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蓮教教主扒拉著手指頭算。

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

第十驚去了東荒,勉強也可以算入其中。

可加在一起,也就只有七個。

哪裡來的八個?

抬頭之時,臉上都是惶恐之色。

就聽得那老者一笑:

「你忘了算你自己。」

「……我?」

血蓮教教主一愣之間,忽然感覺腹內如攪,登時便有鮮血自嘴角流淌出來。

他不敢置信的伸手抹了一把,滿手殷紅。

愕然抬頭看向這老者:

「……先生,你,你竟然在酒中下毒?

「對付我,你,竟然下毒?」

「你對我也算是忠心耿耿,下手殺你,於心不忍。

「在你酒中下毒,你陪我喝上這一杯,便就此駕鶴西去,豈不正好?」

老者微微一笑:

「放心吧,我下的是絕毒。

「只有初時會痛,其後就感覺不到了。

「這會應該已經不痛了吧?可能會有些許眩暈,卻是不影響效力的。」

「你……你……」

血蓮教教主滿臉都是迷茫之色:

「這是……為什麼啊?」

聽到他這般問法,老者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今日怎麼這般不懂規矩?

「我如何做法,也是你配問的嗎?」

「……」

血蓮教教主聽到這裡,身形一晃,撲倒在地,雙眸瞪的溜圓,死在當場。

這一幕,著實是將眼前的龍門第十一驚看傻了眼。

他迷茫的看了看血蓮教教主的屍體,又看了看懷中靜心堂堂主的屍身。

最後看向了那老者:

「……下一個,就是我?」

「正是。」

老者點了點頭,卻沒有繼續看他,而是看向了蘇陌:

「先前給你留言,就曾經說過。

「血蓮教教主做事手段殘忍,掌中累累人命。

「乃是一個天大的禍害,讓你不可留他性命。

「結果,你為了尋到我的蹤跡,竟然真的放任不殺。

「你讓他去小靜山,是明知道靜心堂的小丫頭與他有舊。

「借她之手救他。

「好讓他來御庭山尋我。

「你尋隙再找上門來。

「也算是煞費苦心。

「哎……你若說想要見我,我早就來見你的面,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如此說來,倒是我行這小人之舉了。」

蘇陌輕笑一聲:

「你早就已經在這御庭山上等著了?」

「閒來無事,就在未央宮後,砍柴喝酒。

「日子過的倒也閒逸舒適。」

老者輕輕一笑:

「這許是我這一生之中,過的最快活的一段日子了。

「你們殺了杏姑,恩,就是這小丫頭冒充的這個廚娘。

「小丫頭本事不錯,只可惜開始的時候就監視錯了人。

「我其實,一直都將她看在眼裡的。

「本想早點去見你一面,不過料想這般直接出現在你的面前,未免顯得沒有誠意。

「索性就將今日這一場奉上。

「讓你知道,我跟你真的是站在一邊的。

「這才好見你的面不是?」

此言一出,玉靈心的臉上已經是陰晴不定。

她在未央宮中,偽裝廚娘,就是為了尋到龍門第三驚。

結果,自己竟然一直都在龍門第三驚的關注之下?

蘇陌對這老者的話,不置可否。

不過,這番話卻也讓蘇陌徹底確定,果然是東門庸引自己來這裡的。

凌紅霞手中那所謂的紙條,根本就不是玉靈心送來。

而是東門庸的手筆。

相比起這兩個人的情況,蘇陌更加好奇的是石勝天。

他看了這老頭一眼:

「你怎麼也在這裡?」

「……」

石勝天眉頭緊鎖:

「今日不是那勞什子的老堂主及冠之禮嗎?

