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第一天上班,被校長派出來買東西。

都是些辦公用品,百貨公司距離夜校也有一段距離,這地方又不通公交,走路需要四十分鐘。

穗子嚴重懷疑,這是校長吃不到排骨的報復。

於敬亭早晨起來就開著拖拉機跑工地去了,臨近中午沒回來,很可能是拉到活了。

穗子給於敬亭留了紙條,告訴他自己的行程路線。

買好了東西,時間還早,穗子在百貨商場裡溜達。

一共兩層樓,大多都是生活百貨,成衣布料,也有小件家用電器,沒有什麼嬰兒用品。

穗子站在收錄機前站了好久。

她其實想買一台,放磁帶給孩子做胎教。

這年代沒有胎教的概念,就像這年代也不需要吃葉酸備孕一樣。

穗子很希望肚子裡的寶寶能夠健康聰明,鋼琴曲的磁帶十塊錢一盤,買得起。

買不起的是收錄機。

月本國進口的單卡收錄機,340塊,還需要憑票。

家裡拖拉機的錢都沒還清,這種大件就不要想了。

穗子遺憾地摸著肚子,寶寶現在三個多月,她查了資料,胎兒從十五周開始有聽力,到了二十八周就會對外界聲音有反應。

也不知在那之前,她能不能給孩子聽到好聽的旋律。

買不起收錄機,穗子又去看相機。

前世她跟肚子裡的孩子沒有緣分,今生就想抓住每一個記錄孩子成長的機會。

這種「奢侈品」都是陳列在玻璃櫃里,只能遠遠的看。

穗子眯著眼,努力辨識上面的價格,420,比收錄機還貴。

她現在每個月工資是四十八塊,需要不吃不喝大半年才夠。

相機也買不上了。

穗子安慰自己,沒關係,她還可以畫。

買不起相機,她就用自己的畫筆,把孩子從小到大的變化一點點記錄下來。

先從孩子他爹開始練,回去就拿街溜子練手。

「讓一讓!」嘈雜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穗子此時的位置在樓梯邊上的櫃檯前,聞聲抬頭,就見幾個工人,正小心翼翼地抬著一架鋼琴。

售貨員和顧客們紛紛投以羨慕的視線。

「這鋼琴要2000多呢吧?還得要票,誰家這麼厲害啊?」

「不知道,肯定不一般。」

倆售貨員的對話傳到穗子耳朵里,穗子眼暗了暗。

她有個秘密。

五音不全。

上天是公平的,給了她這麼多的長處,也會從她這拿走一些。

前世她學了很多特長,就樂器這塊不行,請多厲害的老師都沒用。

這雙被於敬亭關燈後讚譽有加的靈活小手,到了琴鍵上就不分叉。

等她有了錢,一定要買鋼琴,請最厲害的老師,培養姣姣,還有肚子裡的娃。

「小心!」

伴隨著周圍人的驚呼,穗子回神。

就見一個黑色的板子從天而降,是鋼琴蓋!!!

那琴蓋不知怎麼的,分家了。

工人們也沒留神,畢竟這昂貴的玩意大家很少接觸,看到這種情況都傻了。

關鍵時刻,一隻手快速抓著穗子的胳膊,使勁一拽。

穗子被拽到一邊,那琴蓋在她剛站過的地方重重砸下。

工人們慘叫一片,完了完了,2000巨款砸壞了。

穗子驚魂未定,嚇出了汗。

如果不是有好心人拽她一把,這琴蓋就拍到她了。

「你沒事吧?」拽她的是個年輕女人,比穗子矮一頭,說話也很溫柔。

「我沒事,多虧你幫忙。」穗子這才想到要感謝恩人。

這可真是救命恩人了。

如果不是人家,她要是被這玩意拍到,自己受傷是小,肚子裡的娃傷著就事兒大了。

「多謝您,您怎麼稱呼?」穗子對恩人鞠躬,想著說什麼都得報答人家,哪怕是給人家送點自己做的吃的也行啊。

「不用客氣,我這就是順手,你沒事就好。」年輕女人被穗子認真的道謝造了個大紅臉。

「穗子!」

穗子聽到熟悉的呼聲,扭頭看,下一秒,於敬亭結實的雙臂擁了過來。

他回家看到穗子留的紙條就過來了。

進門就看到那驚魂一幕。

他媳婦差點讓砸到。

門口距離樓梯很長一段距離,於敬亭根本來不及救。

那一刻他靈魂差點嚇出竅。

還好有好心人救了她。

穗子被他摟得緊緊的,本想勸他她沒事,可感受到他的手臂微微顫抖,穗子鼻子一酸,眼淚涌了出來。

「對不起敬亭,讓你擔心了......」

他沒回她,這是摟著她的手臂越發縮緊。

直到確定懷裡的她真實存在,不安的心漸漸平息。

「嚇著沒?摸摸毛,嚇不著。」於敬亭鬆開她,伸手摸摸她的頭髮。

「一點點。」穗子本來挺堅強的,看到他這麼擔心自己,委屈的眼淚停不下來,看她吧嗒吧嗒掉眼淚,於敬亭一顆心跟油烹似的。

「對了,有個好心人幫了我——咦,人呢?」穗子想到恩人還在身後,轉身去找,那姑娘已經不知去向了。

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

「我很想感謝她的,怎麼走了呢?」

雖然對那姑娘來說,就是順手,但卻是改變了她和肚裡娃的命運,不能報答人家,穗子遺憾。

「有緣還會再見,現在,你站遠點。」於敬亭確定了媳婦沒事後,把穗子往後拽了一步。

「把你們管事的找出來!×你祖宗的狗屁商場,老子媳婦差點讓你們傷著,負責人滾出來受死!」

於敬亭氣沉丹田,一聲咆哮,把偌大的商場喊得消了音。

工人們已經把鋼琴抬下來了,有倆正在檢查掉下來的琴蓋,有一個嘴賤,回了句:

「不沒砸著麼?人還好好的,吵吵什麼?哎,琴蓋磕掉漆了怎麼辦——啊!」

於敬亭一腳過去,把人踹飛。

穗子在邊上攔都攔不住。

「別為難底層工人!」穗子的聲音消失在嘈雜當中。

那些工人見於敬亭動手,一窩蜂的圍過來。

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火氣都旺,加上北方人彪悍的性格,沾火就著。

四個人圍著於敬亭打,硬是沒占到便宜。

商場負責人從樓上跑下來,想要制止這場騷動。

但一心想替穗子出氣的於敬亭,哪兒停得下來,誰敢傷他媳婦,他就給誰放血。

眼看局面失去控制,穗子急中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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