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七娘帶著白小胖、安旦娃等幾個徒孫,也紛紛做好下水的準備。

「這水下必有古怪,怕是非常兇險,你們當真要下去?」陽九對自己的水性非常自信,而且擁有金剛不壞之身,自然無懼。

這幾個傢伙下水,感覺生死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們的水性都不差。」郭七娘笑道。

這跟水性好不好關係不大,水性再好的人,要是被水鬼給纏住,那也得溺斃。

陽九想著說道:「這樣吧,我先下去看看。」

師父堅持,當徒弟徒孫的自然得遵從。

李星河命人取來結實的長繩,讓陽九綁在腰間,如此一旦遇到危險,他們也能及時將陽九拉回來。

在李星河看來,其實沒必要下水。

再差幾十具屍體,捕蛇村的村民就會都爬上岸。

到時候河底都沒了屍體,自然什麼事都沒有,根本沒必要去冒險。

郭七娘給陽九綁好繩索,低聲道:「師父,一定要小心,若遇到危險,你就快速拉三下繩子。」

陽九點點頭,縱身跳進了河中。

河水是溫熱的,許久沒有下水,感覺非常舒服。

陽九直直衝向河底。

河水非常深,底部的光線無比暗淡。

靠近時,陽九發現了剩餘的捕蛇村的村民。

那些村民全都仰躺在河底,身上纏著水草,一雙雙眼眸盡皆睜得很大,被河水泡得又綠又腫。

陽九靠近其中的一具屍體,一伸手飲雪刀出現在掌中,快速揮動,斬斷水草,抓起那具屍體,迅疾上浮。

腦袋探出水面時,岸上的眾人全都鬆了口氣。

眾人幫著將那具屍體拉到岸邊。

陽九並未上岸,打算繼續下水撈屍。

李星河大手一揮,讓一些水性極好的兵士,也下去撈屍。

烈日當空,就不信這些屍體還能鬧出么蛾子不成。

郭七娘等縫屍人,李星河斷然不會讓他們涉險。

屍體都在河底,此外,也沒別的異樣。

陽九再撈一具屍體後,上岸休息。

撈上來的屍體躺在太陽下,能夠隨意移動。

但當他們在半夜主動爬上岸後,就會如長在了地上,沒有鎮屍符,無法挪動。

這其中的緣由,陽九是一頭霧水。

正在河底撈屍的兵士,突然全都同時扯動繩索。

繩索晃動,盪起漣漪。

岸上的兵士盡皆大驚,急忙用力拉扯繩索。

誰知沒拉幾下,繩索已是斷掉,斷口處,甚至還有血跡。

「血……」郭七娘指著河面驚恐地道。

鮮血從河中狂涌而上,瞬間便將河水染得通紅。

岸邊一片安靜。

「陽兄,這……」李星河滿臉驚駭。

陽九嘆道:「是我們大意了。」

河中撈屍的那些兵士,可能都碎成了渣渣。

如果他們的靈魂跑出來作惡,鎮屍司的人就有得忙了。

陽九心頭有極其不好的預感,瞥了一眼岸邊的屍體,道:「殿下,這些屍體,都得燒掉。」

「燒、燒屍?」李星河臉色大變。

按照大魏的律法,燒屍體可是重罪。

如果屍體真的不能燒,那些出家人圓寂後,他們的屍體難道也得土葬?

那這世上還有舍利子嗎?

陽九轉身來到一側,亮出飲雪刀,唰地將一具屍體的腦袋劈開。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只覺陽九這是瘋了。

