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漢室沉浸在一片歡快的幸福海洋中時。

匈奴的單于庭,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出大事了!

「尹稚斜已經有十幾天沒有向單于庭報告任何消息了……」單于庭里,四大氏族的頭頭人心惶惶。

無數人交頭接耳,膽戰心驚的觀察著局勢的發展。

但,他們擔憂的目標,卻不是漢室。

而是尹稚斜!

匈奴的王族,素來就是以玩弄陰謀和人心著稱的。

冒頓大單于鳴鏑殺父奪位,更為後來者注入了無邊無際的模仿動力。

從老上單于至今,攣鞮氏內部發生了至少十次流血的武裝政變。

上一次政變時,單于庭流血漂櫓,屍體堆積如山。

軍臣單于通過一次流血的政變,徹底掃清了他的叔叔的全部勢力。

就是四大氏族內部,也遭到了清洗。

蘭氏的上一代族長,甚至就是被軍臣逼著『榮譽死亡』。

如今,當尹稚斜和他的右賢王本部駐地南池以及所有南下的部族,全部音信全無。

南池方面甚至已經有整整十天,沒有任何消息。

所有的王庭貴族,因此都在心裡敲著鼓。

他們甚至感覺聞到了空氣里都在散發著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

假如說……

假如說……

尹稚斜裹脅了折蘭、白羊、樓煩三個部族的主力,加上他的右賢王本部萬騎。

在戰鬥力和人數上面,他已經具備了突襲單于庭,清洗一切反對者的力量。

而在匈奴歷史上,這麼乾的人,已經不是一個兩個了。

在頭曼單于時期,匈奴內部的內訌和自相殘殺,甚至讓人膛目結舌。

頭曼單于甚至連自己的生母,也殺死了……

而隨後的冒頓單于,乾脆連自己的生父。頭曼單于也殺死。

踩著屍山血海,登上單于寶座。

然後南征北戰,建立起龐大的匈奴帝國。

繼任的老上單于,從小就跟在冒頓單于麾下。有著足夠的威信和足夠的力量,掌握內外。

因此,老上單于統治時期,匈奴內部的秩序,才開始穩定。

然而。即使是老上這樣的雄主,戰無不勝的偉大領袖。

他在位之時,也發生過數起未遂的政變。

攣鞮氏內部和四大氏族裡,永遠不缺乏,想要自己嘗嘗單于寶座到底是個什麼滋味的瘋子和野心家。

如今,身為右賢王的尹稚斜,在理論上,其實已經是匈奴帝國的王太子了。

年幼的單于之子,於單,根本得不到部族。尤其是四大氏族和其他實力派的認可。

匈奴人,也不會臣服在一個連羊都不能騎的孩子麾下。

倘若尹稚斜能拉攏折蘭、白羊和樓煩。

那麼,他確有那個力量和動機,對單于寶座起心思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王庭內部的貴族,都在心裡忐忑不安。

很多人甚至無法確定,一旦尹稚斜果然對單于寶座有了心思,他們該站在那邊。

而軍臣更是陷入了焦躁不安的等待中。

奉他的命令,數支心腹騎兵,開始向各個方向搜索。

單于大帳百步之內的所有衛兵。更是全部換成了,絕對忠誠於他的本部騎兵。

只有這些,在他還是匈奴左賢王時,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隨左右的老兵。才能讓軍臣稍稍安心。

然而,所有的搜索行動,都沒能發現任何異常。

甚至,就連河套和河西走廊的部族,也紛紛發回報告——他們沒有發現任何大規模的騎兵通過的跡象。

這說明了什麼?