「我一早出門,跟大家一起前往未央宮。

「結果走著走著,就莫名其妙到了山中。

「還跌入了一個山窟窿里。

「那山洞之中,好多的蛇。雖然奈何不得老夫,卻也看的頗為滲人。

「我沿著山洞一路探尋,最後就發現,來到了一處山尖上。

「眺望間正可看到未央宮。

「當時時辰已經耽擱不少,心中擔心未央宮內的大事,本想直接趕赴。

「卻沒想到,一路行來,竟然看到這老頭正在跟那個……妖怪喝酒。

「我這一生,南海見聞頗多。

「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妖怪。

「不免多看了兩眼。

「然後這老頭就邀請我來喝酒。

「卻之不恭,索性就坐下來跟他們隨口閒談了兩句。

「尚未說出個因為所以,這兩位就一前一後的到來。

「這姑娘來的時候,還隱藏行跡,結果被這老者叫破了身形。

「其後就變成了我們四個人在這裡喝酒閒談。

「一直到這個莽撞人到來之後,這才一言不合開打。」

他說到這裡,忍不住瞥了楊易之一眼:

「要我說,你這人也著實莽撞,未曾摸清楚此人手段,便就妄起戰端。

「若非老夫從中運籌,只怕你早就已經死去多時了。」

楊易之聞言頓時滿臉苦笑。

他得到了玉靈心的傳訊之後,生怕這姑娘有失,蘇陌這邊尚且還有大事分身乏術,索性便先行一步。

到得這百迷峰上,就發現玉靈心坐在這裡跟他們閒談。

他又哪裡知道當中關竅。

只以為玉靈心受制於人,這豈還得了?

當即就想救人。

交手之時,這老者看上去也是處處忍讓,可是楊易之哪裡相信?

有心領著玉靈心先走一步,卻又擔心其後蘇陌尋不到根上。

只能勉勵應敵。

好在這位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前輩,並非跟他們沆瀣一氣。

聯手禦敵,這才勉強維持不敗。

如今聽他這般說法,頓時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抱拳一笑:

「前輩所言極是,是晚輩冒失了。」

只是看了蘇陌一眼,卻也疑惑:

「陌兒,你和這位前輩是?」

「陌兒?」

石勝天瞠目結舌:

「你叫他做什麼?」

「陌兒啊。」

楊易之有些迷茫:

「前輩為何有此一問?」

「……」

石勝天一時之間有點不會。

蘇陌則是搖頭一笑:

「岳父大人容稟,您眼前這位,乃是南海武尊石勝天。」

「原來是南海武尊,怪不得如此了得。」

楊易之聞言,肅然起敬。

石勝天卻連忙擺手:

「不敢不敢,原來你是我蘇賢弟的岳父大人,如此說來你我也不是外人,按輩分來講……我這還得稱呼您一句……一句……」

石勝天說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抓耳撓腮。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才好。

他當然不能跟著蘇陌一起叫岳父大人。

但要叫個叔父,伯父,伯伯之類的,他這年紀還比楊易之大上不少,屬實是叫不出口。

「蘇賢弟?」

楊易之又看了蘇陌一眼。

蘇陌並不打算捲入他們的輩分之爭,回頭看了一眼那老者,輕輕一笑:

「如今既然已經見面,臨死之前,你就沒話想說?」

老者微微點頭,伸臂一引:

「坐下說?」

「好。」

蘇陌點了點頭。

當即二人落座。

楊易之,玉靈心,石勝天都站在了蘇陌的身後。

那位龍門第十一驚的白衣劍客,只是抱著懷中屍體,小心翼翼的將她腦袋安在脖子上。

嘗試還原她一個完整的模樣。

老者給蘇陌倒了杯酒。

蘇陌瞥了一眼,並未觸碰,就聽得老者輕聲說道:

「驚龍會盤踞西州多年,從來都是這西州江湖的天。

「無人敢惹,無人敢碰。

「但是屢次與你敵對,都是損兵折將。

「如今你現身於御庭山,剿滅八門九峰。

「斬去如此多的驚皇和高手。

「想來,第一驚必然震怒。

「但是……」

他說到這裡,看向了山下。

哪怕是距離這般遠,也能夠聽到山下喊殺之聲。

水無常帶領南海眾多高手,五六萬人衝殺,殺聲震天。

九峰高手,腹背受敵。

這一局已經再無懸念。

面前老者端起酒杯,輕輕飲了一口,繼續說道:

