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起臉色漸變，眉頭深鎖做思考狀。
兩千家品牌擠破了頭，馬老師卻只取七百家，這是變相的店大欺客。
不，不是店大欺客，而是店大欺負供應商，還是還不了手的那種。
姚衣繼續道：「一旦市場出現供不應求的情況，各家品牌為爭取自身的利益，便會向阿里公司提出不同程度的返利政策。」
「阿里公司只會接受一種，甚至有些狠一點的乾脆將現金流寄放在市場當中，以求占據先機。換言之，這七百家品牌很有可能願意將銷售款存放在阿里，直到需要的時候再向阿里提款。」
他笑了笑：「二十七家品牌的銷售額是半個億，今年七百家品牌企業，現金流最少也有十幾個億，還是不用付利息，免費使用的那種。」
姚氏集團號稱資產數百億，可真正能流動的現金也不過二十幾億。
馬老師的電商平台，只一天就能達成這樣的效果。
姚起忍不住想起姚衣剛剛說的那句：低風險、無抵押，而且影響力極大。
若是要家網真能像馬老師的阿里公司一樣做大，光恐怖的現金流數字就可以嚇死人。
「我說的天時，指的是時代。時代選中了網際網路作為載體，一切商業模式都可以從中獲利。」
姚衣用樹枝在沙坑裡寫下時代二字，繼續道：「所謂的地利，當然就是尚京這座城市。我一個尚京人，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一直享受著尚京最好的資源。要家網沒理由比找房網遜色。」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
上一世他接手姚氏集團後，為了拯救這個瀕死的企業，他走遍了政府一大半單位，還有尚京的街街角角。
對於這座城市，他有很深的感情。
姚衣寫下尚京二字。
姚起道：「你說的人和，大約就是姚氏集團了吧？」
姚衣笑道：「爸的勢我肯定是要借的，不過我說的人和，也不止這些。」
「這次公關危機爸你也看見了，尚京的媒體對要家科技手下留情。一方面是不願意得罪你，另外一方面，我前期積累的好口碑，包括和政府的合作都起到了作用。」
「就算找房網這次能夠化險為夷，注資八億入場尚京，政府領導還是會念著我的好。他們都是絕頂的人物，誰是親生的，誰是過繼過來的，一目了然。」
「爸，說了那麼多，政府那邊的答覆你還未告訴我，究竟是什麼。」
感受到姚衣認真的眼神，姚起心中一動，兒子終究是長大了。
不僅長大了，而且好像志氣還不小，規劃的未來竟比整個姚氏集團更加宏偉輝煌。
他慢慢道：「尹如松告訴我，為了響應十一五規劃做最後的衝刺經濟，尚京市將會扶植一批本土企業。」
姚衣一愣，奇道：「我們要家網不是已經在《2010年尚京新型企業扶植計劃報告書》里了？」
姚起淡淡一笑：「這就是我要教你的事情，和政府的人打交道，一定要沉得住氣，他們手上的底牌比我們多得多。」
「新型企業扶植計劃，說到天上去也只是尚京本市的政策，影響力小，企業補貼還要看當地財政的具體情況。」
「十一五規劃是中央的政策，不僅有專項經費，更有很多激勵企業的優惠政策，兩者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姚衣前世沒能趕上這趟政策，聽到姚起說的厲害，立刻問道：「那究竟是怎麼個扶持法？」
「5月份經貿委會評定一批行業的『龍頭企業』，一旦要家網被認定為網際網路房地產行業的『龍頭企業』，政府就會按照十一五規劃的方針，對這些企業進行商業補貼。」
「補貼多少？」
「十一五規劃中央和市政府最後撥款十個億，總共會對大約五十家企業進行商業補貼。多的上億，少的也有上千萬，能拿多少，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姚衣皺眉道：「這事兒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咱們姚氏集團難道不算龍頭企業？」
根據姚衣的回憶，上一世這個時候姚氏集團好像沒有掛過『龍頭企業』的牌子。