屍體的腦袋剛被劈開,就有一隻血色的蟲子如離弦之箭般,疾射向陽九的面門。

刀芒再現。

那蟲子頓被劈成兩半,鮮血飄灑,如紅霧一般。

不到杏子大的蟲子,居然裝著這麼多的鮮血,著實瘮人。

「師父,這是什麼?」郭七娘看得都想吐。

那蟲子被劈開後,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臭味。

陽九道:「若我猜得沒錯,所有的屍體里,必然都有這樣的蟲子,腦袋裡一隻,下半身一隻,這兩隻蟲子當為一公一母……」

母蟲寄生在人腦里,能夠帶動屍體的上半身爬行,而公蟲為了追隨母蟲,就會帶著下半身緊緊跟隨。

這正是這些屍體能夠爬行,並且身首都能對得上的原因。

「陽兄,真若如此,我們只需要將屍體劈開,消滅這些蟲子即可,沒必要……」李星河還是覺得不能燒屍體。

那些血蟲被養在死屍里,肯定不是為了玩。

李星河說得輕巧,劈開屍體,消滅蟲子,這樣做鬼知道還會死多少人。

體內有血蟲的屍體,可不是一兩具,而是數百具。

河中已然發生了慘案,動作再不快點,恐怕岸上……

李星河隨即下令道:「劈開屍體,殺死毒蟲。」

眾兵士拔刀出鞘,學著陽九的樣子,劈砍腦袋。

血蟲飛射而出,他們急忙揮刀,卻是沒能砍中血蟲。

「啊……」

慘嚎聲此起彼伏。

血蟲破開兵士們的腦袋,直接鑽了進去。

「燒,都給我燒掉……」李星河面色驚恐,迅疾逃離。

也就一瞬間的事,就有數十兵士慘死在血蟲下。

李星河很是懊悔,就因沒聽陽九的話,害死了這麼多的精兵。

眾兵士撿來柴火,將屍體分別放到上面,點燃後騰起熊熊大火。

焦臭味彌散開來,嗆得眾人連連咳嗽。

「師父,這很像是苗疆一帶的蠱術。」郭七娘臉色蒼白。

安旦娃道:「川蜀這邊,也有養蠱之人。」

陽九皺眉不語。

弄死整個捕蛇村的真兇,乃是送喪翁,可送喪翁不是在煉製傀儡?

煉傀儡和養蠱蟲雙管齊下嗎?

直到傍晚,所有的屍體才被徹底焚化。

河面上的鮮紅,也被流淌的河水帶走,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李星河聽從陽九的建議,在河岸兩側布防。

河底的那些屍體很可能已經發生了異變,當他們爬上岸,有可能會發生一場惡戰。

此刻在河對岸的山崖上,站著一個身披斗篷、手持招魂幡的怪人。

那人戴著雪白色的笑臉面具,鼻頭髮出哼哧哼哧的冷笑。

看那裝扮,正是無惡不作的送喪翁。

「李星河真是長能耐了,居然敢燒屍體。」送喪翁哂笑不已。

燒屍一時爽,燒後悔斷腸。

李星河理當清楚這點,然而只是被幾隻血蟲給嚇了一下,就立馬方寸大亂。

都說秦王強硬,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只軟腳蝦。

往常都是在零點,河底的屍體就會爬上岸。

但今晚不同,還沒到亥時,河中就傳出隆隆的怪聲,河面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漩渦。