「但是你的身份就此暴露。

「驚龍會盤踞西州多年,反應將會快的超出你的想像。

「我知道你自南海而來,打下南海偌大基業。

「料想其後必有準備。

「但是估摸著,不等他們齊聚西州,驚龍會就會以雷霆之勢來襲。

「你如今人數雖然不少,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蘇陌微微一笑:

「想來你對此也早有準備?」

「我告訴諸葛英雄,驚龍會大敵到來,敬龍堂灰飛煙滅就在眼前。

「若是不想就此煙消雲散,需得早做準備。」

老者微微一笑,輕聲說道:

「而這準備其實倒也簡單。

「小堂主及冠之禮,鬧的這般聲勢,除了是想要將御庭山的一潭池水攪渾之外,還是諸葛英雄想要聚斂錢財。

「故此,禮物貴精而不貴多。

「這才故意發下不記名的請帖。

「以及放出了對禮物最貴重八人的許諾。

「其目的如何,料想不用我再多說。」

「他們想要逃走,自然得有財富傍身。尋到安身立命之所,也無需從頭開始。」

蘇陌搖了搖頭:

「只要賣掉一兩件東西,頃刻之間就可以在任何地方,站穩腳跟。」

「正是如此。」

老者點了點頭:

「所以,你也不要覺得驚龍會的是什麼好人。

「做驚龍會的狗那會,他們比誰都會咬人。

「想要逃命的時候,則會發出嗚咽叫聲,讓人心生不忍。

「你說,諸葛英雄在班術先生新婚之夜那會,擄走了那位名叫芷瑩的姑娘春風一度。

「他是快哉,亦或者是痛哉?

「當中究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蘇陌聞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諸葛英雄其實倒也算是痛快。

班術先生和郭兆辰找上門來的時候,也沒有跟諸葛千秋一樣,尋找什麼藉口。

當年的事情是他做下的,不管是為誰逼迫,終究是害苦了班術先生和芷瑩一生。

如今人家找上來了,做過一場就是。

再說自己被人脅迫云云,反而是被小瞧了。

只是他自己大概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早就已經中了化神印。

更是因此讓司空化極炸於人前。

「不過此舉我並非是想要成全敬龍堂。

「而是藉此聚集西州高手於一堂。

「這些人論數量,自然不是驚龍會的對手,論武功,哪怕當中有不少,對上驚龍會的尋常弟子,可以占據上風。

「但……終究不是對手。

「可是有一節……

「今日司空化極想要屠戮西州江湖,站出來保住他們的可是你南海至尊。

「至此,一呼之下,必然百應。

「你只需要將這人心收歸己用,從而豎立西州江湖對驚龍會的敵愾之心。

「成立一個專門對抗驚龍會的聯盟。

「哪怕是驚龍會當真威勢熏天,想要在短時間內斬除你的羽翼,只怕也是不能夠的。

「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只需要拖延一段時間,你南海大軍一到。

「彼此串聯,融為一體,這便算是有了一爭之力!」

楊易之聽到這裡,忍不住冷笑一聲:

「好一個大好的局面。」

老者看了楊易之一眼,聽出他言語之中的譏諷之意,卻也並不在意,只是靜靜地看了蘇陌一眼:

「你信嗎?」

「不信。」

蘇陌搖了搖頭,抬頭看向了老者:

「你在信中說,你是蘇天陽?」

「……」

老者聞言,頓時沉默。

蘇陌的笑容越發的柔和:

「這件事情,是真是假,姑且不提。

「不管你是東門庸,亦或者是蘇天陽都好。

「我只問你一件事。

「當年魍魎院下,山洞之中。

「蘇天陽和東門庸到底說了什麼?」

「……」

老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最後輕輕搖頭:

「陳年往事,何必多提?」

蘇陌的眸子一瞬間凌厲如劍:

「那我再問你……」

「……什麼?」

「九月初九,魑魅魍魎!

