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騰一依舊記得那份痛楚,那份茫然——當那隻豺頭人武士突破守墓人的陣線,微弱燃燒著的雙刃斧朝自己當頭斬下的瞬間。他仿佛再度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了自己還是一個考古系高材生,還沒有因為好奇心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觸的那一段時光。

那是一段多好的日子啊……象牙塔里無憂無慮,自己每天最大的煩惱不過是作業的排版方式和晚餐的烹調做法。自己成績優秀,人緣頗佳,導師看好自己,提前為自己預訂了職位。而父母親人也都健在,並且以自己這個兒子為傲。

多好啊……如果那時候的自己,沒有應一個許久不見中學老同學的邀請,去他家鑑定他那些『祖傳』的文物。那麼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何等一帆風順的未來?考古系雖然就業難,可有編制和野路子難道能夠相提並論嗎?而以自己的才華,前景……難道還沒法為自己找一個溫暖並且舒適的家?

可自己為什麼要去呢?

可自己為什麼非要在老同學面前賣弄呢?

可自己為什麼非要在那人的萬般懇請下軟下心來,去幫他勘探據說是他太祖父的墓葬?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自己在那時候輕信了心懷不軌的人,自然就要付出代價。當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專業盜墓集團的顧問,並且還有把柄落在了那群人手上。

一步錯,步步錯。年輕人總是覺得自己能行,總是想要一人做事一人當,總是能夠找到各種理由來欺騙自己,總是以為自己還能夠逃。

但那是逃不掉的——賊總會被抓住,自己終究會暴露。當無可爭議的事實和證據被找上門來的警察擺在自己面前時。自己根本就不敢去看父母那時的表情和目光。

年富力強的父親一夜間白了頭。母親日日以淚洗面,還要面對滿嘴風言嘲語的街坊。導師因為自己的牽累而丟了前途和臉面。而自己的朋友,同年,全都因為自己的存在而獲得了一個低劣的評價。

齊騰一覺得自己在那時候就已經死了,而當他從牢獄裡走出來的時候。他便知曉了什麼叫做比死亡更加深邃的苦痛——所有他曾經愛著的,和愛著他的人,都已經不再活在世上。讓他面對這些,他寧願挨上一發槍子,或者在獄中被關到死掉。

但他沒得選擇——他必須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那份縈繞在心臟上的苦痛比任何牢獄刑罰都更加殘酷地折磨著他。以至於當那柄戰斧突破他塑造出的法術,劈斬在他胸口的時候,他反倒感覺到了比過往任何一刻都要愜意的舒暢。

齊騰一的生命到此為止。

齊騰一的罪孽和責罰,也到此為止。

但是……

——好不甘心……

——明明已經到了這樣一個奇妙的世界裡。明明我已經掌握了超越自然的力量。明明資深者們說過現實世界可以回歸……明明,我已經有能力……去將我曾經的罪孽洗刷。

——就像是伊莫頓復活安蘇娜一樣……我……明明有機會彌補一切啊!

胸口被劈開,熾熱的血液噴向四方。明明已經打算放棄,碎裂的心臟中卻再度升騰起對生命的渴望。

思維突然變得集中起來,精神也好像突破了什麼屏障。原本因劇痛而不再受控的婆羅門法力又一次地變得如臂使指。而下一刻,自己下意識抬起的雙手,便釋放出了力量。

殺死自己的豺頭人,比自己更早抵達死亡。然而在那隻豺頭人身後,卻還有千軍萬馬。

死亡被推遲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當更多的怪物軍團蜂擁而至的時候。齊騰一已經不再具備掙扎的力量。

——我……真是不甘心啊。

黑暗隨即湧來。知覺和意志都逐漸在模糊中淡化。這一次是真正的死,他只能抱著不甘倒下。

直到……

「你是這次的新人之中,最菜的一個。」

一個聲音。

一個帶著些許熟悉感覺,好像就在不久之前聽過的聲音。而這個聲音……可以找到對應的姓名。

「鄭吒……大哥?」

「你認識我?」聲音中的懶散在一瞬間化作驚訝。而下一刻,一道溫暖而凝練的能量便湧入了齊騰一的胸膛。婆羅門的法力剛要有所反應,便立刻被輕易鎮壓。而當那道能量在自己體內急速走遍一周的時候。源自脊髓中迸發出的一道顫慄,便讓他的雙眼猛地一張。

視線模糊,然後清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純白的大地,一枚金色的光球懸浮在天上。光球的下方是一個環形的大桌。而自己正躺在桌的邊緣,一個和鄭吒長得一模一樣,但氣質卻明顯有微妙差別的男人,正倚在桌邊上。

那不是鄭吒——鄭吒身上的氣質要更加純粹一些。而這個人卻顯得有些混雜。光明和黑暗同時映射在他一個人身上。而齊騰一環顧四周,除了一個長得和楚軒一模一樣,但卻明顯冷淡許多的人以外。其它的輪迴者都和他記憶中的不一樣。

