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偉文跑了遍布全城，從商業區到近郊的共計七十八家網吧。
在他的調查樣本里，共有五十七人在網吧里搜索房屋信息。
這個樣本數據的占比稍微低於姚衣的預估，他原本以為平均每家網吧至少有一個。
但五十七人的樣本量已經能分析出些東西。
與他曾經的記憶基本一致，如今找房網雖在京城業務搞得如火如荼，但相隔僅百多公里的尚京，卻完全沒那味道。
地大物博的泱泱華夏，一城一文化，一城一環境。
不同城市間的隔閡尚未完全被網際網路打破，咫尺天涯，便是如此。
網吧里外來人口占比較大，這找房子的五十七人基本八九不離十皆為異鄉人。
如今他們找房子基本都在貼吧或者地方論壇，前往找房網的僅有不足十人，至於其他知名度更低些的房屋資訊網站更少，即便偶然有搜索出來打開的，卻也被裡面冷冷清清，一看就假得嚇人的房源信息震退。
如今全國各大網際網路企業倒有些嗅覺，不少門戶網站都嘗試著開啟房產板塊。
但正如姚衣所知道的那樣，門戶網站的本體尚且自身難保，又何談擴張？
他們既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和財力來真正做好自己的門戶板塊。
原因很簡單，門戶網站拓展新業務的唯一優勢，正在於他們自有的流量與黏性用戶。
可他們的用戶遍布全國。
這讓他們的房產板塊潛在用戶純天然的必須分散在全國各地。
這看似優點，實則絕路。
沒有百億級的資金和數年的投入耕耘，沒有任何一個企業能做好輻射全國的房地產資訊網站。
所以他們的現狀是人人都在做，但投入力度都不大，都做得很亂，極不規範，錯漏百出。
姚衣原本要的只是上述信息，但讓他驚喜的是，余偉文把工作做得更細緻，他竟用他擅長與人搭訕的天賦，對幾乎每一個找房者都進行了問卷調查。
即便少數拒絕回答的，他也同樣提供了些資料。
在五十七人樣本中，四十八人認為網上找房肯定有風險。
二十四人哪怕明知道在網上找房有較大風險，也堅決不肯找中介門店，打死不去，覺得中介費超出自己的心理預期。
三十五人認為找中介也可能翻車，會遇到黑房東或者假房東，只將前往中介門店列為無可奈何之下的備選。
七人拒絕回答問題，但他們同樣被余偉文按照年齡範圍、性別、選房意向、租房心理期待是合租單間還是套一套二進行分類。
這種種現狀，能部分證明起碼在此刻，在尚京本土，房產綜合信息發布網站還是一片等待他去統治的藍海！
姚衣看完之後，心中已有定數，只簡單給余偉文回去個郵件。
「做得不錯，再接再厲。缺錢隨時告訴我，回頭把你的銀行卡號給我。」
余偉文很快回信，只說了六個字，「多謝老闆鼓勵！」
他並未回自己的銀行卡號，姚衣也沒急著問。
之前尚洋那邊分給他不少招生提成，據姚衣所知李志華甚至自掏腰包多給了五千。
第二天一早，姚衣起床後依然如常的走出房門，卻見時常睡懶覺的米萌竟頂著個黑眼圈坐在沙發上，眼睛像隔著門縫偷窺出浴的神仙姐姐般直勾勾盯著自己的門框。
她看得太出神，以至於自己都打開門了，她還在哪裡發獃。
她的視線又落到姚衣臉上，一眨不眨，像在端詳一尊佛像。
「米萌你做什麼呢？」
姚衣被她這目光瞧得天靈蓋微涼，出聲問道。
米萌大約繼續愣了五秒，「呀！」
她雙手捂嘴，面紅過頸，「姚……姚總！姚公子！姚少爺你怎麼出來了！」
姚衣右手撫額，「總公子少爺你個頭啊！你能正常一點嗎，就叫我姚衣！」
米萌扭捏著，聲調兒里還有些打顫，「我……我昨晚又去網上搜索了一下姚氏集團的信息。你……你太有錢了，我覺得不換個高檔點的稱呼顯得不夠正式。」
饒是姚衣多年修行幾成仙，終究免不得被人氣成鬼。
「那你看我人站在這裡不還是個活人嗎？我是一堆行走的人民幣嗎？」
「唔，還是兩個眼睛兩個鼻子一個嘴巴。」
「每個人就一個鼻子！」
「喔。」
「還有，我早上出門不理所當然嗎？什麼叫你怎麼出來了？」
平常在面對很多人的時候，姚衣都能準確的拿捏住四十歲的人二十歲的樣子應該有的談吐味道，既顯得老成持重，卻又不過分誇張。
但他發現自己平生功力在米萌這兒總得廢掉大半。
沒辦法，這傻妞有時候太可怕，仿佛能把身上的傻勁兒傳染給別人。
這就又來了，她聽完姚衣的話，恍然大悟道：「對哦，我怎麼沒想到？」
姚衣真想說，因為你傻！
但中年人最後的矜持讓他克制住了，他轉而說道：「考慮清楚沒有，來不來我公司上班？」
坐沙發上的米萌又是渾身微微一顫，略扭捏道：「好……好吧。」
姚衣點頭，「那挺好，最近你和柳姐的工作，就是先儘快吧書店飲料角的事善後一下，直接放棄吧。建議你別夢想著從美院找個小學妹來勤工儉學，自己坐鎮幕後遠程遙控當小老闆。」
米萌納悶，「咦，你怎麼知道我這打算的？為什麼不啊？」