站在最前面的兵士非常緊張,握刀的手都在顫抖。

倒是後方的弓箭手,神情專注,將箭搭在弦上。

算算數量的話,河底的捕蛇村村民當有四五十個。

李星河帶來的精兵,卻有上千。

饒是如此,李星河也很緊張,掌心後背都是冷汗。

嘩啦嘩啦……

一具具屍體躥出河面,搖搖晃晃地朝這邊走來。

他們被斬斷的腰部纏著水草,能夠勉強保證上半身不會掉落。

陽九數了數,一共有四十九具屍體。

看這些屍體走路的模樣,似乎一陣風吹來,都能將他們吹倒。

但眾兵士卻如臨大敵,緊張得呼吸不暢。

「陽兄,如何是好?」李星河的呼吸也很急促。

陽九道:「放箭啊。」

「對,對對對,放箭,快放箭……」在戰場上,李星河毫無懼意,單槍匹馬,殺敵無數。

但那是跟活人交手,自然無懼,這跟死人打交道,心跳如擂鼓,怕得直想喊娘。

弓箭手紛紛拉弓放箭,箭出如雨,嗖嗖嗖插滿了死屍的身軀。

讓所有人都心跳驟停的是縱然如此,也無法阻止那些屍體繼續向他們靠近。

「陽九,老夫倒想看看,接下來你會怎麼做?」站在高崖上的送喪翁,聲音裡帶著輕蔑。

養蠱跟煉傀儡其實有相通之處,送喪翁索性將二者融合,以捕蛇村的數百村民做試驗,就是想要看看,融合後的威力究竟如何。

剛開始的時候,爬上岸的屍體一頭栽在河岸上,再也不動彈。

送喪翁親手試過,蠱蟲還活著,可屍體卻如長在地上,難以挪動。

試驗嘛,總有失敗。

哪怕已經失敗了一千次,說不定第一千零一次就成功了。

凡事堅持最重要,不怕失敗,不懼挫折,堅持下去終會有成功的時候。

「用火箭。」陽九提醒。

李星河從驚懼中醒過神,令道:「用火箭。」

火箭射出,射中那些屍體。

屍體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燒不起來。

但當一具屍體身上插滿火箭,雖沒能引燃屍體,卻讓藏在屍體體內的蠱蟲坐不住了。

一具具屍體開始扭動,倒地,翻滾……

「蟲子就是蟲子。」送喪翁看在眼裡,輕輕搖頭。

蟲子怕火,各種動物怕火,其實人也怕火,得看這火勢是否兇猛。

不過送喪翁一點都不擔心,火能對付蠱蟲,卻對付不了傀儡。

他輕輕一搖招魂幡,倒在地上的屍體,瞬間全都彈身而起,向前狂奔。

「怎、怎會如此?」李星河目瞪口呆,嚇得雙腿打顫。

陽九冷眸瞧著,心道:「傀儡術,莫非送喪翁就在這附近?」

他看向四周,陡然在對崖上發現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站在月光下,居高臨下,招魂幡在夜風中獵獵晃動。

陽九悄無聲息地退去,然後展開輕功,繞道奔向對岸的山崖。

「陽兄,這火箭也不管用,可如何……陽兄?」李星河說著扭頭一看,身邊哪還有陽九?

陽九不在,李星河再也無法鎮定,就想撤退。

砰砰砰。

所有的屍體突然全都倒在了地上。

這場面看得李星河是頗為懵逼。

剛追到對岸的陽九,看到送喪翁的身影隱去,便停下腳步,轉身看去,那些屍體紛紛倒下。

送喪翁的目的,顯然已經達成了。

陽九又折回來。

李星河已在讓兵士們準備焚燒那些屍體,幾百具屍體都燒了,再多這幾十具也不多。

陽九從九蛇歸洞拿出四個不大不小的瓷瓶,揮刀破開屍體的腦袋和下半身,在血蟲朝他撲來時,將血蟲裝進了瓷瓶里,正好是兩公兩母。

等回到長安,抽空好好研究一下。

將屍體焚燒後,李星河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州衙,進屋倒頭就睡。

這一夜,李星河睡得很不踏實,總是噩夢纏身。

那些被焚燒的屍體,莫不化為惡靈,陰笑著要找李星河討個說法。

陽九倒是沒有做夢,睡得極為踏實。

古怪屍體全被解決,陽九決定再休息一日,就啟程返回長安。

只是想想玄字號房裡的屍美人,就讓他心癢難耐。

「陽兄,來都來了,不妨多呆幾天。」李星河在這成都城,著實悶得慌。

成都城絕非小城,但跟長安一比,實在沒多少樂子可找。

陽九聽到這些話,笑問道:「莫非成都雲雨樓的姑娘真的很差?」

「那倒也不是,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嘗嘗家常小菜也不錯嘛。」李星河笑得非常猥瑣。

