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當場暈了過去。
他沒法不暈，因為他想不到任何繼續清醒的理由。
他每清醒一分鐘，就會多受一分鐘羞辱。
而且朱熹明白，自己從今日之後，會成為一個笑話，很難再翻身了。
這對一個昨天還是天之驕子的人來說，有些太過殘酷了。
不過這就是現實，他賭輸了，還是以一種如此醜陋的方式，沒人在乎。
就連二程，都會忘記他。
很可憐，卻不可惜。
朱熹暈過去之後，高大全才放過了他。
雖然他看朱熹很不順眼，但是這一次還真的是多虧了朱熹。
不然其他學生真來些什麼刁鑽古怪的問題，高大全不一定應付的了。
至於現在，朱熹如此挑釁高大全，卻被高大全完美反殺，一下子震懾住了程顥等人。
二程一黨，本來是準備了很多問題的。
可是現在看到朱熹的下場之後，其他人猶豫了。
沒有人想做第二個朱熹，從此將自己的名字刻在恥辱柱上。
高大全，一戰成名，打出了強大的威懾力。
「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高大全大聲問道。
回應他的，只有諸多太學生心悅誠服的掌聲，以及二程一黨那些人的忐忑。
沒有人敢站起來。
他們都怕自己本來是找高大全麻煩的，卻被高大全找了自己麻煩.
高大全微微一笑，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八大博士，「既然學生們都沒有了，那爾等可有問題？」
強勢，無比的強勢。
以往的博士答辯，都是答辯的博士祈求其他博士儘可能的不要挑事。
可是現在，高大全卻反客為主，主動挑事。
偏偏，以程顥為首的八大博士也心裡打鼓。
剛才高大全那一番表演，震懾的可不僅僅是太學生們。
他們也一樣被震懾了。
雖然知道面對高大全如此低的姿態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們現在真的沒有勇氣再挑釁高大全了。
高大全仰天大笑，極為狂放。
整個禮堂，都回應著他的笑聲。
可是高大全的舉動，卻並不讓大多數人覺得猖狂。
他們感受到的，是高大全被屢屢刁難，高大全卻沒有退縮，反而迎難而上，將所有的攔路虎全部打碎。
這種豪情，讓人心馳神往。
高大全停止了大笑，指著坐在第一排的二程等人對台下的學生道：「諸位，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平日裡你們敬若神明的人。」
頓了下，高大全一字一句的說道：「不過如此罷了。」
「不過如此罷了。」
這一句話，如一句響錘，重重的打在了八大博士的心中，讓他們怒從心起。
程頤坐不住了，「夠了，高大全，小人得志便猖狂，你如今哪有一點文人的樣子？當年我教你的溫良恭儉讓都讓狗吃了嗎？」
程頤有這個資格教訓高大全，因為高大全確實在他座下聽過課。
不過高大全並不在乎他的訓斥。
「就是因為你教了太多的溫良恭儉讓，所以今日的太學，沒有一絲生氣。一萬多人的禮堂，面對不公，只有湯宇軒一個人敢仗義執言。如果再繼續被你教導下去，世人如何期望這些太學生在走出太學能夠做一個正直的人？」
「今天他們敢對你低頭，來日他們會不會對貪官污吏低頭？對昏聵天子低頭？程頤，你說讓我溫良恭儉讓，讓我和他們一樣，對你低頭嗎？對不起，我做不到。」
程頤也被高大全氣的發抖。
你麻痹溫良恭儉讓是儒家共尊的普世法則，你往我身上套幹什麼。
但是高大全敢汙衊他，他卻不能反踩回去。
因為高大全不受規矩的束縛，程頤卻是規則的受益者。
看到程頤啞口無言，高大全冷笑出聲：「看到了吧，這就是腐朽的老傢伙。他們壓你，只會用資歷。他們開口，就是溫良恭儉讓。今日的太學生，還有幾分熱血？你們是江南州下一批棟樑，不誇張的說，未來當朝諸公，有三分之一都是要從你們裡面出的。如果你們只知道對這些老傢伙言聽計從，那未來你們就會對上官言聽計從，這或許是官場需要的，可是卻不是世人想要的。」
「榮華富貴，難道真的需要犧牲掉自己的意願嗎？偌大的太學，難道就只有一個鬥士？我不相信。」
高大全這些話，把在場很多太學生說的滿臉通紅。
剛才朱熹的舉動確實過分，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是人的天性。
伸張正義卻耽誤了自己的前途，當然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被高大全直接指出來，這些太學生終究沒有修煉到家，還是有一些羞恥感。
