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密布的天空,到了夜間已陷入徹底的黑暗,彌散的血色霧氣,也在夜幕下變成了暗紅。濃霧之中,只是相隔幾米也看不清具體樣子,只能看到朦朦朧朧的輪廓,霧氣陰冷而又潮濕,粘在身上讓人濕漉漉的渾身難受,潮濕之中,能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冰冷和不知從何而來的深深恐懼,對黑暗,對濃霧,對霧中一切未知的恐懼。

隨著「噼噼啪啪」的聲響,熊熊火焰在霧中燃燒,於是,光明驅散了黑暗,溫暖驅散了冰寒。

這裡是銀行二樓的一間小房間,只有一扇被打碎的小窗戶,此時已經被封住了,只留下幾條細細的縫隙透氣,這讓房間內相對封閉,不僅不被霧氣困擾,而且溫暖如春。

一團火堆就在房間正中燃燒著,撲面而來的熱氣讓人渾身都暖洋洋的,在火堆旁舒展身體,火焰的溫度炙烤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深入骨髓的寒冷被趕出了身體,暖暖的熱流在血脈中流淌,舒服的感覺讓人渾身都懶洋洋的,趴在火邊一動都不願意動。

一切都是這麼愜意,如果還能有一碗熱騰騰的食物就更完美了。

食物當然有。

一口半舊的大鍋架在火上,鍋中的液體正咕嘟咕嘟冒著氣泡,白色的乾酪被切成小塊在水裡融化,把鍋里的湯汁染成了奶白色,奶酪香氣撲鼻而來,讓人感到胃口大開。

乳白色的湯汁中,一顆顆褐色的小顆粒載沉載浮,風乾的腌肉被切成小丁丟進了湯里,在湯汁的滋潤下恢復了過去的飽滿,晶瑩的脂肪從肉粒里慢慢滲出,一點一點融入湯汁,讓濃湯表面飄起一層薄薄的油脂,湯汁蒸騰間,淡淡的肉香在封閉的房間裡縈繞,並不濃郁,卻剛好能勾起旁人壓抑許久的食慾。

灰撲撲的土薯被削去了皮,露出米黃色的芯,芯被切成大塊大塊的四邊形,正隨著沸騰的濃湯上下翻湧,土薯已經被煮的透爛,吸飽了油脂一副軟糯的樣子,浸泡在乳白色的濃湯里煞是可愛。

房間的地面已經被清掃乾淨了,莫妮卡的薄襪正架在火邊炙烤,而她自己則光著腳,側曲著腿坐在火堆旁一塊石頭上。長長的波浪卷髮鬆鬆垮垮的系在腦後,被一塊方頭巾包住,行動方便的皮衣勁裝外面隨便套了件家居外套,讓她看上去很有家居風範,膝蓋上攤開一個筆記本,手裡拿著筆,低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算算的。另一隻手拿著支長柄杓,不時伸進鍋里攪拌幾下,每一次攪拌,飄出來的香氣便更加濃郁,讓聞到的人垂涎欲滴。

至少讓聞到的小安娜垂涎欲滴。

小傢伙正在火堆旁席地而坐,似乎很不喜歡火焰,不時朝火焰齜牙咧嘴做出威脅的樣子,卻又捨不得香味,於是就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聞著鍋里的香味,一臉的陶醉。

突然,陶醉中的小東西猛地站了起來,朝著門口張開了手,喜笑顏看。

莫妮卡的注意力隨即也從筆記本上收回,抬頭看著門口,外面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屋門打開,巴布扛著個大麻袋走了進來,把麻袋隨手扔到火堆旁,自己也在火旁坐下。外面的氣溫直線下降,最多也就只有幾度了,巴布只是在外面逛了一圈就已經覺得兩手冰冷了,他伸手在火邊烤了烤,覺得不太過癮,乾脆就把手塞進了剛鑽進懷裡的小東西的脖子裡。

於是就多了幾排牙印,在手上排列的很有規律,巴布認真的看了看,嗯,牙不錯,挺整齊的。

「你到底是在記什麼?」讓小東西趴在自己懷裡繼續聞著食物的香氣流口水,巴布一邊烤火一邊詢問莫妮卡,「都已經快一個小時了還沒算完。」

「記帳啊,雖然還沒開張,但至少要知道咱們有多少存貨吧。」莫妮卡把帳本遞給了巴布,開始專心攪拌鍋里的濃湯,「行商哪有不記帳的,你也看看吧,不用你記,但至少要知道吧。」

「麻煩,我從來不考慮自己有多少錢的。」

巴布嘆了口氣,但還是乖乖接過帳本看了起來,莫妮卡的筆跡很清秀,條理也很清晰,所有的庫存一行行列的清清楚楚,包括今天的意外收穫,不僅金條和項圈被記在上面,就連被評價為不值錢的十六顆鑽石都一一記錄在案,細緻的讓巴布心裡一陣感動。