「你來自中洲隊,是嗎?」那個像是鄭吒的男人,神色中有著迫切的味道。「那你認不認得那個人。他好像剛剛和中洲隊團戰了一場?」

齊騰一偏過頭,視線順著男人的指尖。他看到一個看上去像是僧侶的少年正低吼著被按在地上。而一個黑髮青年一腳踩著他的脊背,嘴角勾勒出一抹很溫暖,卻又給人一種徹骨冰寒感覺的微笑。

「是……」齊騰一,下意識地回答。然後,反問。

「這裡不是中洲隊,是嗎?」

…………………………

這裡當然不是中洲隊。

這裡是惡魔隊,是有潛力的輪迴者複製體所集中的小隊。

它的進入標準是未定的——有人說,新人只要在三個世界內自行解開一階基因鎖就會被複製到惡魔隊之中。有人說,新人只需要在特定時候將求生欲提升到最大就會被複製。有人說,新人如果具備某種天賦能力,比如先天念動力或者預知未來,也會被複製。還有人說,就算以上條件全數滿足,也需要惡魔隊具備對應的人員缺口,才會在睜開雙眼的時候,抵達另一方去處。

猜想很多,證據沒有。

但惡魔隊總是不缺人手。

而在和一位來歷特殊的新人交流之後。如今的惡魔隊准隊長,嘴角正帶著愉快的笑容。

因為他是鄭吒——複製體鄭吒。他被複製的時間點,是注射了T融合,兌換了裝甲和強化,還有戰鬥武裝的時候。

那一幕他想著就後怕——自己和羅麗突然就出現在了另一處陌生的主神空間之中。眼前全都是完全不認識的黑人和白人。若是按照自己過往的性格,那麼自己少不得要去和那些人攀談一番,至少弄明白當下的現狀然後再做打算。然而因為有了T融合的強化,自己卻是在那時下意識地開啟了第一階的基因鎖。

陌生人的惡意席捲而來,而連鎖開啟的嗜血感知,更是直接在自己面前揭曉了這些人的可怕強度——那個叫萊因哈特的,一看就是團隊主導的白人,其體內擁有的能量至少是當時自己的百倍以上。並且他毫不掩飾自身的傲慢,以及某種奇妙的,對黃種人的怨毒。

鄭吒後來才知道,萊因哈特之所以會如此怨恨黃種人。是因為惡魔隊內還有一個叫趙綴空的人物。

而在那一刻,縈繞在鄭吒腦海中的,卻只有怎樣為自己心愛的人闖出一條生路。

那條路是存在的——因為重型外骨骼的加速能力,因為自己的基因鎖,因為同樣進行了T強化的羅麗能夠承受高速的機動,也因為萊因哈特其人的,傲慢和自負。

當鄭吒將羅麗送入最近的無主個人空間中時,萊因哈特只是宛若貓戲老鼠一般地看著。

當鄭吒抱著覺悟,走出個人空間時,他也只是讓那些被養殖的輪迴者發動進攻。

鄭吒沒有反抗,只是忍受。因為他的感知告訴他戰鬥毫無作用。他任由自己被打得遍體鱗傷,任由自己的動力裝甲和熱能戰斧都被奪走。他知道在對付欺凌者時,如果沒有任何勝利的可能性,那麼最大的反抗就是不做任何反抗。因為殺死隊友需要扣一千點獎勵點數,而自己只要撐到這群人失去興趣,撐到這場凌虐結束。

血族的強化是正確的,因為萊因哈特的上位血族血統可以將人類轉化從血奴。卻對同樣具備血族強化的鄭吒毫無作用。而更幸運的是,惡魔隊的精神力者湯姆,相較於他自己的東美之血,更加傾向於對中洲身份的認同。

鄭吒撐過去了——哪怕他為了保住羅麗而吃盡了苦頭。

鄭吒知道怎麼復仇,並且贖買羅麗的身份。因為姜玉曾經告訴他,可以前往上一場的世界,以十獎勵點一天的代價去發掘劇情中的寶物。

惡魔隊的下一場是黑色星期五。而上一場則是黑夜傳說。鄭吒回去了一個月,他改頭換面,帶回了主線最終boss和隱藏boss的人頭。解開了第二階基因鎖。並取得了一種被稱作完美之血的劇情寶物。

完美之血,融合之血。它在原作中的效用,是讓異種的血統相互融合而不產生任何反噬。而當鄭吒拿到它的時候,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想出了對應的功用。

咸卦法,戰力增幅……以及掩護。

萊因哈特是養殖者,養殖者不可能缺支線和獎勵點數。鄭吒既然能夠通過嗜血感知辨察出萊因哈特的實際戰鬥力,那麼萊因哈特便理所當然的能夠通過同樣的方式,看出自己的真正實力。

所以……自己在他眼中,不能變強!

