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種惡因得惡果(求月票)

任喜蓮所承受的痛苦,陽九能夠理解。

她終其一生都在追尋真兇,想為她的孩子們報仇。

但造化弄人,直到白髮蒼蒼行將就木也沒能找到,最後反而還被真兇給砍死。

老天不開眼的時候,可能不是瞎了,而是老天爺的眼睛都被人挖走了。

難怪任喜蓮會有那麼大的怨氣,攤上這種事,誰能瞑目?

陽九搬起棺蓋合上。

【縫屍一百零一具,獎勵宿主九色神功(五層)。】

九色神功的第五層,相當於擁有了百年功力。

放眼江湖,擁有百年功力的人,若非一派掌門,也是德高望重的長老護法。

陽九默默感受,如今他的功力之深厚,絕對可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雖說系統經常獎勵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只要堅持縫屍,變強那是必然。

儘管還有時間再縫一具屍體,但陽九覺得任喜蓮著實可憐,便拿出冥紙紮了個小紙人。

然後他撕開拘鬼符,放出任喜蓮。

任喜蓮有點懵,無法理解,陽九明明都抓住了她,又為何要放了她?

「任前輩,我知道你在執著什麼,若能手刃仇人,你是否就會安然離開?」陽九看著手中的小紙人,輕聲詢問。

任喜蓮有些懵,陽九如何知道她的姓?

她能操控自己的屍體,這也是意外的發現,然後她就讓身體吞掉了放在桌子上的縫屍記錄。

陽九進來的時候找過,既然桌案上沒有,倒也不會影響他縫屍。

「我能幫前輩找到殺害孩子的真兇。」陽九現在就盼那傢伙還活著。

任喜蓮身上的黑氣慢慢消失,嘎聲問道:「此話當真?」

陽九將手裡的小紙人的臉慢慢轉向任喜蓮,問道:「可是這傢伙?」

看到那張臉,任喜蓮的臉上再次浮現出黑氣。

這張臉正是她臨死前看到的那張臉,可在那時,即便知道真兇是誰,又有何用?