軍臣終於醒悟過來了。

「漢朝人!漢朝人!漢朝人!」軍臣在得到了他現在所能獲知的最遠的一個部族的報告後,他馬上就知道。既然尹稚斜沒有北上,那麼,他肯定遇到問題了。

「馬上去把蘭陀辛叫來!」醒悟過來的軍臣,立刻就下了命令。

不多時蘭陀辛,就被召喚到了軍臣面前。

「撐犁孤塗……」蘭陀辛顯得很憔悴,他見了軍臣,先是跪下來,親吻一下軍臣的靴子,然後道:「可是已經有了右賢王的消息?」

「沒有……」軍臣搖搖頭。

他知道,或許此刻,河套的部族,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了。

但,情報從河套傳來,起碼還要兩三天。

然而,作為一個軍事領袖,軍臣已經從種種蛛絲馬跡中,發現了問題。

尹稚斜和折蘭、白羊、樓煩三部族,極有可能落入一個天大的圈套裡面。

甚至,極有可能,連南池都出了問題。

「蘭陀辛,你去過漢朝,回來後,就一直說,漢朝是我大匈奴最大的威脅和問題?」軍臣問道:「可有此事?」

蘭陀辛點頭道:「撐犁孤塗,確是如此!」

當年,他奉命送北海閼氏嫁入漢室。

沿路上的所見所聞,讓他膽戰心驚。

漢朝,沿著長城的要塞,設立了無數的牧場。

一匹匹的戰馬,奔騰於期間。

而從蕭關向東,直至長安。

漢朝人軍民,都在訓練,蘭陀辛甚至驚訝的看到了,有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在長輩的教導下,在廣闊的牧場上,學習騎射。

這是過去所有出使漢朝的使者,從不曾見到的場面。

更可怕的是……

蘭陀辛記得,他見到過一隊漢軍騎兵在曠野中拉練。

他們在戰馬上飛奔的英姿,蘭陀辛至今記憶猶新。

他們裝備了很多讓蘭陀辛看不懂,但卻感覺危險的裝備。

他們的隊列和戰術,也跟匈奴騎兵完全不同。

而更讓蘭陀辛驚訝的是,他在長安,看到了一支超乎他想像的誇張騎兵——全身,甚至戰馬,都披著重甲,舉著巨大的長刀,肅然列隊的超重甲騎兵。

他們的數量雖然不過幾百騎。

但那種連人帶馬,一起塞在鐵甲之中的騎士。讓蘭陀辛知道,這支騎兵的恐怖和厲害。

現在,匈奴騎兵,幾乎沒有任何辦法。能在遠距離的游射和近距離的格鬥中,傷害到這些漢軍重甲騎兵哪怕一根汗毛。

於是,回國後,蘭陀辛成為了單于庭里為數不多的漢朝威脅論的始作俑者。

他極力反對西進,主張全力南下。摧毀和焚燒所有漢軍牧場,打擊所有漢朝的騎兵訓練場所。

通過戰爭,拖延漢朝騎兵的成長速度。

但,這樣的言論,在單于庭並不受歡迎。

很多人都覺得,他大概是瘋掉了。

漢朝?

那個只知道靠著堅城要塞和弓弩的國家,能對大匈奴構成嚴重威脅?

漢朝的騎兵,是大匈奴未來的大敵?

開什麼玩笑?!

甚至有貴族取笑蘭陀辛:「漢朝有騎兵嗎?他們懂騎馬嗎?」

甚至就是軍臣,也認為蘭陀辛在危言聳聽。

騎兵,不是一天就能訓練好的。

哪一個匈奴騎兵不是四歲騎羊。十歲騎馬駒,十四歲跟著部族放牧,十六歲就開始學習狩獵,通過二三十年的艱苦磨礪,慢慢鍛鍊騎術和射術以及體魄,才能成為一個合格騎兵的?

漢朝人從小就在地里勞作,連馬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倉促之間,就要訓練出一支能威脅到匈奴帝國的騎兵?

這肯定是誇大和誇張的說辭。

但,在現在,軍臣不得不考慮——假如蘭陀辛的感覺和想法是對的呢?

因為。很多的跡象和證據,都指向了,尹稚斜的軍隊,出現了大麻煩!

「說說看。你覺得,漢朝人是否有能力奇襲南池,包圍右賢王?」軍臣看著蘭陀辛,問道。

「有!」蘭陀辛點點頭,毫不猶豫的回答。

他說道:「撐犁孤塗,您恐怕還不知道。我國在漢匈邊境上,幾乎沒有防備……」

「嗯?」軍臣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本單于前年和去年,不是已經命令休屠和昆邪等部族,加強對漢朝邊境的偵查嗎?」

「撐犁孤塗……」蘭陀辛直言不諱:「您可能不知道,休屠和昆邪,都在忙著跟漢朝人做生意,根本沒有心思去巡邏……」

「以奴才所知,在昆邪和休屠還有東方的一些部族中,一個月才會派一支騎兵,去邊境上做做樣子……」

「甚至,奴才還聽說,在右賢王的南池當面和側翼,兩個月,才會有騎兵去巡邏,以至於很多丁零人,都知道了,紛紛趁機滲透,偷盜部族的牲畜,左大當戶那裡,在過去一年裡,就接到十幾個部族報告,發現丁零人跟小月氏人聯合的馬匪蹤跡……」

軍臣聞言,大吃一驚。

丁零人,是草原上的小偷跟強盜。

他們是匈奴人最討厭和最厭惡的部族。

常常一旦發現,就會驅逐和追殺。

而小月氏,則是當年月氏西逃後,留在河西走廊的部分族人。

這些人也是匈奴的打擊對象。

但他們跟丁零人一樣,滑不留手的,很難發現。

而且,一旦被追擊,就逃到河西走廊的群山里,去跟羌人為伍,讓匈奴人根本無處找尋。

然而,現在,這些小月氏跟丁零人,卻能大搖大擺的出沒在南池附近。

這說明了什麼?

