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時間撥回到下午趙戎止步某座後殿,在十八位可憐嬪妃面前丟下一柄文劍與一份血書地圖。

「等會兒……不管外面有何動靜,都不要主動開門……」

「………」

「砰――――!」

皇陵地宮,後殿的石門此刻沉重落下。

將某個決然回頭去迎面金丹境老怪的獨臂儒生背影徹底阻擋。

他走前的囑託聲似是還在空曠的後殿內迴蕩。

殿內跪坐的十七位蒙面年輕女子從緊閉石門上收回目光,然後不約而同的把視線移到了門前那個似是領頭的高挑蒙面女子身上。

後者沒有說話,背對眾人像是在思索什麼。

於是殿內無人開口。

一時之間落針可聞。

高挑蒙面女子沉默了會兒,最後,還是沒有選擇打開石門,再去追那個狼狽的斷臂儒生。

她手裡拿著文劍、白玉與香囊,先是低頭,看向腳邊的血書。

然後側了側身子,讓頭頂的夜明珠光亮照多些在血書上。

高挑蒙面女子低頭端詳了片刻。

血書上,有一副十分詳細的皇陵地圖。

地圖上相應的位置還有著一段段蒼勁有力的血字……不知為何,她腦海里又閃過剛剛那男子伏地書寫的兩根血肉模糊的手指。

女子很快回神,眸子恢復焦距,繼續瞧著血書地圖。

上面詳細介紹了特定地點的特定機關術……除此之外,還有寫種種幫助她們脫離皇陵的簡介說明……

可以說是簡單易懂。

但是高挑蒙面女子的目光卻瞬間略過了這些,再向下移。

血書的另一面,那個獨臂儒生『寫』下了兩條活路:

一條,是在這兒安靜的等待,應該……最後會有人來這座皇陵救她們,可能那些人也不知道她們在這裡,但是會順手救人。

另一條活路,是等到數個時辰以後,在凌晨皇陵機關可以啟動的特定時段,當外面再沒有任何動靜時,她們可以主動走出來,按照地圖逃走。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們能熬過他走後接下來的一個時辰。

所以等會兒不管外面傳來何種動靜,她們都不要出來,也不要出聲……

上面這些,便是那個男子在血書上留下的大部分內容的簡略意思。

而除此之外。

在這封血書的結尾。

他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若是她們能活著出去,若是有機會,若是有離開大離遠行千里的能力,這個獨臂儒生懇請她們幫忙將這枚白玉牌與小香囊,送到北海之濱的獨幽城。

送給東城太清府內的兩個姑娘……

「趙靈妃……蘇小小……這就是你最喜歡的兩個姑娘嗎……嗯,也是你選擇留在這天涯海角的獨幽城,不和小女子一起遠遊去遇見有趣風景的原因?趙公子?」

羅袖摘下了蒙面的白紗。

自語間,她看了眼手中的白玉與香囊。

「袖兒姐。」

殿後方的『嬪妃』人群里,那個身段模樣好像還未發育的小丫頭親昵的喚了聲。

小丫頭起身來到羅袖身前,眼神好奇的看向石門,脆聲道:「剛剛那位公子……好像有點眼熟。」

羅袖看了小魚一眼,沒有回話,將手裡的文劍遞給了她。

羅袖彎腰將地上的血書撿起,收進了袖子裡,沒再去看。

因為對於這座皇陵的布局與秘密,她可能比那些給趙戎畫地圖的皇陵工匠們還要熟悉……

騰出了手後,羅袖又仔細打量起了手裡的白玉牌與小香囊。

白玉滾燙,似是通靈,不舍主人。

玉身上刻有半句詩。

應當是來自於一對定情玉佩,這就有點像是南逍遙洲那邊的風俗了,而另外一枚,此刻應當在遠方某個女子那兒。

羅袖抿抿唇,目光又落向那隻做工精巧的小香囊,看得出來,應該是某個痴情姑娘一針一線織就……

一旁,小魚兩手接過了文劍,低頭瞧了瞧。

然後她又忍不住看了看似是在猶豫要不要打開香囊窺看的袖兒姐。

小魚眨了眨眼。

她歪頭道:「袖兒姐……你說,他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這位趙公子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之前小魚還不確定是不是那位公子,但是現在瞧見往日性子寡淡的袖兒姐現在這副好奇心比貓還多的模樣。

她確定了。

應該就是當初恩人跟隨著的那位趙公子無疑了……

像是察覺到這敏感聰明的小丫頭偷笑的目光,羅袖秀眉一皺,語氣有些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