「你還沒和柳姐說吧？」
「對啊，我等柳姐起來就問她。」
「等柳姐給你解釋吧，虧不死你。」
這般淺顯的道理，姚衣實在懶得與她再解釋了，他上午還約了人有要事處理。
二人正說著，樊力便已經將早餐端了出來。
他手中餐盤裡只有三人份，五個出自他手的手工肉餡包子，三碗豌豆尖稀飯，一大碟泡菜。
姚衣發現沒有柳珏的碗，他沒來得及問，樊力便主動解釋道：「柳珏她昨晚一時技癢，熬夜了，等會再起。我們先吃，她的我放在鍋里免得冷掉。」
姚衣噢了一聲，心道柳珏的確是個行動派。
別看有些人表面光鮮，但背地裡卻是個加班熬夜當放假的程序猿。
姚衣坐下來正欲動筷，卻見那邊樊力卻突然擋住了他的手。
隨後樊力又拿出個新的勺子與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時分別從姚衣的碗里舀出去一勺喝下，再把他的兩個包子分別用筷子夾下來一角，放進嘴裡咀嚼。
他又夾了粒白蘿蔔泡菜，嚼得嘎嘣脆。
十秒鐘後，樊力說道：「沒問題，吃吧。」
姚衣：(⊙o⊙)
見姚衣這表情，樊力神色如常道：「這是我新買的筷子和勺子，專門用來試菜。」
「不是，這是做什麼呀！」
姚衣腦子有點宕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
樊力反倒略顯茫然的問道：「我不是負責你的安保工作嗎？這是試毒。」
姚衣嘴角一抽，他昨天沒好意思直接說樊力的崗位是保安隊長，換了個高大上的說辭。
沒想到樊力這人看著軸，心眼兒是真的軸，理解有點偏差，這就來現行的了。
並且他的動作很嫻熟，別看包子上只缺了個小小的角，但他連皮帶餡兒都沒漏過。
後世姚衣也曾在生死危機中走過，身邊的確曾有過不少保護政要與豪商的職業保鏢。
看樊力這技巧，與那些人如出一轍，以前絕對接受過極其專業的培訓，甚至執行過頂峰任務。
但是，這打開方式不OK啊！
「咳咳，樊哥我昨天不是那意思，我現在也就一沒什麼名頭的小年輕，除了你們和我私人場合的朋友之外，沒幾個人知道我是誰，我哪用得著搞這麼正經。你負責是公司的安保工作，不是我私人的。另外，這飯不是你自己弄的嗎？試什麼菜啊？」
姚衣終究沒忍住。
樊力哦了一聲，心知自己這一下職業習慣恐怕是被看出來了些什麼，決定補救一下，「我是怕我買的東西質量有問題，引發食物中毒。」
姚衣很想給他點贊，你可真是個機靈鬼。
旁邊的米萌看這二人唱戲，迷茫的問，「那我呢？我的不試毒嗎？」
姚衣和樊力倆人機智的沒答話。
米萌左看看，右看看，這倆神仙卻都奉行食不言的君子之道，只和五穀君打招呼。
她自顧自的嘟嚷道：「沒事，食物中毒拉肚子了我就去醫院唄。」
姚衣：噗……
姚衣：「樊哥不好意思。」
「沒事。」
吃過飯，姚衣準備出門，下意識回頭卻見樊力寸步不離的跟在自己身後。
「呃，樊哥你這是出門買菜？」
「不是，我負責你的安全。」
姚衣沉默，「樊哥不用這樣，真不用。我都說了……」
「沒事，我現在是私人時間，我想……守護柳珏的夢想。」
姚衣：「……」
「昨晚她重新打開她好幾個月沒碰的筆記本電腦時哭了。如果不是我的莽撞衝動，她不會丟了工作，也不會從京城狼狽逃離。如果我當時只是把她扶起來保護在我身後，她本該會有一個光芒萬丈的人生。能看見她臉上重燃熱血，如我當初那般，我此生再無所求。你說過要幫她報仇。所以，姚衣，她的夢想在你手裡，我要保護你。」
平素幾乎沒什麼廢話的樊力，一口氣說了很多。
姚衣能看得出來他平靜的神情下藏著的那顆正在燃燒的心。
只為柳珏而燃。
樊力除了柳珏，或許一無所有。
他的過往被掏空了。
「好！」
姚衣笑了，點頭。
姚衣相信命運，也相信自己的直覺，樊力是個好人。
如這般好人，同樣可以點燃他自己心中的熱血。
就留在身邊吧。
姚衣想起前世曾為自己擋下子彈而身負重傷的保鏢，但這次他不會再如當初那樣被逼上絕路而奔赴險境了。
「走！」
姚衣回頭，大步下樓。
「去哪裡？」
「去姚氏總部，找我父親的助理嚴文相。我需要他給我介紹一個註冊公司的代理人。」
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姚衣前世從未親自參與過註冊公司的工作，總是交給手下人去辦得妥妥噹噹，他只需要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簽簽字蓋蓋章，以至於他自己竟不精通註冊一家小公司最基礎的辦事流程。
其實他自個兒也能去摸索，浪費不了幾天功夫。
但是，我為什麼要浪費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