「不過……你費心了,以後還要繼續勞煩你每次都辛苦嘍。」

「嘁,想得美,死小孩。」莫妮卡瞪了他一眼,盛了三碗爛乎乎熱騰騰的濃湯,其中一碗塞進巴布手裡,順便搶回帳本收好,「趕快吃,吃完你不是還要做實驗呢嗎。到底要做什麼實驗啊,搬進來這麼一大袋,咦,怎麼都是食物?」

莫妮卡隨意的踢了一腳麻袋,幾個狹長的墨綠色果實滾了出來,翻翻袋子裡,全是上個商隊留下的食物類貨物,有些甚至已經開始大量腐壞了,散發出陣陣異味。

巴布沒有回答,看著安娜捧著小碗,即便被燙的直吐舌頭也要堅持朝嘴裡舀的樣子,巴布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小傢伙的頭,端起碗也嘗了一口。

味道確實不錯,一口下去,濃湯口感濃稠順滑,肉粒很有嚼勁,每嚼一口,混合了奶香的肉汁就會從肉粒里被擠出來,奶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緊緊抓住了味蕾,一口,兩口,每咀嚼一次,都可以盡情享受一次湯汁的鮮香。

肉粒是硬的,土薯卻是軟的,久燉的土薯一半已經化入湯里,另一半也軟糯到了極致,一抿就化,根本不需要咀嚼。當化掉的土薯划過口腔的時候,享用者才能發現,原本沒有味道的土薯已經吸飽了腌肉的肉汁,喝下一口,簡直就像在喝肉湯一樣美味。

「呼」,吐出一口熱氣,巴布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頂著燙嘴的溫度,把一大碗熱乎乎的濃湯都喝進了肚子,一股熱流順著食道一路下行,不僅四肢百骸都溫熱起來,就連額頭都微微帶汗了。

一扭頭,就看到莫妮卡捧著碗撇著頭,眼神一下一下的偷撇過來,一副快來誇我的樣子,巴布認真的考慮一下,終於開口了。

「再來一碗。」

「討厭的死小孩。」嘴裡罵著,莫妮卡卻頗為得意的昂起頭,給他又盛了滿滿一大碗,又搶走正在舔碗底的安娜手裡的小碗,在她哭出來之前把重新添滿的碗塞了回去。

「實驗其實挺簡單的。」巴布喝著湯,嘴裡嗚嚕嗚嚕的含糊不清,「把它們都放進你那個寶貝手包里。」

「休想。」莫妮卡立刻護住了放在牆角的精緻手包,大篷車裡的貴和重的貨物已經都移到了包里,倒是還剩下一些空間,而且也感覺不到手包的重量有多大變化。這東西又漂亮,又好用,簡直讓莫妮卡愛不釋手。

不過說笑歸說笑,她還是把麻袋裡的食物都放進了包里,動作小心翼翼的,尤其是那些已經腐敗的食物更是細心地包好才放進去,唯恐把心愛的手包蹭髒了。

「我不知道活著的生物能不能放進去。」巴布捧著碗解釋道,「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空間道具只能裝非生命物體的話,那說不定就能開發出它的另一個用途了。」

「嗯?」

「保鮮。」

「啊?為什麼?」莫妮卡不解的問道,「非生命和保鮮有什麼關係?」

「很難解釋,而且我也不知道這些知識我怎麼知道的。」巴布很努力的解釋道,「總之就是食物和作物的腐敗,其實都是某種看不見的生命體在破壞,這些生命體如果不能跟進包里的話,那食物放進去以後最多脫水風乾,絕不會腐敗。」

「咦,要真是這樣,以後進貨的思路就要變了啊。」莫妮卡眼神閃爍,最終定格為一個狡黠的微笑,「嘿嘿,我明白了,實驗一定要成功啊,不然以後別想再讓我做飯。」

「別啊,我……」威脅實在太恐怖了,巴布剛想說什麼,突然神色一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莫妮卡雖然什麼也沒聽到,但也第一時間閉上了嘴,身體也一動不動,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原地傾聽了幾秒之後,巴布突然一指門外,做了個『有動靜』的口型,莫妮卡臉色也沉了下來,悄無聲息的穿上了靴子,鞭子也握在了手裡。

「在篷車。」用口型交流過後,巴布抱起安娜,對莫妮卡比劃出手勢,「三、二、一。」

下一刻,兩人先後穿過開著的屋門,一個悄無聲息的摸向正門,一個穿窗而出從後面包抄,兩人一前一後,摸向了停在門口的大篷車。

還沒靠近篷車,就透過濃濃的霧氣看到一個昏黃的光團正在篷車周圍晃動,再稍稍靠近一點,便看到三個正常人類正在篷車車尾聚成一堆,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巴布聽了聽,似乎是正在討論篷車的來歷和裡面到底有什麼的樣子。

巴布沒有再聽下去,匕首滑入手心,身影消失在霧中。

三人之中站最最後位置的人正在東張西望,一隻手慢慢的從他背後伸出,悄無聲息的繞到頸前,緊緊貼在了他的脖子上。這人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呆在原地挺直身體,一動也不敢動了。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