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屯最近出了個大新聞。

一貫以不務正業「享譽」全村的於敬亭立功了。

市局給他頒了榮譽證書,紅彤彤的封面,打開,裡面印著一行醒目大字:

於敬亭同志在維護社會治安見義勇為事跡突出,特發此證。

下面是市局的紅章。

王翠花把這證書攤開,用玻璃框裱上了。

只要有人來看事兒,就能看到。

跟著證書一起來的,還有市局獎勵的三十塊錢巨款。

贊新的十塊錢「大團結」紙幣,一絲不苟地攤平,跟證書裝一個玻璃框里。

於敬亭覺得這種行為太傻了,提出嚴正抗議。

抗議無效,他老娘和媳婦把他駁回了。

王翠花這個虛榮心膨脹的老太太要炫耀,於敬亭非常無語。

還有倆月就過年了,村裡家家戶戶都等著用錢,三十塊不多也不算少,家裡掛錢,這不等於想召喚他奶那個老妖婆子過來作妖?

他這學歷高有文化的媳婦也跟著湊熱鬧。

穗子不光是贊同婆婆把證書曬出來,她在學校,以「楊屯被低估的好人於敬亭」為命題,要求她教的三、四、五年級同學,寫作文。

一時間,於敬亭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

往常他閒著沒事兒,都會跟街溜子們聚集在村口大樹下,抽煙吹牛。

現在這點愛好受到了衝擊。

往那一站,煙都沒點,就有那大姑娘小媳婦大娘大嫂子們圍著他,跟觀賞稀有動物似的,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他。

看就看唄,還捂著嘴,吃吃地笑。

笑得於敬亭煙都抽不下去了。

走在路上如果遇到孩子,那就更不得了——這不就是老師讓寫作文的那個原型嗎?

小娃們眼都不眨,看得可仔細了,於敬亭走路先邁哪條腿都得觀察仔細。

帶著一股無名小火回家,進門就聽到他娘那大嗓門跟串門的人宣揚他的「好人好事」。

於敬亭低聲念了句植物,蹲在院子裡把煙抽完了,決定回屋逗他大胖媳婦敗敗火。

穗子搬了個炕桌,上面堆滿了幾摞作業本,拿著筆,一絲不苟地批閱,姣姣坐在她對面。

倆人的腿都塞在炕桌下,用小被子蓋著。

「周末不好好嗑瓜子,改這玩意幹嘛?」於敬亭脫鞋上炕,湊媳婦邊上瞅了眼,滿臉嫌棄,「現在的小孩,字可真難看。」

「周一要給學生們講作文的,今天必須都批完。」

「說得好像你字多好看似的——嫂子,你看看我寫的行不?」姣姣炫寶似的把作文本遞過來。

姣姣這個語文從來都是零分的孩子,為了寫作文又是查字典又是翻唐詩的,剛王翠花過來瞅了一看,直呼好傢夥。

老於家的癟種姣姣,被穗子帶發芽了。

姣姣被穗子從城裡帶回來後,再也沒提要輟學跳大神,寫作業也積極了。

穗子接過姣姣的作文本,仔細查閱,點頭。

寫的的確是生動,畢竟是人家親哥,不過這句——穗子臉一熱,用筆圈起來。

「寫人物儘量抓住人物主要特點,雖然你這個......也算是他的特點。」

穗子看了眼於敬亭,那眼神讓街溜子覺得他妹妹的作文沒那麼簡單。

於敬亭眼一眯,把本搶過來,讀了起來。

「我的哥哥——咦,寫我的?」饒有興致,念到穗子畫圈的那一句,眼睛眯起來。

「我哥哥是一個色膽包天的男人,他見到我嫂子就不會走路,骨子都酥了——喂!」大手把作業本往桌上一拍,「你個小丫頭片子,跟誰學的?」

姣姣縮著肩膀,咬著鉛筆委屈道:

「聽評書啊,武林人士見到大美女,都是這個反應的。」

「去屁的武林人士!那是採花大盜見著姑娘——我呸!」於敬亭伸手就要撕本,他哪兒有這小丫頭寫的那麼沒出息?

姣姣尖叫一聲,撲過去搶作業本,兄友妹恭。

姣姣腦袋頂上的小揪揪被他拽散了,頂個鳥窩頭,氣得嘟著嘴嗷嗷哭,跳下炕找她娘告狀去了。

於敬亭盤腿叉腰,手背上有姣姣啃的牙印,一臉打勝仗的得意。

穗子在邊上看得太陽穴直突突,感覺自己一下多了兩個「好大兒」。

於敬亭遊手好閒,簡直就是精力過於旺盛。

在家不是招惹姣姣,就是欺負家裡的雞鴨鵝狗貓,實在沒事兒做了,就跑過來跟個牛皮糖似的黏著穗子,時不時還要把爪子伸到她衣服里,摸——我呸!

穗子正在心裡鳥悄地嫌棄他,他把手環在她的腰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我明天進山。」

穗子皺眉。

「進山幹嘛?」

「打兔子。」於敬亭含糊不清地回道。

「安全嗎?不會遇到虎狼熊瞎子吧?」

惴惴不安的小臉看得於敬亭心裡痒痒的。

「遇到熊就抓回來,給你做棉襖。」他低頭就要啃一口。

穗子黑線,她本來就胖,穿個熊皮......全村狗都得追著她咬吧?

「娘!你看,他又要啃我嫂子!我沒寫錯吧!」

王翠花領著姣姣進來,姣姣指著於敬亭告狀。

穗子從於敬亭的懷裡掙扎出來,耳垂紅彤彤。

被婆婆看到這個,可真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剛下雪沒兩天,進山打兔子剛好,你姥說要吃野兔。」

「給我姥送兔子,可得背著點我奶,要不又該上門鬧騰了。」姣姣嘟囔。

於敬亭的奶奶跟姥姥住在一個屯,去姥姥家就能路過奶奶家。

奶奶平日跟於敬亭的二大爺住在附近屯子裡,穗子結婚時見過,對老太太印象特別不好。

結婚當天,要穗子和於敬亭給她磕頭,村裡結婚已經很少有給長輩磕頭的了,穗子站在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好在於敬亭給力懟回去了,老太太勉強同意用敬茶代替磕頭。

又趁著於敬亭和王翠花在外招待親友的功夫,給坐炕上行坐福禮的穗子念了一套老於家「家規」。

勤快、守婦道、生兒子,巴拉巴拉念了一大套糟粕傳統,給穗子煩得不得了。

一家人正聊著,就聽院子外有人扯嗓子喊:

「於鐵根你個小王八羔子,滾出來!」

於敬亭翻了個白眼,伸手敲姣姣頭一下:

「讓你瞎念叨,給老妖婆子召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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