姚起淡淡道：「這次的本土企業扶持早就內定了名額，我也不想爭這個虛名。」
姚衣頓時明白，自家老爸是看不上這點扶持資金，根本就沒報名。
「我不要，不代表你不能要。」
姚起眼裡迸發出光彩來，他對虛名無感，不代表他不會為了姚衣爭取。
「尹如松已和我打了包票，不過也要求你這段時間低調一些，和找房網的摩擦少一些。就算有什麼爭執，也看在政府的面子上等款項到位了再動手。」
姚衣這次是真的傻眼了，他不相信尹如松這樣的大佬會說出如此直白的威脅。
姚起笑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這麼回事，你知道就行。」
姚衣也是忍俊不禁，用樹枝在沙坑上寫下了姚氏集團、姚起、姚衣的名字。
然後伸出腳去，將所有的字跡全部抹平。
看著姚衣生氣勃勃的背影，姚起不由感嘆了一聲年輕真好。
只有年輕人，才能推動這個破舊的世界繼續前進。
「爸，多謝。」
「我們是父子，有什麼好客氣的。」
姚起慢悠悠的踱著步子，漫不經心道：「今天在家裡睡？」
「不了，我還得去公司，這段時間突髮狀況多，自己盯才放心。媽那邊我就不去打招呼了，免得她又塞什麼奇怪的東西給我。」
姚衣將樹枝丟到花叢里，拍拍手，和姚起揮手再見後，坐上了自己的帕薩特。
……
「老闆，這是最新的一批應聘者資料。」
米萌乖巧的坐在姚衣對面，將十幾份資料推了過來。
姚衣接過了資料，邊看邊問道：「余偉文呢？現在讓他管理內容審核這一塊，成效怎麼樣？」
余偉文休假回來後，姚衣撤了他市場部經理的位置，降了一級，只擔任審核團隊的小組長。
通過黑房東事件，姚衣對余偉文的發展預期下調。
余偉文小聰明有，但格局不夠，做事習慣性的喜歡走黑暗面，走灰色手段。
嚴格說來，樊力也算是他的「幫凶」，但考慮到樊力本來就是特殊行業出身，姚衣可以理解，並未追究他的責任。
樊力在公司里也只負責安保，灰一點沒問題。但以余偉文的職務來說，他的格局決定了他的眼界高低，如果一直這樣做事，遲早得摔死。
姚衣還是念舊情，余偉文犯下大錯卻依然沒有一擼到底，算是給了他一個最後的機會。
「他現在天天都加班，生怕再出岔子。」
米萌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道：「老闆，能不能別讓我兼任市場部的工作了？你讓我去管余偉文，我覺得有點彆扭。」
市場部沒了經理，姚衣只好自己來，順便將米萌這個總裁助理也拖下了水。
姚衣不在的時候，米萌全權負責市場部的決策。
姚衣笑道：「你是我的助理，傳達的就是我的意思，不管余偉文是不是市場部的經理，他都要聽你的話，這一節你可要記清楚。」
他迅速看完所有應聘資料，眉頭微皺，將其放在一邊。
米萌見他沉默，連忙道：「老闆，是不是沒有滿意的？要不然我再去挑一批來？」
「不用了，真正的人才都需要自己培養，或者是獵頭高薪挖來，咱們這種直接招聘的方式能成事的幾率不大。」
姚衣微微搖頭，嘆了口氣，這一堆應聘資料的人選要麼太過年輕，要麼沒有相關從業經驗，要麼根本就是鬧來玩的。
市場部經理這崗位沒多少試錯空間。
在沒有合適的人選之前，姚衣寧願自己多辛苦，也要將這位置空出來。
隨著要家科技的不斷壯大，市場部經理的位置也愈發重要，它負責直接領導市場部最重要的三個部門，行銷、審核和編輯組。稍有疏忽，公司業務便會急轉直下，絲毫馬虎不得。
他上一世也有幾名得力下屬，但現在年紀輕輕不說，還有不少都還在姚氏上班。
要是真去挖人，姚起第一個就會將江靜姝塞過來，到時候更是難以收場。
還有一個方法就是去其他網際網路企業挖強人。
不過以要家科技現在的平台，除非給到年薪百萬，不然別人不太可能被說服了跳槽。
但如果輕易給另一個經理級年薪百萬，又會打破公司目前的工資結構，在公司正式開始盈利之前，這樣花錢開工資並不可取。
姚衣越想越頭疼，只得暫時擱置高管招聘計劃，讓獵頭留意市場上的人才，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也是好的。
看到姚衣揉太陽穴，米萌貼心的給他倒了一杯茶。