基因鎖可以瞞。能量池卻瞞不了。而鄭吒在給自己注入完美之血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購買了純陽真氣的強化,讓它和自己體內因磨練和奇遇而暴漲的血能相互衝突——完美之血協調了它們,讓它們不會因為能量相衝而當場爆炸。而自己的能量池反應,也降低到了原本的程度。

鄭吒在這一次回歸之旅中,為自己湊夠了不衝突的雙B血統。而他在下一場的黑色星期五中,更是拿到了更多的收穫。

他是真的沒想到,姜玉一來就能判斷出的『命運試煉』機制,惡魔隊居然花了那麼長的時間都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這支養殖隊根本就沒有任何上進之心,完全不去探索支線的運作機制,只是單純地完成主線任務。

他在這一場裡湊夠了咸卦法的錢,並且拿到了傑森的詛咒砍刀作為主武器。有一個叫做楚軒的新人為他提供了不少的幫助。而在楚軒的建言之下,在任務完成後的重返之旅中,鄭吒帶回的資源,讓他積蓄夠了雙A的血統。

力量已經暴漲到了一個龐大的程度了……如果不是因為A級血統的複雜特質。以及趙綴空那在鄭吒感知中仍舊深不見底的實力和曖昧不明的立場。鄭吒或許會在主神空間裡就直接動手。然而即便如此,當第三個世界,鐵血戰士展開之後,時機也抵達了他的復仇。

鄭吒殺死了萊因哈特。

正面的,堂堂正正的,以爆發後的咸卦法將其活活打成了粉末。一起死掉的,還有萊因哈特的諸多養殖走狗。鄭吒終於報了當初的一箭之仇,並且……開啟了第三階的基因鎖。

那就是上一個世界所發生的事。

三個世界,中洲隊和惡魔隊的輪迴進度,完全等同。

鄭吒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很高興,能夠聽到姜玉的消息。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姜玉的說出的許多話,都對自己起到了很大的幫助。或者說,如果不是因為姜玉的建言,他自己都不敢想像自己現在會處於何等境地之中。

——可惜……姜玉一直都沒複製過來……以他的天賦,就算不和我一起,第二場也該到了啊。是因為什麼特殊的緣由嗎?

——難道是因為楚軒那個貨色把他的位置搶了……可剛剛那個新人,好像也認識楚軒啊。

——難道惡魔隊的機制還有什麼地方比較特殊?

鄭吒不明白,鄭吒放棄了思考。他知道惡魔隊遲早有一天會和中洲隊團戰,而他實在不想和姜玉兵戈相見……反倒是對毆打自己這件事鬥志十足。而如果姜玉能夠複製過來,想來自己的腦細胞狀態,也要比面對這個經常不講人話的楚軒要好很多。

「我們在最晚在之後的第二場團戰,會和中洲隊遇上。它們是強敵,你要準備好。」

楚軒突然出現,悄無聲息,像是個鬼一樣。

「呃……第二場團戰?」鄭吒,日常聽不懂。

「現在還太早了,你不是隊長。中洲隊也沒決出隊長。你解開了第三階,而中洲隊的你,還有那個叫姜玉的人,在下一場開始或者下一場中必然會解開第三階。主神對他們那支團隊有著格外的看顧,我們和他們都至少還要再過一場團戰,才會彼此接觸。」

「……能不能不要直說結論,我想要知道緣由。」——好歹把前因後果講一下啊!額外看顧又是什麼鬼邏輯啊!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楚軒推了推眼鏡。「還有,你要小心一點。原本你在下一場贏得隊長權限是水到渠成的事。但現在,趙綴空不會放棄爭奪。」

「……這又是怎麼回事?」——這傢伙我開了咸卦法也不是不能碰一碰,怕什麼?

「中洲隊出現了一個叫趙櫻空的人。」

「所以?」——難不成他還是個妹控……可這和隊長又有什麼關係?

楚軒沒有回答,只是用看智障的目光看向惡魔隊的鄭吒。

「目前的數學模型告訴我,如果你成為惡魔隊的隊長。惡魔隊的整體運作效率將會提升到最高。但如果你失敗了,我會將精力投放到更加合適的人選上——下一場輪迴世界,我不會為你提供任何程度的幫助。你需要依靠自己的才能,拿到權力的柄。」

「還有,小心那個叫姜玉的人。他不正常,你長期對他保持關注是一件正確的事。之後也應該這麼做。」

鄭吒表情木然。

而楚軒在說完這些話後,當場扭頭就走——這傢伙在惡魔隊輪迴者們的眼中一分像人,九分像鐵。就算是深藏不露的趙綴空,在接觸他時也始終保持尊重。

鄭吒捂住了自己的額頭。遠處,傳來了趙綴空張揚而又神經質的笑聲——看來楚軒說的是真話,下一場還真的會是一番龍爭虎鬥。

然而……捂住額頭的鄭吒,臉上只有一個巨大的囧。

——我好想姜玉……好想詹嵐!

——主神啊!拜託你,下一場劇情開始的時候,送一個會說人話的智者過來吧!實在不行,把詹嵐複製過來也沒問題啊!

然而主神並不會理睬他,下一場也要等到十天之後。

於是可憐而又無助的複製體鄭吒,就只好獨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個人空間之中。頂著一張慘兮兮的臉,去找自己的造人羅麗哭訴。

真是……可喜可賀。

5k多啦,今日就這一節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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