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手指跨度夠用。」

孫教授檢查著姣姣的手,滿意地點頭。

學琴少不了檢查手,這頭一關就算過了。

姣姣小朋友就在懵懂中,上了她人生第一節鋼琴課。

穗子在邊上很耐心地陪著,一直到下課。

就講了幾個琴鍵,姣姣都學會了,穗子在邊上暗搓搓地跟著聽了會。

果然,延續了她前世的音痴,啥也沒聽懂。

孫教授對姣姣還算滿意,退休後閒著也沒事兒,有個小徒弟,一周過來一次,也挺好。

最重要的是,徒弟的嫂子,做了一手好菜。

「嗯,這個豆汁做得真地道。」孫教授喝了一口,滿意至極。

姣姣嚇得跟小鵪鶉似的縮脖子。

那灰了吧唧的豆汁,燈管的光芒晃在碗里,鍍上一層幽幽的綠光。

姣姣聽穗子講童話故事,私以為,巫婆手裡的湯,應該就是這樣。

「老,老師.......那啥,你真不怕壞肚子?」姣姣小心翼翼地問。

孫教授愣了下,哈哈大笑。

「食物跟音樂是有共通之處的,都是可以帶給人幸福的,可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同,就比如這豆汁,喜歡的人愛得不得了,討厭的人一口也不吃。」

穗子含笑聽著,她費了這麼大的功夫給姣姣找的老師,太值了。

「那我哥就是豆汁,別人都覺得他不是個好餅,就我嫂子喜歡的不得了。」姣姣煞有介事的點頭。

穗子造了個大紅臉,孫教授笑得更開心了。

「哪有說自己哥哥不是好餅的?」

姣姣吐舌頭,她哥本來就不是好餅。

昨晚她起來上廁所,還聽到她哥房間裡傳來嫂子小小聲的抗議,一直讓她哥別吃了,聲音可奇怪了——吃啥?

姣姣私以為,一定是她哥偷了碗架櫃里的雞腿,半夜蹲牆角吃雞。

早晨起來還特意跑過去看,雞腿還在呀。

所以,吃的是啥,一直成了姣姣心裡的謎。

「《燕都小食品雜詠》里寫道:糟粕居然可作粥,老漿風味論稀稠,無分男女齊來坐,適口酸鹽各一甌。豆汁是無論什麼身份都能品嘗的小吃,也是一個城市的印記,這就跟你哥有本質不同。」

穗子引經論據,給姣姣說得一頭問號。

穗子垂眸,豆汁誰都能喝。

街溜子只有她一個人能睡。

「對了,孫教授,上次我來,看到樊廠長來找您,也是學琴嗎?」穗子把話題切入正軌。

「嗯,他家裡有個情況特殊的孩子,想要找我。」

提起這件事,孫教授打開了話匣子。

樊華家裡有個三級智力障礙的孩子,簡單來首,能與人簡單交往,能做簡單的家務勞動,部分生活自理,屬於中度智殘。

這樣的孩子,學習鋼琴等樂器,的確是有好處的。

如果他沒有一對趾高氣揚的父母,孫教授說不定真會收下那孩子。

「這兩口子,在京城時就飛揚跋扈,仗著家裡有點權,橫行霸道,壞事做得太多了,我是絕不會跟這樣的人家有所交集的。」

孫教授滿臉不悅,那兩口子明明是求她辦事,可卻擺出一副拿錢砸她,讓她快快謝恩的嘴臉。

「姣姣,你去院子玩會。」穗子把孩子打發出去。

只剩穗子和孫教授倆人,說話也更方便了。

「樊廠長到學校找我,讓我給上門給他媳婦做菜。」

「你答應了?!」

「不可能,做菜跟彈琴一樣,只給有緣的人,他跟我沒緣。」

孫教授露出滿意的表情,又給她說了幾件樊華在京城的事兒。

中心點只有一個,這兩口子都不是好餅,有多遠離多遠。

時間過得飛快,穗子打聽的差不多了。

於敬亭來了。

比預期的時間晚了半小時。

於敬亭的左手纏著紗布,紅色的血打透白色紗布,觸目驚心。

穗子衝過去,於敬亭伸手接著她。

「懷著孩子別跑!」

「你還有心思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怎麼弄的?!」

穗子一反平日冷靜的形象,顧不上孫教授還在邊上,聲音都顫了。

「沒事,就不小心劃了下,一點也不疼。」於敬亭滿不在乎。

把手裡的飯盒放桌上,對孫教授說:

「我媳婦出門前燉的酸菜,燉好了拿點過來,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習慣。」

孫教授笑逐顏開,連連說好。

穗子出門時,眼圈都是紅的。

當著孫教授還能克制,一出門,淚水就決堤了。

於敬亭早有預料,在屋裡就給她頭裹上了圍巾,保證臉不會被風掃到,穗子的眼淚把圍巾都打濕了。

孫教授看著小兩口走了,把門反鎖上,打開飯盒,笑得見眉不見眼。

酸菜燉大骨頭,挑的還都是肉多的棒骨,聞著就香。

拿起電話夾在脖子上,另一隻手夾了一塊酸菜,香,真好吃。

電話很快就通了。

「喂,麗君啊,是我。你閨女剛從我這走,真好,詩詞歌賦無一不通,觀點老辣,一點也不像是這歲數的孩子,吸溜。」

「我第一眼見她就覺得眼熟,原來是像你,早知道這是我外孫女我就不為難她了,你閨女比你富態,看著像有福氣的,吸溜。」

「三姨,你也不看看是誰培養的孩子?穗子從小我就細心教育——等會,你吸溜什麼呢?」

陳麗君聽著動靜不大對。

「你閨女燉的酸菜,真好吃,你離開家時她還小,估計沒給你做過菜吧?」

電話那頭沉默。

孫教授吸溜吸溜,一口酸菜一口粉條,簡直不要太快活。

「牙口不好,小心啃骨頭崩掉牙。」陳麗君好半天才說話,聲音透出一絲絲的酸意。

「你羨慕我吧?你閨女還給我炸焦圈,豆汁也會做,我好久沒吃過這麼順口的東西了。」

咔嚓,電話斷了。

孫教授撇嘴,麗君心眼真小,還好穗子不像她。

等孫教授把最後一口吃完,打飽嗝,陳麗君的電話才又頂過來。

「樊家的人去了那邊,你留意點,別讓他們看到穗子。」

陳麗君掐著點,算著孫教授吃完了才打,省得扎心——閨女做的酸菜,到底啥味啊?

「你說晚了。樊家已經找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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