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節王者歸來——墨家(1)

當五月走到尾聲時,長安城裡,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到處張燈結彩,街頭巷尾,無數的民間藝人和來自天下郡國官府王室進獻的藝人,在各閭里和街坊巷口,搭起戲台,給百姓表演各種各樣的雜技、戲劇甚至魔術。

這是一系列為東宮薄太后賀壽活動的前奏。

墨苑的墨者們,也跑來湊趣。

在長安城的尚冠里,借了某位列侯家的一個別苑,搞起了科普講堂。

有墨者扛著一口大鍋,現場為人們演示起,怎麼燒鑄琉璃,並且告訴聽眾,這種製取琉璃的法子有毒,千萬不要嘗試,不然輕則無後,重則喪命。

更有人公開的演示,怎麼煉取藥金。

一時聽眾如雲,整個尚冠里,人山人海,堆滿了前來學習鍊金之術的遊俠和百姓甚至貴族。

無數方士術士,則在人群里咬牙切齒,憤憤不平的看著這些赤腳的墨者們演示的種種所謂的鍊金之術或者其他他們日常騙人的招數――譬如油鍋撈錢啊,讓紙起火什麼的。

這砸招牌,砸的真是太霸道了。

讓我們以後怎麼混飯吃嘛……

但長安的百姓和遊俠們卻是看的津津有味。

無論是演示燒鑄琉璃,還是煉取藥金,都讓人大開眼界。

許多人之前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竟然是如此的簡單。

只是,當這些東西被揭穿之後,許多人都在心裡哀嚎――這琉璃有毒,藥金也僅僅只是類似黃金,其實根本不是黃金,只要稍稍對金子有些認知就不會上當,真是大失所望啊!

至於那些什麼油鍋撈錢,掌中生火,紙人吐血一類的把戲大揭穿,則是讓人們看的大呼過癮。紛紛覺得長姿勢了。

當演示進行到尾聲時,一位墨者站到院子的中間,對著里里外外都在圍觀的百姓們拱手道:「諸君,諸君。今日我等墨者在此演示諸般江湖方術以及種種騙人之法,意在告喻眾人,此等方術的害人之法,以使諸君不會上此輩姦邪之當……」

「說的倒是好聽……」人群中忽然傳出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只是某有個問題……既然你們墨者口口聲聲說,此等方術。皆為騙術,那麼,某倒是想知道,爾等是如何得知的?又是否曾拿這些騙術,欺騙過世人,尤其是天子!?」

這人不用看,必然是個方士術士一流。

但他的問題,卻是很致命。

頓時就讓圍觀的其他人,尤其是深恨墨家的儒生們跟著起鬨起來:「是極,是極。若爾曹不曾用過這些騙術騙人,又是如何得知這些事情的?」

聽著眾人的附和質問,這方士不由得得意起來。

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這墨翟的徒子徒孫,真是太過分了!

完全就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裡嘛。

反正,從這一刻起,天下方士與術士,就要跟墨家勢不兩立,甚至不死不休了。

只是……

看了看保護這些墨者的那些冷漠的漢軍士卒以及寒光閃爍的刀槍劍戟,這方士縮了縮脖子。心裡也有些腹誹:「今上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經受命於天,為何不來求我等方士呢?要知道,我們可是能煉不死藥。助陛下得長生的啊!」

煉不死藥或者研究長生不老藥。

這可是方士們的絕活!

雖然他們從來沒有練成過,但,幾乎每一個方士都認為,自己一定可以練成。

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自己沒有得到足夠的支持。

若是能有一個秦始皇那樣的帝王,傾舉國之力。動用天下人力物力,來尋找各種金石丹藥以及秘方秘術,加上自己所學,那一定能練成不死藥,進獻給君王。

然後成就曠世偉業!

嗯!

都是當今天子的錯!

為何不相信我等方士呢!?

這也是現在多數方士術士的心聲。

他們雖然知道,自己的很多把戲,都只是把戲。

但卻人人已經自我催眠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們是真的打心裡認為,自己確實能煉成不死藥的。

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就是天天自己煉藥給自己吃,一點也不怕跟前輩師長一樣,最終重金屬中毒,在慘嚎中死去。

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覺得,自己的師長已經煉成不死藥了。

不然,何以死後屍首不朽?