陽九掀開棺蓋,取兩滴任喜蓮的血,給這小紙人點睛。

小紙人伸展雙臂,眼睛轉動。

任喜蓮呆呆看著。

「帶我們找到這張臉的主人。」陽九冷聲吩咐。

小紙人一抬手,便開始指方向。

陽九走出房間,回頭看到任喜蓮還站在那裡,便道:「前輩莫非不想報仇?」

任喜蓮攥緊雙拳,默默跟在陽九身後。

途中碰到東廠差役,都是笑著跟陽九打招呼。

但這些差役根本看不到任喜蓮。

「萬一此人在千里之外呢?」出東廠大門後,任喜蓮皺眉問道。

陽九笑道:「前輩的運氣不錯,此人還活著,而且距長安城不遠。」

任喜蓮半信半疑。

現在除了跟著陽九走,她也別無選擇。

若陽九想要殺她,其實很容易,剛才不將她放出來,直接將靈符燒掉,她就會魂飛魄散。

出長安城後,陽九展開輕鬆,很快就來到了一座小山村。

夜深人靜。

村中偶爾傳出幾聲狗吠。

在小紙人的指引下,陽九來到了位於村子正中的一戶人家。

「那傢伙就住在這裡?」任喜蓮頗感意外。

陽九道:「相信我。」說著已是翻牆進入。

院中有三間屋子,正中的主屋居然還亮著燈。

陽九來到窗戶前,看到砍死任喜蓮的那個老頭,此刻正坐在床頭,對著痰盂猛烈咳嗽。

在他旁邊坐著一個老太太,蒼老的手不斷輕拍老頭的後背,臉上滿是擔憂。

人一旦上了年紀,身體就會出各種各樣的毛病。

這老頭在砍殺任喜蓮的時候,面目猙獰,感覺很爽。

但此刻卻被疾病纏身,夤夜難眠,看著又有點可憐。

不過任喜蓮看到他,卻是殺氣浮現,嗖一聲就想進屋,卻見門上有金芒一閃,直接將任喜蓮彈飛。

陽九無語道:「前輩你瞎啊,沒看到有門神?」

大門那裡沒有門神,但在這房門上,卻貼著兩張門神,手持神兵利器,威風凜凜。

任喜蓮道:「我要讓他不得好死。」

就是這畜生不如的傢伙,將她的七個孩子弔死在屋檐下。

若能報得此仇,任喜蓮寧可下地獄,或者魂飛魄散。

陽九指指小紙人,道:「前輩可借它的身軀,達成所願。」

「這麼小?」任喜蓮微愣。

陽九笑道:「紙人雖小,但有前輩的武功加持,殺一個將死的老頭,難道還做不到?」

任喜蓮覺得此話在理,當即閃身進入小紙人,再次擁有身體的感覺,非常好。

陽九道:「在後腰別著一把斧頭。」

任喜蓮摸出來,很想罵人。

這是一把紙糊的斧頭,而且非常小。

但不管怎麼說,像武器這種東西,有總好過沒有。

陽九上前輕輕敲門,屋中暗自神傷的老兩口,雙雙有些懵逼,這大半夜的會是誰來找?

關鍵是聽這聲音,來人已經進入院子直接來到了他們的房間外。

「別去。」那老頭一把攔住老太太,低聲囑咐老太太無論如何都要躲在床上,千萬不可亂動。

老頭從床下摸出一把鋒利的斧頭,緊握在手裡,慢慢靠近門口。

他打開門,輕輕一拉,看清站在門外的陽九的臉。

「有事?」老頭很警覺,將斧頭藏在身後。

陽九道:「任喜蓮任前輩讓我來看看你。」

任喜蓮聽得很疑惑,那老頭卻是魂飛魄散,踉蹌後退。

「任喜蓮」這三個字,乃是他最不想聽到的。

最近他總是在夢裡見到任喜蓮,任喜蓮將所有的怒火全都傾瀉到他的身上,那種痛苦,哪怕夢醒了,也是非常嚇人。

陽九側身讓開,露出站在他身後的小紙人。

那老頭看到小紙人,面露訝色,只因這小紙人的臉跟他長得很像。

「殺我兒,殺我女,今夜,我也要殺你全家。」任喜蓮一字一句,恨意滿滿。

聽到這聲音,那老頭踉蹌後退,將斧頭亮出來,滿臉驚駭。

「沒想到我死了,也能來找你報仇吧?」任喜蓮大笑。

她的笑聲很是瘮人,將睡在別屋的人全都吵醒。

這老頭只有一個兒子,早已娶妻,也給他生了四個孫子。

老頭平日裡最愛做的事就是跟孫子們玩。

現在任喜蓮找上門來,他的心怦怦狂跳,慌得不知所措。

老頭的兒子兒媳,還有三個孫子一個孫女,全都從屋子裡走出來。

任喜蓮的笑聲太嚇人了,嚇得他們不敢睡,便出來看看情況。

任喜蓮亮出紙糊的斧頭,扭頭看向老頭的孫子們,寒聲道:「先殺幼兒,以解……」

呼。

老頭別無選擇,掄起斧頭砍向小紙人。

任喜蓮肯定死了,腦袋都快被他砍掉,不可能還活著。

哪怕她的靈魂能夠依附在這個小紙人上,如此脆弱的紙人,他一斧頭就能砸扁。

實在不行,就放火燒。

紙最怕火,一點就著。

為了保護家人,老頭心無畏懼,唯有拚死戰鬥。

「前輩,冤有頭,債有主……」陽九看得出來,這老頭的兒子兒媳都很善良。

要是任喜蓮非得殺他們,可能陽九會出手阻止。

任喜蓮的孩子很是無辜,很是可憐,可若她也殺了這老頭的孫子,那老頭的孫子就不可憐,不無辜?

任喜蓮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此話倒也不假。

看這老頭病入膏肓,也沒幾天好活,殺了他,對他來說反而是解脫。

想要狠狠折磨這老頭,最好的法子是先殺他的老伴,再殺他的兒子兒媳,最後再將他的孫子一個一個殺掉。

老頭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卻是無力阻止,內心的痛苦,絕對不會比任喜蓮當時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弔死時差。

