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見張銘已經醒來,身形一頓走上前問道:「掌柜昨夜睡得可好。」

「啊,還好。」張銘點頭謝道:「還是要多謝你。」

前些日子暴雨,又正值秋末,若不是有這床被褥,再加上喝了酒,說不定半夜張銘就要被冷醒。

「你起這麼早?」張銘問道。

卻見蘇檀並沒有穿那件傾人城,反而是穿起了當初來時的長衣。

蘇檀說道:「一會要練槍。」

張銘微微一愣,卻是反應了過來,他都險些忘了蘇檀不單是個尋常女兒家,那柄銀槍他也好久沒見過了。

說罷,蘇檀伸出雙手,將耳後的髮絲挽起,從那袖間摸出了那支玉簪,將髮絲盤起。

「喵。」小七看著蘇檀,與張銘一樣的出神。

身為一隻渣貓,必要的時候就要盯著小姐姐一直看,這是它的自我修養。

蘇檀走進了房間裡,轉眼間便手持著銀槍走了出來。

房門前是一片平地,倒是一塊能練槍的地方。

因為在涼州受了傷,她也有好些日子沒練過槍了,槍一上手便有些蠢蠢欲動。

「呼。」

長槍盪起微風,掃起了那院中的落葉。

挑、刺、掃、橫,槍出遊龍。

這個時候的蘇檀,可沒了這些日子的女兒姿態,儼然是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與當初涼州沙場上一般模樣。

不過片刻,蘇檀身上便冒起了白氣,額頭上也露出了汗珠。

站在一旁的張銘抱著小七,見蘇檀停了下來似乎是要休息片刻,於是便問道:「你這槍法從哪學的?」

「江叔教的,爹爹的槍法。」蘇檀答道。

張銘微微搖頭,卻是覺得有些不妥。

張銘沒學過槍法,可是卻能看得出來。這套槍法主攻,但也只有攻沒有防,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當初的蘇狂能駕馭的了正是因為那股不要命的衝勁,可蘇檀怎麼又能比的了蘇狂,這樣的槍法反倒是有些不適合。

但張銘也只能看出問題,如何解決他卻不知道,槍法這種東西他也沒有。

蘇檀歇息片刻之後,抹了把汗後,又繼續練起了槍。

其間這院中只有長槍舞動的聲響。

張銘也只是默默地看著,不知不覺之間,那艷陽高掛,江府內也飄出了淡淡的飯香氣,已經到了用早膳的時候。

蘇檀深吸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漬,她將那長槍放下,小憩片刻。

在張銘眼中,蘇檀有時似那江南女子,溫婉秀氣,有時卻又好像天不怕地不怕,這般差異巨大,反倒是有些不適應,但也是極好。

早間江府的下人會來伺候著梳洗,端來一盆水,蘇檀才練了槍,渾身都是汗水,自然要好好打理一番。

張銘則是去給小七洗澡去了,這傢伙整天亂跑,弄得一身髒,儘管小七很是抗拒,但在張銘的壓迫之下它也不敢亂動。

「喵!!」

渾身的毛髮都沾著水,濕漉漉的,小七撓了撓鬍子只覺得渾身不舒服。

張銘見小七身上不再掉毛,不由得疑惑一聲:「不掉毛了?」

「喵。」小七瞥了一眼張銘,它早就不掉毛了。

「嗯。」張銘點頭,不掉毛最好,「不過,你這毛也該剪剪了,太長了不好。」

將小七身上給擦了個乾淨,張銘便抱起它準備去用早膳。

卻見房中蘇檀正拿著一柄木梳,看著銅鏡正在梳頭。

感受到門外的目光,蘇檀回頭看去。

張銘眨眼說道:「為什麼不讓下人幫忙?」

蘇檀說道:「不習慣。」

她可從來沒過過這樣的生活,從小到大她都是自己梳頭,雖說江府早間有下人伺候起居,可她卻覺得彆扭。

蘇檀抿了抿唇,手中木梳頓了一下,看向門外,說道:「不如……掌柜幫我梳吧。」

張銘愣在門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喵。」小七抬起頭看了一眼,用爪子拍了拍張銘的胳膊,似乎是想提醒張銘,這麼好的機會可別錯過了。

「啊……」張銘回過神來,長吁一聲,答道:「好。」

說罷,他走進了房中,來到了蘇檀背後。

蘇檀心中微顫,本是她提出的,可這個時候她自己卻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梳子。」張銘道了一聲。

「嗯。」蘇檀回過神來,將手中的木梳遞給了張銘。

「幫我抱著它。」張銘將小七遞給了蘇檀。

張銘接過木梳,挽起了蘇檀的長髮,淡淡的清香飄入鼻尖,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長髮,梳理著那烏黑的長髮。

蘇檀抱著小七,撓著它的下巴,心中有些不安。

房間之中安靜了下來,甚至能聽見兩個人的呼氣聲。

蘇檀望著銅鏡中,身後的人細心地梳理著她的長髮。

這般曖昧,卻是已經超出尋常之間的關係。

蘇檀在戲台上能唱得了那悽美的愛情,可自己卻不懂得什麼是情,更是不解。

蘇檀卻並沒有因此而慌了神,反而是平靜的問道:「掌柜你說……你我之間到底算什麼?」

張銘手中的木梳頓了一下,又繼續梳理起了她的髮絲,平靜答道:「你覺得呢?」

「江叔跟我說過,尋常女子若是喚別的男子梳頭,他也不曾拒絕,那便是兩情相悅。」

蘇檀看著銅鏡中的人兒,心中亂作一團,待張銘回答。

此話一出,這房間內卻是沉默下來。

小七趴在蘇檀懷中也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這兩人。

張銘嘆了口氣,放下了木梳,他站在蘇檀的身後,開口說道:「今朝二十有三,聽過也見過許多的兒女情長,可我自己卻不懂什麼是情,若是說兩情相悅,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蘇檀卻是笑了一下,說道:「那真是巧了,我也一樣。」

「不過。」張銘也是微微一笑,說道:「你若喚我替你梳頭,我亦不會拒絕。」

蘇檀愣了一下,回過頭去。

四目相對,兩人眼中有淡淡的情愫,但更多的則是迷茫。

但其實,在蘇檀心中,有張銘這句話就足夠了。

你若喚我替你梳頭,我亦不會拒絕。

她想,或許,這就是江叔說的兩情相悅吧。

張銘笑了一下,說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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