從河西走廊,一直向南,整個匈奴的南方部族的警惕性跟戒備,統統是紙做的。

休屠跟昆邪,只想著跟漢朝人做買賣。

軍臣越想,他就越憤怒。

休屠跟昆邪,這兩個部族,是當年右賢王的死忠。

但在當年的清洗中,他們及時轉向,因此得以存活。

然後,軍臣為了安撫其他人,不得不給與他們一些優待。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

這昆邪和休屠,居然干出這樣的事情來!

但,軍臣還是不太相信。

漢朝人怎麼可能準確找到南池的方位?

要知道,南池作為匈奴單于庭前往龍城的必經之地以及匈奴右賢王的駐地,已經幾十年了。

在今天以前,從未出過問題。也從來沒有任何漢朝人知道它的存在。

除非出現內奸,不然……

內奸?!

軍臣猛然醒悟!

「東胡王!!!!!」軍臣的腦海里,終於將這個被他遺忘二五仔的名字想了起來。

東胡王盧它之腳踩兩條船,兩邊賣好。

軍臣自然很清楚。

但。軍臣從來沒有想過,盧它之敢這樣的下場,幫著漢朝對付自己。

然而,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軍臣看著蘭陀辛問道:「蘭陀辛,你確實敢保證。漢朝騎兵能包圍甚至戰勝我大匈奴的騎兵?能對付的了折蘭的鐵騎?」

蘭陀辛無比肯定的點點頭,道:「撐犁孤塗,奴才向神明和先祖發誓,奴才所說的句句是實!」

「大單于有所不知,奴才在漢朝,看到過他們的騎兵訓練和演練,請恕奴才直言,漢朝騎兵,只在騎術和經驗上遜色我大匈奴的騎兵,但是。他們的裝備和戰術以及武器,全部領先了!」

軍臣死死的盯著蘭陀辛,發現這個奴才一臉坦然,無所畏懼。

他終於明白,蘭陀辛沒有撒謊!

作為匈奴單于,軍臣雖然不如他父親老上。

但決斷能力和軍事政治技能,都在合格線之上。

他立刻就大聲召喚:「左大將!左大將!」

一直如同鐵塔一樣,矗立在王帳門口的左大將呼衍當屠聞言,立刻走近帳中,跪下來。說道:「撐犁孤塗,您的鷹犬在這裡!」

「左大將,你立刻率領本單于的本部萬騎,沿著河西走廊南下。進入河套!」

「遵命!」呼衍當屠毫不猶豫的俯首領命。

軍臣拔出自己腰間的鳴鏑,然後將它吹響。

侍立在帳外的十幾位匈奴貴族,立刻入帳。

這些,都是他的心腹,都是他的親信和忠犬。

「偉大的撐犁孤塗,您鳴鏑。有何命令?」這些忠奴跪下來問道。

「你們,立刻去西方,拿著我的令箭,命令呼揭部族,金陽部族,立刻動員!」

「還有,傳令給若盧和盧候,馬上南下!」

「單于大纛,即刻準備拔營!」

「傳令四大氏族,馬上動員!」

軍臣一個個命令不斷下達,他看著這些親信,說道:「五天之後,本單于要在祁連山下,看到十五萬鐵騎!」

「遵命!」這些心腹一個個領受命令

「漢朝人!」軍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看向南方。

「折蘭王,你等著,你堅持住,本單于馬上就來救你!」軍臣在心裡說道。

他很清楚,右賢王尹稚斜,死了就死了!

甚至,假如尹稚斜死在漢朝,他還會高興!

就是白羊和樓煩,也無關緊要,損失了這兩個部族,還有很多備胎。

但是,獨獨折蘭,決不可失!

