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

紙人是顧冬香?

若非自知打不過,郝春妹想抽陽九一個耳光。

「九爺,打聽到了,打聽到了……」千面彌勒突然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

郝春妹臉色一沉,這傢伙這麼快能打聽到什麼?

只能是顧鴻傑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顧鴻傑還活著……」千面彌勒喘著粗氣說道。

一開口,郝春妹便愣住。

陽九倒碗酒,遞給千面彌勒:「在哪?」

「你得先治好我的腿。」千面彌勒可不傻。

陽九道:「你覺得你還能討價還價?」

「二十多年前愛女死後,顧鴻傑也是勉強逃得性命,傷愈後,他創建了屠狗幫,自號屠狗老人,專殺江湖中的偽君子。」千面彌勒知道他能打聽到的消息,陽九也能打聽到,討價還價對他毫無益處。

這江湖中的偽君子,多如牛毛,怎麼殺都殺不完。

關鍵是他們都很擅長隱藏,很難被發現。

郝春妹回過神,冷聲問道:「這些消息你從何而來?」

「雲雨樓什麼都知道。」千面彌勒咧嘴一笑,露出滿嘴的黃牙。

雲雨樓什麼都知道,這雖是江湖中的一句戲言,但事實是雲雨樓確實知道的很多。

陽九看到小紙人的眼睛眨了一下,又問道:「顧鴻傑如今在哪?」

「就在長安,據說有好幾個偽君子要殺。」千面彌勒答道。

長安城中,更是偽君子如雲,看似德高望重的人,實則全都戴著假面在生活。

愛女的離世,讓顧鴻傑變得極度偏激。

但屠狗幫的實力擺在那裡,縱少林、武當,也得忌憚三分。

況且屠狗幫幫主屠狗老人神秘莫測,行事詭秘,得罪屠狗幫的下場,就如那喪家之犬,要麼人人喊打,要麼被架到火上,撒鹽放料。

追問之下,雲雨樓只知顧鴻傑就在長安城,具體的落腳點,雲雨樓也不知道。

作為江湖中最神秘的幫派,屠狗幫在各地的分舵,雲雨樓只知一二,剩下的九十八九都不知曉。

陽九朝外擺擺手,道:「你可以走了。」

「我的腿……」千面彌勒可憐巴巴地看著陽九。

陽九笑道:「只要不動用內力,你的腿就不會有事。」

「一輩子都不行?」千面彌勒大驚。

仇家那麼多,無法動用內力可怎麼活?

陽九道:「等徹底痊癒。」

千面彌勒舒了口氣,朝陽九一抱拳,轉身離去。

「九爺,這紙人怎可能是顧冬香呢?」楚留春仔細看著陽九放在桌子上的小紙人,一臉懵逼。

郝春妹也很好奇。

陽九笑道:「顧姑娘,你可以說句話。」

「在下顧冬香,只剩一縷殘魂,陽大人讓我暫時寄居在這個小紙人里。」顧冬香的聲音清晰地傳出。

楚留春翹起拇指,贊道:「想不到九爺還有這本事?」

有這本事,還縫什麼屍,到鎮屍司高就不好嗎?

