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好一會沒人說話。

王翠花隔了一會打破寧靜。

「這倒霉催的副廠長,愛誰當誰當,鐵根別去了。咱家有拖拉機,勤快點錢也不少賺。」

連王翠花這個農村婦女都看出來了,這個破爛廠長,誰去誰倒霉。

「都快倒閉了,工資也開不出來,出力不討好,說不定還擔責任,沒多大意思,咱家也不是有官癮的,管它是當官還是出力,憑本事賺錢不丟人。」

穗子沒說話,只是看著於敬亭。

她已經在記憶里搜索了好幾圈,但前世的記憶里,並沒有對這個啤酒廠的印象。

如果沒有意外,前世這個啤酒廠應該就是倒閉了。

消失在歷史長河裡。

啤酒行業的大魚吃小魚從現在一路蔓延到幾十年後,地方啤酒廠在改革的進程里,早就一批批的倒下。

穗子此時是有些矛盾的。

她一方面贊同王翠花說的,這種爛攤子有多遠躲多遠,幹什麼都能賺到錢,開拖拉機拉貨也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但她同時覺得,有這樣一個廠子,給於敬亭鍛鍊,也是不錯的機會。

她從擔心家裡溫飽問題,但她很在乎於敬亭的成長。

原本是想讓他在千人大廠里,鍛鍊下對上對下的管理能力,但煙廠那種大廠,大多都是老張那路貨。

拜高踩低,肯幹事兒的人總會被手裡握權的壓一頭,想要大展宏圖卻難免受到層層桎梏。

啤酒廠這種瀕臨倒閉的破爛廠子,只要握有絕對的話語權,給他鍛鍊也不錯的。

只是她有些擔心於敬亭會不會覺得丟面子。

已經嘗到過被人眾星捧月的滋味,現在去了要倒閉的廠子,連老張之流都能踩他幾腳,他這種心氣高的男人,能受得了這個嗎?

穗子把擔憂寫在了臉上,憂心忡忡地看著於敬亭。

於敬亭低頭看著懷裡的閨女,似乎在想什麼。

好一會,他才抬起頭說道:

「準備搬家吧,咱家倆小蘿蔔頭的伙食問題,解決了。」

穗子愣了下,隨即眉眼舒展,心裡像是吃了顆定心丸。

他這意思,就是要去了。

王翠花急了。

「人家給你下個套,你還真就往裡跳?那種破爛廠子,真要是倒閉了,算你頭上怎麼辦?」

「且不說現在還沒倒閉,即便是真倒了那一天,我一個副廠長,上面不還有個正主?老張那王八羔子也說了,分房子,白給的房子,不要是王八蛋。」

於敬亭說得特別輕鬆,就好像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事似的。

王翠花總覺得不妥,可轉念一想,能白得套房子,占小便宜的心理一下得到了滿足。

「那也行,先把房子弄到手,回頭真倒閉給你開除了,咱也不虧,不過你可想好了,遇到原來廠的那些人,他們可不會給你好臉色看。」

王翠花的話,也是穗子擔心的。

男人的面子大過天,尤其是處在社會底層的男人,越發看中面子。

但階層越高,對面子反倒是沒那麼在乎了,縱觀古今,能夠放下面子的人,得到機會的機率也越大。

「他們怎麼看我管我屁事,高看我也不多吃口肉,低看我也不少吃,人的面子從來不是求來的,得靠實力打,什麼是打江山?打在前面,先打,後才有江山。」

於敬亭逮到機會,就對懷裡的閨女教育一番,教育完閨女,就覺得兩道灼熱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穗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於敬亭抱著孩子戰術後退好幾步,警惕地看著小陳老師,唯恐愛好和平的小陳老師口出金句教育他。

「我認同敬亭的觀念。」穗子說。

於敬亭的腰瞬間挺直了,就連他懷裡的小落落,都感受到她老爸瞬間膨脹的氣焰。

「那些人越是看不起咱們,越是不相信咱們能把廠子做起來,咱們越是要干出一票成績。今日他們瞧不起咱們,明兒讓他們高攀不起!」

穗子立下豪言壯志,提升全家的志氣。

一家人燃起了鬥志,約好了下午去看看廠里分的房子。

結果到了地方一看,鬥志瞬間沒了一半。

「這破爛地方,能住人?!」

王翠花站在院子外看著院子裡的衰敗的景象目瞪口呆。

這是個獨立的小院,地方倒是不小,可是房子第一眼看過去,給人一種很詭異嚇人的感覺。

院子裡的雜草蕭瑟,半人多高,毫不懷疑一陣風吹來會竄出幾條蛇。

房頂的瓦片也是破破爛爛,風一吹甚至還有響聲。

玻璃全都碎了,帶著窟窿。

此時白日青天,烈日炎炎,可站在院外往裡看,總覺得陰氣逼人,讓人莫名地恐懼。

領著於家人過來的,是啤酒廠現存五個員工里的一個,看著比王翠花都大,是個羅鍋,姓劉。

聽到王翠花質疑這房子能不能住人,這個劉羅鍋綻放一抹詭異又神秘地笑。

「大妹子,你算是問著了,這房子一般人可是住不了。」

「咋地,凶宅,死過人啊?」王翠花一聽這些玄學就來勁。

「倒是沒死過人,可是住在裡面的前任廠長,還有前前任、前前前......總之,住在裡面的幾戶人家,不是出車禍就是瘋了,反正沒有一個善終的。」

「這會車這麼少,怎麼出車禍?」穗子問。

「被馬車踩了,腸子都讓馬蹄子壓碎了。」

「咦惹——」穗子倒吸一口氣,默默地退後,退到於敬亭身後,小手抓著他的袖子。

怪不得老張來報信時會那麼嘚瑟,合著不僅給於敬亭調到一家要倒閉開不出工資的破廠,分的房子也是這種有詭異傳說的「准凶宅」。

這是真不想讓老於家好,處處使絆子。

「這房子為啥這麼邪乎?總得有點冤親債主啥的傳說吧?」王翠花問。

「這你可問著了,沒有人比我熟悉這。這裡原本住著個大地主,那幾年天天遊街挨批瘋了,有人說他陰魂不散的附這屋裡,誰住進去,都要倒大霉啊!」

劉羅鍋神神叨叨的說完這段,本想看王翠花露出恐懼的表情,結果王翠花低頭,從隨身帶的大包里翻啊翻......

翻出個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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