「這是什麼意思?」

蘇陌凝望眼前老者的眸子。

卻見到他的雙眼之中,唯有一閃而逝的迷茫。

蘇陌見此卻是長嘆一聲:

「你果然不是東門庸,也不是蘇天陽。」

「什麼?」

楊易之和玉靈心都是一愣。

石勝天一直聽到這裡,都感覺瞎子聽雷。

不知道他們談的都是什麼東西?

如今聽蘇陌這般說法,也沒有任何反應。

倒是那位靜靜凝望靜心堂堂主屍體的龍門第十一驚,豁然抬頭看向了蘇陌和這老者。

眸子裡全都是不可思議。

「……你何出此言?」

老者笑了笑:

「我自然是東門庸……」

「你若是東門庸,絕不會在明知道我對你仍舊不信任的情況下,貿然現身。

「此人聰明至極,豈能自尋死路?」

蘇陌輕聲說道:

「所以,當我真正確定,是你故意引我來這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多半不是東門庸了。

「你是他的傳話筒。

「將他的話,一字一句的轉述給我而已。

「但是論及隱秘,談起那些只有東門庸才會知道的事情時。

「你就徹底藏不住了。」

「……」

老者聞言苦笑了一聲:

「先生說過,這必然瞞不住你的。

「但是……你也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關於東門庸的線索。

「更不會放任玉靈心和楊易之的生死於不顧。

「因此,只要能夠瞞住你到這百迷峰上。

「就算是成了。」

「他是成了,你卻得死了。」

蘇陌靜靜的看著他:

「你武功非凡,顯然也不是尋常人物。

「何必替他擋死?」

「蘇至尊大概不知道,先生對我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

老者輕輕搖頭:

「縱然是我死一萬次,他也不能死。

「至少,不能現在死。」

「你是龍門第幾?」

蘇陌定定的看著眼前之人。

這老者卻是一笑:

「至尊莫要問了,我是不會說的。

「我也知道,至尊手段非凡,有痛人經一卷,專治各種不說。

「而我的武功……雖然自問可以勝過這南海武尊,真正想要下手殺人的話,方才他們三個人,也早就已經死了。

「但是……想要跟至尊交手,仍舊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所以,十三喝的酒,我也喝了,就無需勞煩至尊了。」

「陌兒,我們立刻下山!!」

楊易之連忙開口。

蘇陌輕輕搖頭:

「已經來不及了。

「自我離開未央宮上山的那一刻。

「他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說來也是可笑,堂堂龍門第三驚,便好似過街老鼠一般,到處鑽洞,到處亂跑。

「到底知不知羞?

「蘇某又非洪水猛獸,豈能如此吝嗇一面?」

老者聞言也笑,只是笑著笑著,就有鮮血從他的嘴角流淌出來:

「先生除了讓我囑咐你此後該如何行止之外。

「還有兩件事情要我告訴你……

「第一件事情……先生說……說他會在……雲深不知處等你……

「到時……你們自會見面。

「雲深不知處的所在,他……他早就已經有所安排……

「料想,你已經知道了……

「六月十五,群驚匯聚,正是一網打盡之時!

「第二件事情……第二件事情……」

這毒藥發作好生厲害。

這老者內功深厚,抵禦至此,也已經無以為繼。

蘇陌眉頭緊鎖,卻並未碰觸此人。

反而讓楊易之他們距離這老者遠點。

他說的第二件事情,蘇陌可以不去在意,身邊之人卻是不容有失。

老者眼見於此,卻是笑了:

「第二件事……第二件事……

「他讓你……小心……小心……

「御前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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