畢竟任喜蓮沒有親眼看到孩子們的垂死掙扎。

任喜蓮身子一扭,已是繞過那老頭,凌空躍起,掄起紙做的斧頭,劈向站在門口的老太太。

老太太早已被嚇傻,雙眼睜得很大。

老頭也沒料到,紙人雖小,速度竟如此快。

老頭剛轉身,就看到小紙人一斧頭劈在老太太的脖子上。

鮮血飛濺。

老太太立馬倒了下去。

任喜蓮看到這一幕,心情大好,想不到這紙斧頭居然如此鋒利。

任喜蓮避開老頭的斧頭,轉而撲向了老頭的兒子兒媳。

砰砰兩斧頭,那兩人也倒了下去。

「啊……」老頭歇斯底里地發出怒吼。

那四個孩子已被嚇傻了,莫不哇哇大哭。

老頭將他們護在身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厲鬼殺了他最疼愛的孫子。

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被殺,這世上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了。

陽九雙手抱胸,站在旁邊看著,嘴角掛著笑容。

只要任喜蓮玩得開心就好。

在他的操控下,看似鮮血飛濺,實則那三人只是暫時暈了過去,沒一人死掉。

不過那老頭作惡多端,死有餘辜。

陽九並不打算保他,任喜蓮的仇需要報。

老頭掄起斧頭,想要將任喜蓮砸扁。

但任喜蓮的身形非常靈活,輕輕鬆鬆就避開了他的攻擊。

「啊……」

「爺爺……」

被老頭護在身後的孩子們,又哭又叫。

任喜蓮早已繞到老頭的身後,對那四個孩子也下了毒手。

老頭轉過身時,看到孫子全都倒下,仰天怒吼。

任喜蓮站在不遠處,尖聲笑著,笑聲陰冷瘮人。

「現在知道當時的我有多痛苦了吧?」任喜蓮想要好好享受這一刻。

老頭怒道:「你殺我一歲多的孫子,可見你跟我是同一種人。」

「不一樣,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任喜蓮心情暢快。

老頭癱在地上,斧頭也落到一側,哂笑道:「當年你殺我爹娘,就連我也差點死在你手中,恐怕這些事,你都忘了吧?」

「我殺你爹娘,定然是他們為禍一方……」任喜蓮義正言辭。

當年她仗劍走江湖的時候,從未殺過一個好人,所殺之人,全都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老頭哈哈笑道:「你只是聽那狗官的一派胡言,查也不查,就來殺我全家,你怎知那狗官說的就是真的?」

任喜蓮頓時語塞。

當時她剛行走江湖,的確經常這樣做,總覺得官府所說就是對的。

可到了後來,她才發現,官老爺其實才是最大的惡人。

他們手握滔天權勢,翻個掌,就能讓無數百姓顛沛流離,客死異鄉。

等她真正成熟起來,就不再相信官府。

但此前因信任官府被她殺掉的那些人,她努力說服自己,那些都是壞人,全都該死。

時間久了,她將這部分記憶也給淡化了。

此刻被老頭的話給勾起,讓她瞬間覺得,或許一切的惡因,真是當年她一手種下。

「那狗官害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當時我家有幾畝地,被那狗官看上,爹娘不肯賤賣,狗官就編造謠言……」老頭淚下如雨,更咽難語。

沒哭幾聲,就猛烈咳嗽起來。

任喜蓮道:「即便你所說是真的,也是我一人之錯,你殺我的孩子,就是死罪。」

「沒錯,是我沒膽,是我沒本事,才會……」老頭看著自己孫子的屍體,冤有頭債有主,孩子何其無辜啊,我還真是畜生不如啊。

任喜蓮無法原諒這老頭,猛地飛撲過去,紙斧頭重重劈在老頭的脖子上。

鮮血濺出,將她暫住的紙人身軀給染得通紅。

但她並未就此停手,而是繼續揮動紙斧頭,就像老頭曾經砍掉她的頭那般,她也要砍掉老頭的頭。

任喜蓮不斷揮斧,到最後,竟真的將老頭的腦袋砍了下來。

她扔掉紙斧頭,張臂跑向院中,哈哈狂笑。

大仇得報的感覺,竟是如此舒暢。

想來那老頭當年殺掉她的孩子時,心情也是如此。

冷靜下來,任喜蓮離開紙人,看著陽九說道:「你這後生,倒是有幾分本事。」

陽九笑道:「前輩過獎了。」

「我殺那幾個孩子錯了嗎?」任喜蓮看了一眼四個孩子的屍體。

陽九道:「相信前輩心裡已有答案。」

「沒錯,我知道這麼做是錯的,但我還是要這麼做,若不這麼做,又如何能懲罰那混蛋?」任喜蓮已經做好了下地獄的準備。

再次給陽九道謝後,她便消散消失。

《功德簿》隨即出現在陽九的腦海:

宿主幫任喜蓮了卻遺願,獲得五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為九百一十。

陽九來到老頭兒子的旁邊,在其人中掐了掐。

其子很快甦醒。

陽九又將其餘人叫醒,嘆道:「此人罪有應得。」

那老太太跑出來,將幾個孫子護在身後,不讓他們看老頭的屍體。

老頭的頭被砍掉,鮮血流得到處都是,非常恐怖。

「少俠,我爹他老實本分……」老頭的兒子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陽九道:「來找你爹尋仇的人叫任喜蓮,當年你爹為了報仇,將任喜蓮的五個孩子弔死,其中最小的剛滿兩歲。」

「不可能……」老頭的兒子死不相信。

老太太更咽道:「是真的,這件事,你爹在夢中不止一次說過……」

說服這家人後,陽九決定就在這裡將老頭的屍體縫好。

雖說官府懶得管這些江湖仇殺,但有時候難免會閒得蛋疼,想要起身活動活動。

為了避免麻煩,將屍體縫好,好讓這家人及時安葬。

陽九將老頭的屍體挪到一側的柴房,不讓任何人靠近,很快就將老頭的腦袋縫了上去。

《生死簿》現。

老頭叫劉延平,正如他自己所說,從小跟爹娘種著幾畝良田吃飯,日子雖哭,倒也幸福。

後來縣太爺盯上了他家的地,多次派人來商量。

但縣太爺給的錢,實在是太少了。

只要他們好好種地,一年就能賺到那些錢。

正好任喜蓮經過這裡,被縣太爺一慫恿,登門拔劍,見人就殺。

爹娘相繼被殺,劉延平躲到暗處,還是被發現。

在逃跑的途中,他不小心從山崖上掉落。

普通人從那麼高的山崖上掉下去,必死無疑。

任喜蓮沒去尋找屍體就離開了。

劉延平自然沒死,此後活著,就是為了復仇。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任喜蓮,只能等任喜蓮出門時,將她的五個孩子全都殺死,然後銷聲匿跡,娶妻生子,從此過著普通人的正常日子。

直到陽九帶著任喜蓮的靈魂來尋仇,劉延平才慘死在紙斧下。

陽九走出柴房,道:「屍身已被縫好,還請節哀。」說完便大步離去。

【縫屍一百零二具,獎勵宿主鎖雲線。】

先前系統獎勵的鎖雲線,陽九沒捨得用。

在縫任喜蓮的屍體時,若紙糊的皮沒有效果,他就打算用鎖雲線。

像任喜蓮這種皮肉裝不了線的情況,鎖雲線就能大顯身手。

現在有兩捆鎖雲線,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試試看。

回到縫屍鋪時,天將曉。

橘貓和白雲已經離開了。

陽九將被子丟到一側,直接躺到上面,閉上眼睛。

沒睡多久,陽九突然驚醒。

天已大亮,該上路了。

甘思思早已準備好,就坐在門口等待。

此次去揚州,無論如何都要請回狄居易。

相信狄居易雖然遠離朝堂,必然也知道,新政的實施遇到了天大的困難。

狄居易肯定也在想法子。

只要讓他想到,他定會想方設法傳給聖人。

新政是他畢生的心血,斷然不能就這麼夭折。

坐在門口,吃完包子,陽九便去東廠請了兩匹馬。

只要馬兒中途跑累了,就能隨便到驛館取用精神飽滿的駿馬。

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如今已近五月,揚州的風景反而更美。

揚州城中,人來人往,叫賣聲交織在一起,非常熱鬧。

陽九無心逛街,倒是甘思思,逛得非常帶勁。

揚州街頭的一些小玩意,在長安的南市都找不到。

揚州城中最有名的地方,正是狄居易的府邸。

陽九站在狄府外,看著高大的朱漆大,朗聲道:「勞煩通報一聲,就說東廠縫屍人陽九求見狄閣老。」

東廠沒人敢惹。

一個看門的家丁立馬跑去通知。

見不見是狄居易的事,他們要做的就是多跑腿,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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