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候,這些就是石脂了……」一個少府官員,領著義縱走到地窖的深處。

那裡,密密麻麻的碼了數十個木桶。

義縱走上前去,將木桶揭開,露出裡面盛著的深褐色或者黑色的黏稠液體。

因為塞外的嚴寒天氣,這些黏稠的液體,都已經凍成了一種類似於豬油凝固後的凍狀物體。

「此物可以燃燒?」義縱回頭問道。

「然!」那少府官員答道:「墨家曾經做過實驗,此物點燃後,如同油脂,燃盡方滅!甚至無法用水撲滅!」

「善!」義縱點點頭,說道:「將這些石脂全部送去我軍營中備用!」

「諾!」

………………

翌日,義縱軍隊既渡過北河。

此時,漢軍在北河上已經搭設了六個簡易浮橋。

浮橋,在中國又稱之為『艁』(zao)。

早期的艁,看字體就知道,是一種將木舟捆綁起來,形成河上橋樑的方法。

所以,架浮橋又被稱為梁。

如房之梁,橫架江河!

早在春秋時期,甚至西周時期,諸夏的先民就已經掌握了這種浮橋的架設之法。

並且,將之納入了當時的社會等級制度之中。

所謂諸侯維舟、大夫方舟、士特舟……

詩經之中就有贊曰: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這個方字,實際上是方舟的方,而非許多人理解的『泭』。

發展到秦漢,艁舟之術,其實已經經過了一次飛躍式發展。

特別是在秦始皇時期,為了解決軍隊渡河問題和皇帝本人巡遊天下,橫渡江河時的障礙,秦人將艁舟之術,在舊有技術的基礎上進行了全面改良。

出現用雙舟一體,首尾相連,互相捆綁的浮橋。

秦極盛之時,在這北河、南河,架設了大量永久性浮橋,以供軍隊和士民通過。

不過,隨著秦王朝崩潰,這些浮橋,也早已經被大水沖毀,成為了朽木。

而現在,漢軍使用的浮橋,則是在秦人的浮橋技術基礎上改良而來的新式浮橋。

依舊採用了秦人的雙舟結構,但增加了懸掛在舟船上的木橋設計。

這種結構,使得只要這浮橋存在,那麼,即使大河的水流再湍急也無法危及渡河的軍隊。

更因為用了雙舟結構,使得浮橋的橋面很寬,連戰馬甚至戰車都可以通過。

「隧營的技術還真不賴……」義縱在渡河後贊道:「急切之間,就可以在此大河之上樑艁為橋,真乃神乎其技!」

作為高級將領,義縱自然知道,在歷史上,曾經發生過數次圍繞浮橋而展開的大戰。

最有名的莫過於春秋晚期,穆公為了復崤之戰的仇,而發動的對晉國的攻勢。

那次戰爭,秦人就是使用了艁舟,渡大河,出其不意的拿下王官,使得晉軍甚至不敢迎戰。

於是穆公封崤之戰中的秦國陣亡將士遺骸,哭喪三日,然後引兵歸國。

但歷來,艁舟之事,不僅僅耗費時間長。

當年秦始皇為了渡過湘江,使刑徒三千人盡伐湘山樹。前後十幾日,才搭好浮橋,結果天公不作美,一陣狂風,將浮橋吹散了……

而這幾座浮橋,隧營據說只用三天就搭建好了。

而且,材料俱是取自附近山林的樹木,除了人工成本和一些從後方運來的材料外,漢軍沒有多花半個銅子。

可謂是經濟效益極高,而且,這種浮橋極為堅固,只要用心維護,起碼還可以使用三五年!

當然,這也跟大河封凍,使得浮橋的搭建速度和安全性大大提高有關。

但不管怎麼說,僅僅憑藉這隧營三日成橋的速度,也足可讓這個兵種從此成為漢軍三軍必備的輔助兵種!

