之下,來一場大揭底。

從目前這種種痕跡來看,東門庸確實是在針對驚龍會。

如今場中驚龍會高手雲集,皆已經暴露身份。

自己就在此間,絕不容他們生離此地,東門庸這一番謀劃,又算是得逞了!

想到這裡,蘇陌眸子裡的寒意更重。

御庭山上的各方所圖,他都已經看的明明白白。

唯獨東門庸……除非此人真的是蘇天陽,亦或者,東門庸實則是出身自御前道。

否則的話,實在是難以解釋此人到底為何要這般做法?

耳邊廂則聽到司空化極說道:

「伯言居士挑戰司空化極,奪天化神大·法之事,已經瞞不下去。

「我若是以司空化極的身份行走,必然多有不便。

「更會讓整個御庭山上,針對於我的人,心生警覺,不會現出身來。

「好在當時既有江陽流送上門來,我便以奪天化神大·法竊奪此人所有。

「雖然化神印是需要從最初的時候烙印。

「不過憑我的武功,早就無需這般麻煩。只是,效果會差一些……

「人皮也難得完整。

「最後獨留一張麵皮,暫且為我所用。

「自此我以此人的身份,暗中行走御庭山……

「卻是眼睜睜的看著,諸葛玉堂接連于山上殺人。

「效法奪天化神大·法的手段,剝去人皮,棄屍荒野。

「又眼瞅著藉由此人,糾集了一群廢物,打算在今日串聯起來,上演一場鬧劇。

「現如今,敬龍堂生出二心。

「小靜山上的靜心堂,被玉書折騰的人人喊打,難容於江湖。」

他的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就聽到角落裡傳來了一個『哼』的一聲:

「我靜心堂不容於江湖,你很高興嗎?」

一個頭上帶著斗笠,以白紗遮面的白衣女子,此時站起身來,隨手摘掉了自己的斗笠,狠狠地瞪了司空化極一眼。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靜心堂堂主。

在場與會之人,都聽說過,靜心堂堂主跟血蓮教教主沆瀣一氣。

殺人害命,以鮮血養奇花。

造下了累累血案。

靜心堂已經跟魔門無異。

他們這邊固然是湊了敬龍堂的這一場熱鬧,但是也有人去湊了小靜山的熱鬧。

如今靜心堂更是人人喊打,靜心堂堂主卻不知所蹤。

卻沒想到,她竟然也來了御庭山。

司空化極咧嘴一笑:

「自雲深不知處一別,你我怕是已經有十餘年未曾相見了吧?

「這一次若非是敬龍堂諸葛千秋倒行逆施,咱們只怕真的沒有多少相見的機會。」

「確然如此,一堂八門九峰,雖然說都是一起說的,卻少有湊在一起見面的時候。」

靜心堂堂主輕輕點頭:

「十三被人廢了武功,尋到了我的地頭。

「這些事情,你可知道?」

「雖然不知,卻也可以預料。」

司空化極深吸了口氣:

「先生有言,大敵將至。

「西州需得統合一處,以應來敵。

「而自這御庭山上發生的種種來看,若是任由他們這般施展。

「天景門也會步了靜心堂的後塵。

「若是不小心之下,更是有可能會導致其他人也受到波及。

「與其如此,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正可以藉此牽動西州江湖,引流入海,再謀大事!」

「果然是先生的手段。」

靜心堂堂主微微一笑,卻是話鋒一轉:

「不過,這件事情,未必就沒有轉機,不必如此大肆殺戮。

「現如今我驚龍會正是用人之際。

「今日與會之人,若是有人願意誠心投靠,並且服下定心丹。

「皆可留得大好性命。」

在場這些江湖人,聽到這裡,總算是有人動容。

就聽到一人問道:

「這定心丹又是何物?」

「是一種定心聖品。」

靜心堂堂主笑道:

「服用之後,修練武功,可以定心安神,摒棄雜念,減少走火入魔的風險。

「不過,我有言在先,此丹每六個月必服一粒。

「否則的話,必然毒發身亡。

「但是諸位盡可以放心。

「只要好好為我驚龍會辦事,不僅僅定心丹會按時按量送上,更會有數不盡的賞賜,讓你們的武功越發高明!」

在場眾人聽到這裡,一時之間各個眉頭緊鎖。

靜心堂堂主算是先小人後君子。

直接將這定心丹的真相說的明明白白,為人自取。

取的話,便可得活命。

不取,則唯有廝殺一場。

生死各安天命!

這念頭於心頭泛起的剎那,就聽到有人狠狠地一拍桌子:

「你們這是想要讓咱們給你們當狗啊!!」

「那又如何?」

短刀會會主冷冷一笑,看了那說話之人一眼:

「敬龍堂諸葛英雄便是咱們的狗,他活的高高在上,不遠勝諸位?

「否則的話今日諸位何必巴巴趕來討好?

「只不過,這條狗如今不聽話了,他的狗窩空了下來,方才有了你們的容身之處。

「現如今,你們是想要成為下一個諸葛英雄,諸葛千秋,還是想要成為一具無知無覺的屍體?

「這個選擇,不難做吧?」

此言一出,就見到『司空化極』狂笑三聲,忽然一伸手,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下,冷聲說道:

「好一個不難做的選擇。

「敬龍堂自我父開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需要聽人吩咐。

「他們讓咱們殺的人,不管是摯友親朋,亦或者是血脈相連的父母兄弟。

「咱們都必須得殺!

「否則的話,一家老小,都得死於非命。

「昔年我父本以為跨入了江湖之中另外一重境界。

「卻沒想到,竟然是一生噩夢的開始。

「被其要挾,做了多少違背本心之事?

「旁人不過是稍有違逆,咱們也得將其斬盡殺絕。

「為了一點小事,滅人全族。

「更有甚者……為了不讓當中隱秘暴露,所有的朋友兄弟,盡數都得恩怨義絕……

「他們甚至逼迫他,於昔年兄弟的新婚之夜,擄走了人家的新婚妻子!

「以至於,害了數位好友一生……」

「住口!」

『諸葛千秋』忽然斷喝一聲。

諸葛千秋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下意識的看向了『諸葛千秋』,就見到他緩緩揭下了臉上的偽裝,現出了一張跟諸葛千秋有七成相似的臉孔,只是更加蒼老。

他臉色陰沉的看著諸葛千秋:

「這件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我……」

諸葛千秋微微低頭,吶吶不言。

而場中眾人看向這老者,卻是全不意外。

此人正是諸葛英雄。

諸葛千秋偽裝成了司空化極,諸葛英雄偽裝成了諸葛千秋。

而司空化極偽裝成了江陽流。

這會大家全都揭開了假面,開誠布公了。

可就在此時,一個壓抑的聲音響起:

「你說,諸葛匹夫於班術老賊新婚之夜,擄走芷瑩。

「是受了驚龍會的脅迫?」

眾人聽到這話,忍不住又朝著聲音來處去看。

就見到一桌子跟前,明明有九個人。

卻有七個趴在桌子上不動。

唯獨一個老者和一個中年人坐的筆直。

伯言居士一眼就認出這老者,不是旁人,正是班術先生。

而開口則是那個中年人。

他冷冷的看著諸葛英雄:

「我問你,這到底是真是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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