「恩公,我爹當真還活著?」顧冬香有點不敢相信,生怕這是一個不實的消息。

陽九笑道:「等我們找到顧大俠,自然就能知道。」說著已是拿出冥紙,開始扎紙人。

紙人紮好後,顧冬香有些懵,問道:「這是我爹?」

儘管比她記憶中的要老一些,但這就是她爹顧鴻傑。

陽九道:「他會帶我們找到顧大俠。」

看到陽九伸指給紙人點睛後,紙人赫然活了過來,眾人都很震驚。

拿上兩個小紙人,陽九邁步朝外走去,看到郝春妹等人跟在後面,笑道:「不用送了。」

但郝春妹還是跟了上來。

「妹子,你跟顧大俠是親戚?」陽九扭頭笑問。

顧冬香道:「我家沒有親戚。」

「顧大俠對我有救命之恩。」郝春妹如實說道。

陽九輕笑道:「但你不信任我,明明知道顧大俠人在哪,就是不說,可是擔心我會對顧大俠不利?」

郝春妹沒有回答,畢竟的確有這樣的考慮。

此刻跟著,就是擔心陽九真有可能找到顧鴻傑的藏身地。

「我倒是覺得,你跟著我們,是想找到顧大俠報仇。」陽九的話,讓郝春妹腳下一個趔趄。

他覺得陽九會對顧鴻傑不利,反過來陽九自然也可以這麼想。

「你到底是什麼人?」顧冬香也冷聲喝問。

要是郝春妹是來尋仇的,那她寧可不再見顧鴻傑。

陽九補刀道:「此人是個殺手,用梅花暗器,非常邪惡。」

「我是好人。」郝春妹急聲說道。

顧冬香道:「你別跟著我們,恩公,要是他一直跟著,我寧可不見我爹,只希望我爹能平安。」

陽九道:「我來解決。」

郝春妹站在當街,進退兩難。

陽九幾步走到他面前,勸道:「妹子,你也聽到了,別再跟著我們,否則,嘿嘿……」

陽九突然詭笑,搞得郝春妹全身發顫,雞皮疙瘩蹭蹭冒。

郝春妹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但他並未離去,而是很快悄然尾隨。

只是他做夢都沒想到,陽九突然展開輕功,瞬息間就從他的眼裡消失。

找了半晌,也沒能找到,稍作思忖,當即決定去顧鴻傑落腳的地方。

紙人藏魂,就算是鎮屍司頂級的明衛,也不見得能做到。

陽九是挺厲害,終究只是個縫屍人,又能厲害到哪兒去?

來到靠近東城門的一座宅院時,郝春妹聽到院裡有噪雜的吵鬧聲,快速翻牆進去,看到陽九正跟幾個壯漢對峙。

郝春妹愣住。

靠一個小紙人,陽九居然真的找來了這裡?

此術著實神奇而又強大。

「妹子,你還是偷偷跟來了。」陽九正欲動粗,陡然發現了郝春妹。

他很肯定此前甩掉了郝春妹,可見郝春妹的確知道顧鴻傑藏在哪兒。

「舵主。」

「舵主,這傢伙……」

攔住陽九的幾人,卻是齊齊朝郝春妹行禮。

郝春妹一擺手,表示他已經知道了,背著手來到陽九面前,神情凝重。

妹子這傢伙居然是屠狗幫的舵主。

「九爺,你這樣讓我很為難。」郝春妹笑容尷尬。

陽九道:「顧冬香想見親爹一面,你為何要阻攔?」

「小姐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郝春妹痛苦地說道。

陽九遽然發現了一個詭異的事實,問道:「所以你才打扮成了顧冬香的樣子?」

也是陡然發現,郝春妹的穿著打扮,居然是在高度模仿顧冬香。

郝春妹說他打小被當做閨女養,故而成人後,還是喜歡穿著女裝。

現在看來,真相可能更有意思。

郝春妹更像是想要當顧鴻傑的閨女。

「你……」郝春妹想問陽九如何知道。

顧冬香的畫像,陽九不可能看到過。

明天就要成親,現在陽九不想浪費更多的時間,邁步走向小紙人所指的房間。

砰砰砰。

攔著陽九的那幾人,紛紛朝陽九出手。

不管是拳頭,還是兵器,落到陽九身上,盡被彈開。

郝春妹身子一閃,攔到陽九面前,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卻被陽九一拳擊飛。

砰。

陽九一腳踹開正中屋子的門。

一隻帶著勁風的手掌,迎面砸來。

陽九舉掌一擋,順勢退回到院子裡。

一個白髮老人慢步走出屋子,面容慈祥,眉宇間帶著不怒自威的霸氣。

這老人便是顧鴻傑。

顧鴻傑的左袖空蕩蕩的。

顧冬香看在眼裡,頗為心疼,但爹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你這後生,好俊的功夫。」顧鴻傑微笑著稱讚。