站在台上的那位墨者,看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攻忤,卻是一點也不慌亂,不緊不慢的道:「有人問我墨家如何得知?」

他抿了抿嘴唇,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道:「我墨家有三表法!」

「何謂三表法?」

「原古聖王之治,或先哲之行!」他豎起一個指頭。

「原察百姓耳目之實!」第二個指頭豎起來。

「廢以為刑政,觀其中國家百姓之利!」第三個指頭豎起來。

這讓無數的儒生看的真是雙目赤紅,恨不得衝進去將這個傢伙拖下來撕碎了!

「這等大逆無道,無有先王之意的言論……」許多儒生在胸膛里咆哮著:「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經過我墨家數百年發展和推演後,到今日,蒙聖天子嘉恩,做聖訓,發聖言,為我墨家重立綱常輪序,如今,我墨家有了新的三表法!」

這墨者挺起胸膛,看向眾人。

這麼好的宣傳墨家思想的機會,可不多得啊!

他只感覺渾身的細胞都在興奮的歌唱。

「上察三代先王之行,下和天下發展之勢!」他重新伸出一個手指。

「以百姓國家之利,作諸般百工之綱!」他伸出第二個手指。

他向前一步,虎視眈眈的看著人群中的方士們以及老對頭,那些再清楚不過,就算隔著幾百步遠,也能聞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腐朽臭味的儒生們,他伸出了第三個手指:「格物致知,原察天地萬物,星辰日月運轉之勢。上應天命,下得人和!」

他的模樣和態度,讓方士們跟儒生們看的,胸膛里真是如同火山一般沸騰了起來。

以至於本來從來都不與方士術士打交道。至少在公開場合,唾棄方士們的儒生,馬上就跟著方士一起大聲問道:「爾曹廢話如此之多,還沒說,你們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是啊……只要你們答不出來!

那你們就必然曾經用這些手段欺騙過陛下。蒙蔽過陛下!

你們好大的膽子!

居然敢欺君罔上!

真是死有餘辜!

許多儒生跟方士,甚至仿佛已經看到墨家被天子震怒,重新打回原形,上林苑的墨苑被拆除,大量軍隊進入關中各縣,強制解散和驅逐甚至逮捕所有墨社中的骨幹。

只要想到這個場景,大家就只覺得真是心曠神怡,無比舒坦。

「墨翟徒子徒孫,就該躲在黑暗的角落裡,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有儒生在心裡想道。

「叫爾等猖狂。你不來惹我,我還不想收拾你呢!」方士與術士們在心中得意的大笑!

「某不是已經告訴過你們了嗎?」那個墨者一副看弱智****的模樣,聳了聳肩膀,對著這些傢伙搖搖頭,不屑的說著。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走下台子,來到那個演示鍊金的灶台前,看了看裡面成型的藥金,嘟了嘟嘴巴,對著眾人道:「所謂藥金。其實是以爐甘石和赤銅石與木炭混合,經高溫融合之後而得……這本是先人無意中發現的事情……」

他拿起一塊藥金,展示給眾人:「以此法所做之藥金,其實壓根沒什麼用途。就是一塊石頭而已……但是,先人們卻通過此法,發現了全新的領域,於是,有了青銅,有了鐵。而我墨家,依照此先人之法,考察國家和百姓需要,目前正在研究,將鐵與其他金屬融合的法子,未來,我墨家就發明,鐵與其他金屬融合在一起,能便利國家民生的種種金屬,天子下詔,將此類金屬,命名曰:合金,並嘉勉我等墨者再接再厲,以三表為綱,翌日推出削鐵如泥、永不生鏽以及更為輕便耐用甚至能耐高溫、低溫以及能在各種環境下使用的種種合金之術,未來天下百姓,士農工商,乃至於社稷軍國,皆可受益無窮!」