從今以後,任何將軍出征,恐怕都要帶上隧營才肯出征。

這樣一想,義縱心裏面對隧營要分潤軍功的怨念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渡河之後,義縱率領自己的前鋒,沒花多少時間,就抵達了程不識所部的大營。

稍微看了一下,程不識的營壘,義縱贊道:「虎賁衛還是有些本事的嘛……」

程不識所造的營壘,幾乎就是完全按照著武苑諸教授聯合編輯的《軍伍紀要》中的正規營壘建造而成。

有溝壑,有女牆,有箭樓,更有縱深。

軍營在前而糧草和輜重在後。

左右兩翼是騎兵的軍營,而中間則是步兵的營壘。

伙房和軍醫營房在軍營和輜重、糧倉之間。

義縱算了算時間,程不識所部渡河至今,應該不超過五天。

五天不到的時間,就修起了這樣一個嚴密的營寨,這足以證明程不識的能力。

這已經是一位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將了。

「早知道此子如此有能耐,我當初就該挖走他!」義縱在心裏面有些懊悔。

想當年,虎賁衛和羽林衛初創。

那劇孟,本身並無什麼軍事才華,只是中人之姿。

他甚至沒學過任何正規的軍事知識。

哪像他義縱,從河東開始就跟在天子身邊,自行伍而起,一步步的慢慢學習,在那個儲君衛隊的年代的時候,他義縱就已經開始接觸軍事了。

虎賁衛和羽林衛草創時,羽林衛是壓著虎賁衛的。

可惜,後來劇孟找來了程不識。

對此子委以大任,從那以後虎賁衛就跟羽林衛並駕齊驅了。

而且,這兩支天子宿衛武裝,從此都有了軍魂。

在羽林衛,軍中上,更喜歡攀比技戰術,更善於使用各種武器。

但虎賁衛則不同,這是一支摳細節摳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的軍隊。

義縱曾經指揮過虎賁衛的軍隊作戰,太清楚那些虎賁衛的丘八的尿性了。

他們幾乎每一個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雕塑。

永遠都是一板一眼的照著書上的要求在要求自己和自己的軍隊。

他們甚至連衝鋒時,到底要先拔刀還是先持弩射擊,都有嚴格規定。

哪怕是死,也要按照規矩來。

這固然使得虎賁衛的軍隊永遠不會犯錯。

但也限定了他們未來的成就。

義縱一直覺得,程不識這個傢伙,太死板,太生硬了,對他有些反感,覺得他毀掉了許多可造之材。

但現在看來,程不識此人還是有幾把刷子的,至少,有他在,虎賁衛一直就沒有被羽林衛落下,甚至在一些項目上虎賁衛還占據優勢。

特別是胸甲騎兵,虎賁衛的胸甲的作戰隊形和戰鬥力就比羽林衛的強一些。

「可惜……」義縱嘆了口氣,不得不羨慕起劇孟,劇孟找了程不識,可謂是抱上大腿了。

如今再想挖人已經不可能。

保守估計,此戰之後,程不識就可以封侯,甚至出任九卿了。

感嘆了幾聲,義縱將視線移向漢軍陣前的一個陣地。

那裡,已經豎起了五座巨大的建築.

「這就是墨家發明的攻城砲?」義縱望著那些可怕的器械,心裏面也生出了一些寒意。

在義縱眼中,那五座建築,已經不是簡單的武器了。

每一座,都是要吃人的惡魔。

它們充滿了建築美感,高達數丈的基座,支撐著兩個巨大的木製結構,一條數丈長的巨木橫在上方的木製結構上。

在基座之旁,一個又一個圓滾滾的打磨好的石球堆磊在地面上,足足有上百個之多。

這些石球,目測起碼重達數十斤甚至百斤。

「這些攻城砲能將這些石球投擲數百步?」義縱在心裡腹誹著想道:「若果真如此,這天下還有什麼城市可以抵擋?」

恐怕就是函谷關,在這樣的武器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至於滎陽、成皋,簡直就跟小孩子玩的積木一樣,一推就要倒塌了吧?

「這個世界,將重新洗牌了!」

「再也沒有什麼不可陷落的堅城和不可逾越的險塞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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