陽九笑道:「要見屠狗老人,可真是不易。」

「不過嘛,你這後生,年紀輕輕,就出來坑蒙拐騙,真是枉費了這身功夫。」顧鴻傑輕輕搖頭,頗感惋惜。

陽九道:「前輩此言差矣……」

「爹……」顧冬香已是忍不住,帶著哭腔喊道。

顧鴻傑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熟悉的聲音,他在夢裡無數次聽到過,只是過去這麼多年,哪怕是夢裡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香兒?」顧鴻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顧冬香哭道:「爹,是我,我在這個小紙人里。」

顧鴻傑呆呆看向小紙人,詢問之下,方知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郝春妹聽得也是一愣一愣的,誰能想到那小紙人裡面裝著的,還真是小姐。

就因他過於小心,差點就讓幫主跟小姐錯過了。

「陽大人,大恩不言謝,老夫……」顧鴻傑老眸噙淚。

陽九笑道:「顧大俠,如果想看看顧姑娘,可將屋子弄得暗點。」

顧鴻傑一聽頗為激動,進入屋子,拉上窗簾。

屋子裡的光線立即變暗。

陽九揮手毀掉小紙人,顧冬香的靈魂從中出來,滿臉疑惑地看著陽九。

陽九有陰陽眼,才能看到她,可陽九如何讓爹也能看到她?

顧鴻傑也有同樣的疑惑。

他們都沒想到,陽九隻是在顧鴻傑的額頭伸指一點,就讓他們能夠看到彼此。

陽九走出屋子,郝春妹帶著那幾人立即過來道歉。

陽九微笑道:「保護自家幫主,無可厚非,但妹子你有這身份,可不能繼續在我的火鍋店裡乾了。」

郝春妹尋求陽九的收留,只是想多層身份做掩飾。

「給九爺添麻煩了。」郝春妹恭聲說道。

陽九摟住郝春妹的肩膀,笑問道:「說來聽聽,你們要殺誰?」

郝春妹在長安已經殺了不少人,但讓顧鴻傑親自出馬的傢伙,必定不簡單。

顧鴻傑還沒有要離開長安的意思,毫無疑問此人還活著。

「九爺,這、這可不能告訴你……」郝春妹嘿嘿直笑。

屠狗幫的機密,可不能因為陽九對他們有恩,就隨意泄露。

其餘幾人看到陽九的舉動,都是頗為震驚。

這個小白臉居然摸我們的舵主了?

呔,這小白臉真的摸我們的舵主了。

羨慕啊。

看到那幾人義憤填膺的模樣,陽九感到好笑,這些傢伙居然不知道郝春妹是個男人。

名字是女人的,穿的也是女人的衣服,還長得那麼好看,誰能想到會是個男人。

「九爺,你這扎紙拘魂的本事,還有扎紙尋人,真的讓我大開眼界啊。」郝春妹這話是發自肺腑。

現在顧鴻傑能跟顧冬香再見一面,可謂是了卻了顧鴻傑多年的心愿,挺好的。

陽九笑道:「我會的多著呢,回頭教你。」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郝春妹顯得頗為靦腆。

陽九現在就等顧冬香離開後,看看能得到多少功德。

半晌後,顧鴻傑走出了屋子。

顧冬香只敢來到門口,就站在顧鴻傑的身後。

「陽大人,老夫手頭,倒是有點錢財,可當……」顧鴻傑知道說那些空話,都很白痴,遠不如金銀來得實在。

陽九笑道:「前輩,我已經得到了最好的回報。」

「爹,說正事。」顧冬香提醒道。

顧鴻傑點點頭,道:「陽大人,你跟官府比較熟,可知定西侯的人品?」

薛血是屠狗幫的目標?

屠狗幫怎麼攪亂江湖,都無所謂,但若對朝廷命官下手,哪怕朝廷命官是貪官狗官,朝廷也不允許。

顧鴻傑這是想帶著屠狗幫到黃泉路上陪顧冬香?