他的話頓時就引起了在場的其他圍觀群眾的一片叫好聲。

墨家這幾年,用實際行動,在關中做了許多許多的實事。

他們雖然從來沒有高聲宣揚過,啊,我今天發明和改進了水車,啊,我今天又做了水利鍛錘,啊我今天搞出了新星軋機,啊我有搞出了全新的犁具和農具。

但他們帶來的好處卻是實實在在的。

如今遍及關中各河流的水車,人人家中都在使用的各種農具和各種物美價廉的工具。

這些都是墨家帶來的,實實在在能看的見,摸的著的好處。

現在,再一聽這墨者所說,大家紛紛就歡呼了起來。

這個墨者的腳步,毫不停留,繼續走到下一個地方。

這裡是燒鑄琉璃之所。

他掩著鼻子,看了看那些燒鑄出來的琉璃,然後,戴上一個手套,抓起一塊綠色的琉璃,展示眾人看,然後繼續介紹:「琉璃,春秋時吳越鑄劍師鑄劍時發現的副產品,乃鑄劍鍋爐中的鉛與粘土在高溫中混合而得,其本質與今日搪瓷、磚瓦之燒制差不多!只是,鉛有劇毒,一旦進入人體,立刻就引發五臟中毒,尤其是腎臟,將無法承擔鉛毒!所以,長時間燒鑄琉璃之人,或者日夜與琉璃親密接觸者,常常會有各種怪病,輕則導致無後,重責暴斃,就是因為不慎吸入或者攝入琉璃中的鉛所導致!」

原先,眾人聽說琉璃有劇毒,還不以為意。

但現在,聽這墨者詳細解釋,說的頭頭是道。

頓時就有許多人出了一身冷汗,紛紛將自己身上戴著或者貼身收藏的琉璃器物丟給自己的僕人。

媽蛋,這要命的東西,虧自己還出了血本買來!

對中國人來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一切能影響生育能力的東西,好的受追捧,壞的註定要被唾棄和拒絕。

許多方士更是哭喪著臉。

他們知道,今天以後,自己就又要斷一條發財途徑了。

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琉璃一旦與生育、生死這等問題掛上鉤。

以後誰還敢用?誰還會買?

「胡說!」頓時就有方士罵道:「一派胡言!」

「你有證據嗎?」

「當然有!」這墨者抬起頭,鄭重的說道:「我墨家曾在墨苑的密室做過實驗,分別在燒鑄琉璃的作坊里,放牛馬羊等各種牲畜,結果我們發現,這些牲畜常常不過一月,就死於各種各樣的怪病……且,不知諸君是否曾經留意過,某些燒鑄琉璃為生的工匠以及方士,他們通常無後,即算有後,其子嗣也多有腦癱、智障甚至不能言語等各種問題?」

「另外,挖掘鉛礦的工人,以及長期與鉛接觸的各類人群,基本都是如此……」

「這都是鉛毒所致!」

「我墨家在此奉勸諸君――從今往後,遠離一切跟鉛有關的事務,尤其是要防備小孩以及家中孕婦及長者,此類人群更易為鉛所毒害!」

方士們頓時就啞火了。

因為他們想了起來。

似乎,自己的師長、前輩,都有類似的問題。

本來大家都以為,這是因為自己追求長生,所以為天地不容,所以會無後。甚至克父母克妻子克子嗣。

那成想,居然是這個原因。

頓時就有很多人蹲下來,抱著頭痛哭起來。

而在這些痛哭的人裡面,有一個穿著儒袍,但卻黑髮褐眼,皮膚較白,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國人的男子。

「趙君,你哭什麼?」有個儒生在旁邊問道。

「我在哭我的國家與人民……」這個異邦人哭著道:「君有所不知,在我的足夠,偉大的羅馬共和國,我們用鉛管做水管,尤其是在城市裡……以前我不知道,為何我國公民和貴族,生育率年年下降,生出的孩子,更是有著許多缺陷,以至於很多人以為是被惡魔詛咒,紛紛求助奧林匹斯諸神……但現在,我知道了,這是鉛毒!」

此人,正是已經在漢室生活了年余的來自羅馬共和國的客人,親愛的庫里提奧斯先生。

此刻,這位羅馬城的寵兒,心裏面,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回國,我要回到羅馬,我要告訴元老院,告訴百人隊長會議,告訴所有的羅馬公民――那個惡魔,那個詛咒了我們無數年的惡魔,它現出原形了!(~^~)

PS:  恩,今天三更一萬2完畢~

昨天欠3000,前天欠6000,一共9000字欠帳。

今天扣除保底的8000,已還4000,還剩下5000,明後天全部還完。

恩,沒還清欠帳前,我不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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