姚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無事獻殷勤……說吧，有什麼事？」
「老闆，這可是你要我說的啊。」
米萌扭捏起來，不好意思道：「老闆，明天我想請一天假。」
「請假？」
姚衣皺了皺眉，公司現在正在大力擴張業務，市場部經理又不在，工作千頭萬緒都需要人來梳理。作為總裁助理，米萌對於這些情況應該都是了解的。
以米萌盡職盡責的性格來說，不會輕易在這個關頭請假，看來她有必須請假的原因。
出於好奇也好，關係也好，姚衣將茶杯放下，笑吟吟道：「請假不難，不過你得老實告訴我，你請假要做什麼。」
「……」
米萌臉紅起來像是熟透的蘋果。
過了幾秒鐘，她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明天我媽要來看我，我打算陪她逛下街。呃，我媽很久沒來看過我了。」
「哦，阿姨要來看你這是好事啊，你怎麼不早說。」
姚衣本以為有什麼大事，聽到是有人來探親，頓時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笑道：「這樣吧，明天你也不用請假，上午來公司打個轉將工作安排一下就行。到時候我在敦煌寶閣訂一桌，略表地主之誼，免得阿姨說我天天虐待童工。」
「啊？」
米萌明顯嚇了一跳，不敢相信道：「老闆，明天你請我和我媽吃飯？」
「是不是不方便？」
姚衣見米萌有些不情願的樣子，笑道：「那你們自己去吃也行，到時候報我的名字就好。」
他沒事總許諾請客吃飯，天知道現在他欠著米萌多少頓，反正逮著機會就是還。
再者，姚氏集團每年都在敦煌寶閣消費一筆不小的招待費，一般都是年底結帳，報姚衣的名字還能打八折。
「不，不是。」
米萌小臉別的通紅，以為姚衣生氣，連忙解釋道：「我是怕老闆太忙，耽誤老闆的時間。」
「再忙吃頓飯的功夫還是有的，再說了，沒有你這個總裁助理幫忙，我這個總裁也忙不起來。」
姚衣站起身來伸手去拿外套，笑道：「趕緊去鎖門吧，今天早點回家早點休息，養好精神明天陪阿姨好好逛逛。」
「嗯。」米萌帶著笑容歡天喜地的去了。
這丫頭一直都是那麼容易滿足。
姚衣看看錶，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從家裡趕到公司，只剩米萌一個人還在公司加班整理資料。
端午節過得那麼慘的，米萌不說前三，前十應該是有。
也許是應該多關心一下這丫頭，一個人出門在外又沒有親戚在身邊，多少會有些孤單。
姚衣頓時覺得有些抱歉，他是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而且帶著遠大的理想回到這裡，工作就是他的事業。
不管工作到幾點，他一點兒都不會感覺到疲憊和厭倦。
他沒有退縮的餘地，只能一直向前，努力拚搏，才能為自己和姚氏集團爭取到未來生存的權利，才能一展心中抱負，不然就白白重生一遭。
米萌和他不一樣。
她沒那麼高遠的志向，甚至平時的她更得過且過。
她喜歡自由遠多過夢想。
可能上一世的米萌沒有加入大集團的機會，也沒有擔任高級管理者的經驗，可是她的天真善良還有才氣不會背叛她。
也許她會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作家，隔三差五的出版一兩本書養活自己，甚至能夠購置一兩套小房子安居樂業。
能夠肯定的是，如果沒有遇到姚衣，米萌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也不會那麼辛苦。
真不知道對她而言，究竟怎樣的命運才算好。
我總不能害了她才是。
姚衣思緒漫舞，很快又回到了最初的淡定。
現在他的想法不重要，要家網離不開米萌，不管米萌上一世的道路是什麼樣，這一次遇到了姚衣，他們的緣分就註定無法輕易拆開。
「老闆，我好了。」
米萌興沖沖的坐上了副駕駛。
姚衣發動帕薩特，淡笑道：「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