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耀就像個爆破狂人,提到爆炸物高興得不行。

不過這次他們很難用得上爆炸物。

一來那玩意太響,二來城門太厚,他們的拔糞寶恐怕派不上用場。

一伙人在城門洞折騰半天沒炸開,會顯得他們很蠢。

隨後幾日,整個黑龍山都活動起來。

劉承祖向縣衙請求寬限時日,說他們正想辦法籌錢籌糧。

早前承運在府城給劉向禹置辦的幾間鋪子,全都典賣出去,只要銀子不要錢。

還有劫掠王莊堡搶來的金銀器,全都熔成了方便攜帶的金條銀條。

承祖承宗與曹耀商量後,把劉家莊兩千七百畝地分給五服內的親戚,換了他們在黑龍山的地。

這事都瞞著沒說,別人只當他們救父心切。

造反這事不株連九族,但上下三代血親完蛋,像木匠劉向良那樣血緣關係近的親戚,辦事當日必須帶走。

不需要帶走的,留在黑龍山也會受到影響,所以多補償人家一些土地。

除此之外搬進山裡的糧食,夜裡偷偷摸摸往老虎腰運。

事發後老虎腰能不能保住還要兩說,但俗話說狡兔三窟,有個存糧的地方就比沒有強。

還有家裡的祖墳、宗祠的排位,也在晚上偷偷摸摸遷進劉向禹藏糧食的山洞。

沒敢留碑,只能以後有機會回來再續上香火。

列祖列宗暫時沒東西吃,也比回頭叫朝廷把祖墳刨了曝屍強。

他倆也沒敢把這事告訴母親。

蔡夫人半輩子無神論,突然就信了佛,整日說自己正在為老爺吃齋,佛祖一定會像前年一樣,讓劉老爺逢凶化吉。

實際上就算不信佛,黑龍山上也沒葷可讓人吃。

就連小鑽風跟眉點梅都吃齋了。

想吃葷只能吃它倆。

後來劉承宗也穿上冠帶官服,以探視的名義進了趟府城。

李萬慶、蔡鍾磐和郭扎勢扮做隨從,進城後就被承運帶著指認大戶富家、衛所軍官、閒住將官宅邸所在。

劉承宗則逕自去膚施縣西衙,使錢探望劉老爺。

「咱大精神頭不錯,就是獄卒都不是個東西,把大跟七八個搶劫的扔一個牢房。」

從府城出來,跟劉承祖匯合後,劉承宗道:「幸好那幾個盜搶賊懂事,大在裡頭天天教他們認字。」

「不跟搶劫的放一塊,跟誰放一塊?如今牢里除了搶劫的,就是抗稅和殺人的,把稅官跟抗稅的放一塊。」

劉承祖想得開,笑道:「那不得挨揍?」

承運接話道:「那還是和搶劫的在一塊好,二叔還能教化他們。」

幾人哄堂大笑,這年月別說他們父親,就算請個學政大宗師來,也教化不了搶劫的百姓。

向老虎腰的路越走越偏僻,路上漸漸沒了行人。

見四下無人,承運語速極快,就好像嘴是借來的一樣,道:「楊百戶已把十二柄腰刀送入城內,暫存城南鋪子裡,還有一車乾草。

城內只剩兩間鋪子沒賣,最好在順陽門動手,另一間鋪子在城西,那邊沒城門,去東勝門可就遠了。」

劉承宗點頭記下:「那就順陽門,城內富戶豪宅、軍官署衙、錢糧鋪子看好了?」

「看好了。」

承運拿出懷中帳本,如數家珍:「兩家米店,存糧都不多,不過官倉有獅子哥送的糧,還有四五百石。

足夠城外饑民搶奪了,金銀器店鋪在城東,它旁邊有家叫張氏南北二洋奇貨的鋪子,雖然叫這名,裡面東西都是匠人自製。」

承運臉上帶著神秘笑容:「獅子哥,你搶金銀鋪子時,別忘了給這家奇貨鋪子放把火,把它點著。」

劉承宗挑挑眉毛:「怎麼,你跟這店老闆有仇?」

「嘿,那店鋪奇物都是軍匠做的,張千戶的鋪子。」

確實有仇。

「怎麼樣?」

劉承祖問道:「大致計劃,心裡有數了?」

劉承宗停下坐騎,牽馬往土坡上走。

幾人跟上後在土坡坐下,劉承宗才深吸口氣,想了想,說道:「大致計劃有了,城門看似防守嚴密,其實沒幾個人。」

他說著,拾了截樹枝,在地上勾畫出府城大致地形,道:「首先是城外,饑民是重要一環,這事需要射塌天。」

李萬慶突然聽到自己名號,趕緊仔細看看地圖,問道:「虎將你說吧,要我做什麼?」

「需要你帶兩隊人,不要告訴他們做什麼,混進順陽門外的饑民中,各自散開,跟饑民三五日混個熟臉。」

李萬慶堅定點頭,隨後又犯了難:「可那壕溝兩丈深,我就是跟他們混熟,也進不去啊。」

劉承宗擺手道:「這不用你操心,你就以訓練的名義,和什長們約定,每天早晚見一面,動手當然讓他們看見城門樓舉火,就四起鼓譟。

想個口號,比如虎將大軍已入城,窮苦弟兄進城分糧食。

進城後組織好饑民搶糧商、搶府庫。」

這李萬慶就不懂了,疑惑道:「都進城了我還管他們幹嘛,去幫你們吧?」

「不用管我,你不管他們,一旦亂起來,府城得多死多少百姓?」

劉承宗說罷看向兄長:「何況如今李卑在榆林等官職,府城大亂後延安衛部隊很快就會進剿,不組織他們,讓官軍攆在你我屁股後邊追?」

隨後他道:「城門,我想交給曹兄,曹兄手下都是老兵,八個人應該能奪下城門看住吊橋。」

劉承祖也點頭附和,道:「曹管隊的人干這事沒問題,不過為求順利,最好多點人,我看十二個人比較合適。」

「那也行,那就十二個,然後我這邊四到六個人,先去千戶宅把張千戶幹掉,然後再去縣衙。

張千戶未必在,但知縣和典史肯定在衙門,把他們幹掉,救出咱大,卷了金銀放把火,最後是兄長。」

劉承祖詫異道:「你沒打算讓我進城?」

「沒打算。」

劉承宗搖頭道:「延安衛步兵需要有人防備,咱們手上只有黑龍山鄉兵好用,這非兄長莫屬,帶上那門炮,到時就在這個地方準備。

他們不出來最好,敢來,兄長就擊潰他們。」

說罷,劉承宗雙手合十,再度攤開道:「剩下的,就是看我們怎麼脫身合適了,我還沒想好,究竟是東奔投張天琳,還是往府谷縣投奔王嘉胤。」

劉承宗頓了頓,突然抬起頭:「哥,你能感覺到麼?大明在走下坡路。

我們。」

劉承宗手在幾人之間轉了個圈,輕聲道:「輕輕推它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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