不過也有一些太學生，是出自真心的擁戴二程這些人。
在他們眼中，高大全是異類，八大博士這樣的才是正統。
有一個學生起身，質問高大全：「高博士如此說話，是不是刻薄了一些。程師他們所行固然有些保守，卻也是為了大局。江南州在程師他們這一代的努力之下，才有了今日這番安居樂業的景象。恕學生直言，沒有高博士，江南百姓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可沒有程師這樣的人，今日的江南，未必有現在的安穩。」
二程老懷大慰。
好學生啊。
自己這些年的努力，終究不是所有人都視若不見的。
高大全微笑，也不生氣，對太學生，他的態度還是很好的。
「你叫什麼名字？」
「學生南柯。」
高大全想笑，男科？
其他人不知道這個梗，八大博士也都記住了這個名字。
他們決定日後一定要好好提拔這個好苗子。
「南柯，你認為在二程這一輩的努力下，江南州保持了安穩對不對？」
「是。」
「這樣說的話，確實是沒錯的。不過我問你一個問題，近二十年來，你能講出什麼政壇新星嗎？」高大全問道。
南柯一時語滯。
他確實講不出來，因為江南官場就是典型的論資排輩，想進入政事堂，可以，五十歲之後再說吧。
不過南柯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學生明白高博士想要給年輕人爭取一個未來，可是犧牲一些我們的利益，讓朝政安穩，有何不可？程師他們老成持重，大宋國力蒸蒸日上，這樣豈不是也很好？」
很多太學生也紛紛點頭，程顥甚至已經開始對旁邊人吩咐道：「查查這個南柯的資料，沒問題的話，明天我收他做弟子。」
高大全反問道：「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你還是一個太學生，了解信息的渠道有限。我且問你，你從哪裡看出大宋國力蒸蒸日上的？」
不等南柯回答，高大全就直接斷定道：「你老師教你的對不對？」
南柯點點頭。
高大全笑，笑的很嘲諷，「那我再問你，既然大宋國力蒸蒸日上，那軍方打贏了幾場大戰？國庫收入遞增幾何？經濟增長速度是上升還是下降？」
南柯沒話說了。
他一個普通太學弟子，當然不可能知道這些東西。
「你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來之前，我拜訪了蔡丞相，查閱了很多資料，今日就和諸君共勉。」
高大全打開講台旁邊的電腦，插上了一個U盤，將裡面的資料投放到禮堂四面的幕布上。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觀看。
他們看到的內容，觸目驚心。
高大全的聲音，在禮堂內顯得格外有力。
「大宋官場，三品官員，年齡都在三十歲以上。二品大員，則都在四十歲之上。至於最尊貴的一品，全都是五十歲以上的人。大家是不是感覺很有規律？」
很多太學生面面相覷。
以前他們只是知道一個大概，可是如此直觀的接觸這個事實，今天還是第一次。
高大全直接做成了圖表，這種認知和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是不一樣的。
高大全也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繼續道：「剛才南柯同學說我大宋國力蒸蒸日上，正好我這裡也做了調查。」
說到這裡，高大全用滑鼠點開了一份PPT。
「大家可以看，資料顯示，近二十年來，大宋軍方沒有經歷任何一場戰爭，除了軍隊人數增多之外，戰力不見任何增漲的跡象，反而下滑十分明顯。」
「江南民間，一直有好男不當兵的說法。但凡有些志向的年輕人，要麼是讀書寫字，要麼是拜入八大派，參軍入伍，是沒有選擇的人的選擇。這且不說，二十年沒有戰爭，各地軍備廢弛，除岳家軍外，找不到任何一支精銳部隊。這樣的軍隊，真的能夠保障我們江南人民的安寧嗎？」
「再說我們江南州向來引以為傲的經濟，不錯，現在江南州的富裕程度依然冠絕九州，但是這個功勞是墨家的，不是儒家的。資料顯示，墨家在江南州單單最近十年就投資了5億九州幣進行基礎設施建設，更不用說墨家的種種發明造就了無數的民間富豪。而包括你們敬若神明的八大博士所做的，只是大力打壓墨家，並且將這些商人貶斥的不值一提。」
太學生們議論紛紛，他們忽然感覺，高大全說的很有道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