說著,她也停住了手裡的動作,沒有繼續打開香囊,去看他給他心愛的女子寫了些什麼。

羅袖隨手將白玉牌與小香囊丟給了小魚。

小丫頭手忙腳亂的接過,小臉迷糊道:「姐姐給我幹嘛……」

羅袖轉過頭去,同時淡淡道:「這兩物可能與你想報恩的那位姑娘有關,你回頭見著了,可以還給她。」

小魚頓時老實了,沒有反問「唔為什麼不是你來還」。

小丫頭眉開眼笑,露出了缺門牙的牙口,她將兩物收了起來,覺得若真是如此,那以後與那位叫趙芊兒的恩人見面時,她搭話又有合適的話題了。

比如問趙芊兒「恩人姐姐恩人姐姐,唔這小香囊和白玉牌是不是你的?這可是你家那位公子與心愛女子的定情信物……」

想必恩人姐姐肯定十分開心。

小魚用力點點頭,笑的露出漏風的一排白齒,只是旋即,她瞧見身上的白服,與周圍和她穿一樣衣物的女子們。

小丫頭的心情若晴雨表般,又忽然低落了下來。

可惜她馬上要與袖兒姐她們一起,追隨某位貴人,去往一個又高又遙遠的地方了……

小魚取出那張粉色的零食手帕,將白玉牌與小香囊一起包進去,又小心翼翼的收好。

她看了看石門,也不知道走之前,她能不能有機會見那位恩人姐姐一面,話說……這位公子來了,那恩人姐姐應該也在附近吧?

小魚精神一震,轉頭想要問問袖兒姐,可是後者也在看著石門出神,並且眉頭微凝。

「袖兒姐。」

羅袖過了三息,才回過神,沒去看小丫頭。

「走,回去。」她重新戴上白紗,轉身帶著小魚一起回到了大殿後方的座位上,然後,帶領著其他白服蒙面女子們,繼續像明月虔誠祈禱。

大殿內再次恢復了寂靜。

羅袖其實剛剛見到趙戎闖進來時,第一反應也是和小魚想的一樣,以為趙戎是專門來找她的。

但是她當時並不疑惑趙戎為何會知道她在這兒。

因為……她已經見過某個抱劍漢子了。

羅袖遵從那位貴人的吩咐,前去接引那個好像叫「李白」的抱劍漢子。

她認出了他,漢子也認出了她,不過二人一路上心照不宣,沒一句交流,像是不認識一樣。

然後羅袖將李白帶去見那位貴人,之後重新返回了這裡。

她在之前其實就有猜測過,趙戎會不會來見她,因為他從李白那兒,有可能得知她下落。

也因此,羅袖之前做祈禱時都有些走神,不過所幸她是領頭之人,其他白服女子都聽她敬她,沒人注意到前方她的心不在焉。

懷著可能見面的思緒,羅袖心裡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但是她可以確定,那位趙公子的表情一定有趣極了。

她喜歡有趣的事物。

只是隨後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這位趙公子的確來了,但是……他好像狀態有些不太對勁,似是在重傷逃命,而且最重要的是……

趙戎沒有認出她與小魚。

所以他便不是為她們兩人而來的,只是目前還不清楚,趙戎是怎麼歪打正著找到她們這裡的……

但是,看樣子他好像還以為她們是被困在大離皇陵里的可憐陪祭妃子……還在匆忙逃命之餘跑過來救助她們……

這簡直……

羅袖有些哭笑不得,然而旋即笑容又漸漸收起。

她又想起了趙戎剛剛斷臂重傷狀態下,跪地埋頭給她們仔細畫地圖的專注模樣。

還有在血書上筆走龍蛇的那兩根血肉模糊的血指。

「只是想救些可憐的凡人女子嗎……」羅袖呢喃一句,注視著前方寂靜的石門,「還有,叫我們不要出去……到底是什麼危險……要不要……」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違逆趙戎囑託出門幫忙之時,整座地宮似是被巨獸衝撞一般,猛然震動了數息時間!

然後遠處是稀里嘩啦的落石聲傳來,好像是某些墓道被堵住。

再然後,還不等羅袖反應,一股屬於金丹境修士的威嚴,如海嘯般自地宮正殿處向這兒奔涌而來!

威勢可怖。

「金丹境……你……」

羅袖縴手一攥,驀然起身,啊了啊嘴,「你一個扶搖境,要一個人去對抗一個金丹境修士!?」

女子驚慌失語,然而此刻在遠處正殿內的某人已無法答覆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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