別看成都小,吃喝玩樂的地方還是非常多,而且川蜀地傑人靈,漂亮的姑娘一抓一大把,正是李星河夢寐以求的仙境。

看李星河貌似提不起興趣,陽九又問道:「殿下,可要神鞭助助威?」

「不用不用。」李星河連連擺手。

陽九調製的神鞭,好是好,就是威力太猛了。

刺激數天,萎靡數月,對身體的損耗非常大。

正常人要是來上兩根,真有可能會一命嗚呼。

李星河知道留不下陽九,拉著陽九吃了頓酒,方覺盡興。

入夜,陽九讓所有縫屍人早點睡下,明日也好早點啟程。

……

深夜的成都街頭,鬼影都沒一個。

偶爾會有喝得爛醉的酒鬼扶著牆狂吐,或者直接站在街道中央撒尿。

就連打更的聲音,都會在這靜夜裡瞬息消失。

狂風突然大作。

快要睡著的打更人,沒精打采地瞧著銅鑼,嘴裡念叨的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

但被這風一吹,所有的困意瞬間消失。

狂風愈發猛烈,吹得他快睜不開眼。

作為打更人,腦子裡立馬想到,這風吹得很不正常,必有妖。

他急忙跑到旁側,躲到一棵大樹後,這才覺得好受點。

「嗚嗚嗚……」

「啊啊啊……」

「嘻嘻嘻……」

……

各種詭異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聽得打更人渾身直顫,直呼菩薩保佑。

聽到那些聲音漸漸遠去,他方才壯著膽子探頭去看,這一看,直接嚇得屁滾尿流,撒腿就逃。

前方的街道上,赫然有一群鬼,無不雙腳離地,輕輕向前飄去。

那些混亂的詭異的聲音,正是這群惡鬼發出。

……

陽九還在睡,就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他跳下床,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郭七娘。

看到天才麻麻亮,陽九不滿地道:「七娘,我是說咱得早點出發,可沒說天沒亮就出發。」

「師父,出事了。」郭七娘滿臉驚恐。

呃……

該不會是焚屍惹出的禍事吧?

陽九回屋穿上衣服,跟著郭七娘來到大堂。

李星河來回踱步,額頭掛滿汗珠。

「陽兄,這回真是完蛋了。」李星河都能想像,聖人得知此事後會如何大發雷霆。

陽九已經聽郭七娘說了大概的情況,問道:「真有百鬼夜行?」

「我也不信,可打更人親眼所見……」李星河現在就想想一個辦法,能夠將聖人糊弄過去。

打更人就蜷縮在一側的角落裡,身子顫抖得很厲害。

陽九靠近時,能夠聞到從他身上飄出的怪味。

「你當真看見了?」陽九問道。

打更人木然地點點頭。

仔細詢問之下,打更人能夠簡單描述那群惡鬼的穿著。

聽起來,那些惡鬼好像還真是捕蛇村的村民。

大魏朝廷禁止焚屍,難道真是因為焚屍就會讓其靈魂變成惡靈?

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所謂的百鬼夜行,其實是送喪翁搞的鬼。

送喪翁想要迷惑一個打更人,應該是很輕鬆就能做到的事。

陽九來到李星河面前,道:「殿下莫慌,我再多留一日,今晚我倒想看看,這百鬼還會不會出來夜行。」

「好,到時候我多帶些人……」李星河只是想想打更人所說的畫面,不帶上千八百人,晚上他絕不敢出門。

陽九擺手道:「人多了,他們反而不敢出來,我一個人就行。」

為了萬無一失,陽九決定扮成打更人。

「師父,你會打更嗎?」郭七娘笑問。

打更看似簡單,實則也是技術活。

陽九微笑道:「你師父我無所不能。」

想不到,系統曾獎勵的打更術,竟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熬到晚上,陽九換上打更人的衣服,手拎銅鑼,輕輕一敲,有模有樣。

「師父,你一個人去會不會太危險了?」郭七娘還是很擔心。

她有很多縫屍技藝都沒有學,陽九可不能就這麼被百鬼給吃了。

陽九笑道:「那傢伙都沒事,我會有事?」

就算捕蛇村的村民真的在成都街頭搞百鬼夜行,可能也只是走走過場,嚇嚇夜行人。

不然的話,那個打更人也不可能活著來報官。

算準時間,陽九離開州衙,走上街頭,銅鑼一響,百鬼莫近。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關門關窗,防盜防髒……」

陽九瞧著銅鑼,走街串巷。

身份上的轉換,倒讓他覺得很好玩。

古時候的打更人,作用很大。

打更的最初目的,就是為了驅趕髒物,後來又多加了報時,再往後還能威懾小偷,甚至都充當起了通訊工具。

誰家有人在半夜生了病,找不到大夫時,就能請打更人幫忙。

按照那個打更人的說法,昨晚的百鬼夜行,大概是在子時出現的。

現在距子時還早,陽九在那個打更人所負責的這片區域走動。

將近子時的時候,突然有陰風吹來。

這跟那個打更人所說的情況,完全一樣。

風更狂。

陽九趕緊找地方躲好。

「哈哈哈……」

「咯咯咯……」

……

那個打更人所說的鬼叫聲也隨即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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