陽九想了想說道:「薛侯爺的人品,我不清楚,但大魏若沒有此人,戰亂必起,最終遭殃的還是無辜百姓。」

「爹,恩公都是這麼說的,你難道還不信嗎?」顧冬香剛才就勸過顧鴻傑,別再一意孤行,武斷決定那些人的生死。

殘害他們父女倆的畢竟就是那些人,不是整個江湖,更非朝堂。

「薛血殺不得,還有可殺的人。」顧鴻傑早已步入極端。

若不做這些事,屠狗幫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顧冬香道:「爹,若你不回頭,我將永不會瞑目。」

「好好好,爹答應你。」顧鴻傑立馬服軟。

但這服軟,擺明只是嘴上說說,等顧冬香離開後,該做什麼,照做什麼。

顧冬香想了想又道:「明天恩公成親,你得替我去送份賀禮。」

「好……」顧鴻傑點頭答應。

離別終究會來。

縱有萬般不舍,也得分離。

時隔二十多年,能夠再見面,再相談,仔細想想的話,顧冬香心裡已經沒有遺憾了。

「爹,恩公,那我走了。」顧冬香笑著朝外揮揮手。

顧鴻傑眼含熱淚,不忍道別。

顧冬香的身軀卻在慢慢消散。

「香兒,爹老了,很快就能來陪你了。」顧鴻傑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顧冬香很快消散殆盡。

《功德簿》也在此刻出現:

宿主幫顧冬香了卻遺願,獲得二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為九百九十五。

顧鴻傑擦了擦眸中的淚水,轉身說道:「陽大人,明天老夫就多有叨擾了。」

「前輩大駕,榮幸之至。」陽九抱拳笑道。

顧鴻傑在台階上緩緩坐下,道:「春妹,替我送送陽大人。」

離開後,陽九走走停停,到處看看,來到貓不理火鍋店時,正好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婚事很簡單,故而也沒什麼可準備的。

眾人圍坐一起,吃著香噴噴的火鍋。

「送喪翁真的會來嗎?」甘思思幫著陽九刷碗的時候,憂心忡忡地問道。

陽九道:「就是要讓他來,然後把他給宰了,這世界就安靜了。」

其實吧,殺一個送喪翁,還會有更多的送喪翁出現,世界永遠不會安靜。

在火鍋店忙碌了半天,晚飯是梅姨做的面。

吃過面,二人來到縫屍鋪,甘思思看著那些紅綢,很是滿意。

甘思思將新被褥鋪到床上,笑道:「九哥,今晚先在包子鋪湊合一宿吧。」

「正好抱著睡。」陽九微笑。

甘思思急忙解釋道:「你睡我屋,我睡雨燕那屋。」

「又不是沒一起抱著睡過。」陽九一臉壞笑。

甘思思道:「那也不行。」

再將婚房收拾一下,二人便來到包子鋪。

橘貓的兒女已經很大了,總愛爬出箱子,到處亂跑。

那腰肢屁股扭的,可愛到爆。

甘思思的房間並不大,但收拾得很乾凈,沒有過多的陳設,呆裡面非常舒心。

「床這麼大,不用下樓了吧?」陽九握住甘思思的手。

甘思思道:「成親前就住一起不吉利。」

囑咐陽九今晚好好休息,她便下樓去睡覺。

儀式再簡單,明天肯定也會很累,所以今晚必須得休息好了,不然明晚哪來的力氣洞房?

只是想到這,她的臉就紅如朝霞,心跳加速。

小時候幻想過無數次的成親,想不到明天真的就要來了。

沒了師父慕容霸,卻又冒出一個送喪翁,真不知道她得罪了哪路大神?

次日。

中秋佳節。

長安城中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甘思思端著熱騰騰的包子來到樓上,看到陽九早已起床,就坐在窗戶前,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九哥,在想什麼?」甘思思笑問。

陽九抓起一個包子,笑道:「今天整座長安城都在為我們張燈結彩。」

「是啊,真熱鬧。」甘思思看向外面,笑容燦爛。

就在這時,郝春妹帶著一群人出現在九號縫屍鋪前,開始掛紅燈籠,掛紅綢,惹來不少路人的圍觀。

縫屍人也能娶到老婆?

這放在以前,肯定不行,但現在東廠的縫屍人都是朝廷命官,自然變成了媒婆眼裡的香餑餑,只要長得不太磕磣,娶個媳婦真不難。

郝春妹等人速度奇快,很快便在縫屍鋪外搭起了戲台子,擺滿了桌椅,直接占據了一大半的街道。

「他們是什麼人?」甘思思很是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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