這已經不僅僅是損失的問題了。

一旦折蘭折戟在漢朝,那麼,整個匈奴帝國,都會陷入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之中。

那些貴族,更是會質疑他這個單于的合法性和神聖性。

那些匈奴的敵人,更是會不安分的蠢蠢欲動。

匈奴帝國,絕對承受不了,失去折蘭部族鎮壓世界的後果!

………………………………

嗚………………嗚……………………

長長的號角聲,響徹天地。

陰山以南的廣大草原部族,被這號角聲驚醒。

「這是單于庭的集結號!」許多部族的男子驚恐的聽著這個聲音,趴在自己的牲畜群,動都不敢動。

一面大旗,從北而來。

無數彪悍的騎兵,簇擁著這面戰旗,滾滾南下。

「天啊!」有人驚呼著:「這是呼揭部族的金狼大纛!」

眾所周知,當年,老上單于西進,遇到的最大困難和敵人,除了月氏,就是呼揭部族。

這個可怕的敵人,曾經與匈奴騎兵大戰數年,最後,才被折蘭王跟右賢王擊敗,臣服單于庭。

老上單于害怕他死後,沒有人能鎮得住這個可怕的敵人。

於是,將他的兒子,攣鞮氏的宗種之一,左谷蠡王屠當,封為呼揭王。

並且,將這個部族安置在遙遠的西方邊陲,鎮守著匈奴的西方邊界,與各種蠻子和外來的塞人作戰。

但,呼揭部族的凶名,在匈奴西方地域,卻是比折蘭還要恐怖。

畢竟,折蘭人的老巢在祁連山,他們更多活躍在東方。

現任呼揭王,名為且之,在西域有個綽號——獨眼鬼王。

傳說中,呼揭部族,假如餓極了,會生吃人肉……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從正西方,一面大纛,挺立在世界的中心。

「單于的龍旗!」無數人凝神屏息。

而在這面單于大纛的前後左右,方圓數百里的草原上,一面又一面,鎮壓了某個地域的匈奴主力部族的大纛不斷出現。

十數萬的騎兵,氣勢洶洶,帶著無邊的威勢,在草原上耀武揚威的通過。

時隔十八年,匈奴單于庭主力,再次傾巢南下。

但他們這次,不是入侵,而是救人,救他們的脊梁骨,單于之鞭折蘭部族。

可惜的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王牌,他們的脊梁骨,那個單于之鞭稱號的折蘭部族,此刻已經比狗還要乖巧的趴在漢軍身邊了。

「偉大睿智英武不凡的主人……」巴列一路小跑著,牽著一匹小馬駒,堆著笑容,走到田建身邊,跪下來,說道:「請您踩著奴才的身體上馬……」

但田建卻有些害怕。

他從未騎過戰馬,有些忐忑。

巴列見狀,連忙抬頭,鼓勵著說道:「偉大睿智英武不凡的主人啊,這匹馬駒是奴才從馬欄里千挑萬選出來的,請您相信,它非常聰明,非常聽話,絕對不會讓您有意外的……」

田建咬著嘴唇,他想起自己的父親,想起自己那兩個戰死的叔父,他心中就生出無邊的勇氣。

於是,他踩著巴列的身子,小心翼翼的跨上戰馬。

然後他發現,這小馬駒果然很乖巧。

他試著夾了夾馬腹,對方就開始慢慢的跑起來。

但速度不快,給了他足夠的適應時間。

在平原上練習了半個時辰後,小馬駒似乎疲憊了,田建才在巴列的攙扶和伺候下,下了戰馬。

「偉大睿智,英武不凡的主人啊,奴才聽說,中軍大帳,要開會了,主人最好趕緊去旁聽……」巴列立刻就將這個剛剛打探得來的消息報告給自己的主人。

巴列,現在已經通過無限跪舔和吹捧以及用心的伺候和用行動表達出來的忠心,得到了義縱的許可,成為了田建的奴才。

這讓巴列非常高興。

這無疑是非常成功的一步。

最起碼,他已經成為了漢軍中的一個重要的奴隸。

比起其他連主人都沒有的奴隸。

巴列覺得,自己的地位獲得了一個飛躍的提高。

因此,在路過那些關押戰俘的營房時,巴列的腦袋,都快昂到天上去了。

而其他戰俘,則紛紛用著羨慕嫉妒恨的神色,看著這個幸運兒。

對遊牧部族來說,戰敗後,找到一個主人,至關重要。

過去的經驗告訴他們,所有沒有主人的戰俘,下場全部悲慘至極。

甚至可能會被獻祭給神明!(未完待續。)

PS:  等下應該還有!xh:.254.198.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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