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敢操虎的男人。

說出曹虎的名字,賽扁鵲滿臉絕望。

曹虎再牛,也只是江湖中人,卻要插手朝堂的事,這就是自取滅亡。

若非陽九發現賽扁鵲有問題,果斷採取措施,只怕朝中重臣,在這個冬天都會慘死在賽扁鵲的手中。

賽扁鵲只需要說,他調製了一些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靈丹妙藥,這些重臣都會毫不猶豫地服下,然後一命嗚呼。

要是在數日內,朝中重臣接二連三慘死,那整個朝堂都會陷入癱瘓。

曹虎意欲何為?

在歷史上,江湖中想當皇帝的人,比比皆是。

比如大魏帝國的開國皇帝,曾經就是江湖中人。

但想要開國,先得獨霸武林,至少也得發展上十萬的幫眾教眾,才有可能會成功。

趕屍客棧這些年制霸湘西,聲勢很大,但要說一統江湖,那還差得遠。

江湖有多大,能人有多少,絕非一個趕屍客棧就能一統。

事實上,自從上任武林盟主死後,大魏帝國的江湖就一直處在混亂中,再沒出過武林盟主。

陽九皺眉問道:「曹虎想作甚?」

「我不知啊。」賽扁鵲道。

在真話水的作用下,賽扁鵲不可能會撒謊。

陽九又問道:「那你為何要聽曹虎的?」

「趕屍客棧有一顆千年內丹,能治好我的不治之症。」賽扁鵲語出驚人。

賽扁鵲醫術高明,誰能想到他無法醫好自己的病,反而跑去找什麼千年內丹,著實可笑。

人在絕境時,的確會相信很多亂七八糟的傳說。

位高權重的人,在生重病,或者年老將死時,幾乎都會跑去追尋長生不老。

陽九倒是對此饒有興趣,笑問道:「千年內丹?什麼樣的千年內丹?」

「趕屍客棧有一具萬年殭屍,在千多年時成為僵王,並成功煉出了內丹,那顆內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賽扁鵲如實說道。

絕情揶揄道:「這麼好的千年內丹,人家會捨得給你?」

「我幫他殺夠一百人,他就將內丹給我,如今就差朝中的這幾個重臣。」賽扁鵲表情痛苦,明明心裡不想說實話的,可就是管不住這張嘴。

諸葛正雄嘎聲道:「作為醫者,你竟然殺了這麼多人?」

「應該比這多,曹虎指定的有一百人,像斷情等人,都是他臨時起意。」陽九糾正。

賽扁鵲身上背負的人命,多如牛毛。

絕情翻看著手裡的一本小冊子,道:「這些年在冬月失蹤的人,其中有不少恐怕都是賽扁鵲殺的,難怪我們會找不到任何線索。」

他們懷疑過很多人,就是沒有懷疑過賽扁鵲。

一個懸壺濟世的神醫,誰會相信他是殺人如麻的惡魔?

看看外面守在六扇門大門口抗議的百姓,就能知道,人們對頂尖的醫者有多敬重。

正因有了這些頂尖醫者,世人才會少受很多病痛。

醫者若變成殺人魔,對普通百姓而言就是一場浩劫。

冷血在旁側記錄口供,然後拿給賽扁鵲簽字畫押。

賽扁鵲滿心絕望,他娘的,老子到底是怎麼了?

別人問都沒什麼,唯獨陽九,不管問什麼,他都會說出真話。

陽九起身拍拍賽扁鵲的肩膀,叮囑道:「現在你到大門口,將你犯下的罪行,一五一十全都說清楚,尤其是這些年在長安城殺的那些人,一定要說出他們的名字,還有詳細的犯罪過程。」

「好。」賽扁鵲應道。

絕情和冷血立即帶著賽扁鵲離開。

陽九倒想看看,門外那些要力保賽扁鵲的百姓,在聽完賽扁鵲的自白後,還會不會依舊想要拿命來保住賽扁鵲的性命。

諸葛正雄看著陽九,笑問道:「陽大人是如何查到賽扁鵲的真面目的?」

「諸葛大人難道忘了昨晚看到的兩個女鬼?」陽九反問。

諸葛正雄頗感疑惑,問道:「所以她們真的是受害者的靈魂?」

陽九笑道:「諸葛大人身為六扇門的總捕頭,莫非不相信這些靈異傳說?」

「哈哈,我一直覺得,鎮屍司沒必要存在,你們縫屍人也沒必要……」諸葛正雄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不管是厲鬼,還是殭屍,他都沒碰到過,自然很難相信。

如此看來,魏忠賢的目光倒是看得很長遠。

魏忠賢非常看重縫屍人,尤其是拔尖的縫屍人。

而且,魏忠賢對鎮屍司有著更大的興趣,正想盡一切辦法,欲從石雄雄奪得鎮屍司。

目前看來,魏忠賢對武三月忠心耿耿,沒有任何叛變之心。

假若魏忠賢有半點要造反的跡象,那忠心耿耿丹陽九一直都給魏忠賢留著一顆。

陽九輕笑道:「許多詭異的事,大人沒碰見過,不代表就不存在。」

「陽大人說的是,是我目光短淺了。」諸葛正雄心頭正是這麼想的。

閒聊片刻,陽九便起身告辭。

諸葛正雄一直送陽九來到正門,也想看看,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

「諸葛大人,有件事我差點忘了,等賽扁鵲被砍頭,屍體……」陽九對賽扁鵲的屍體,還是頗感興趣的。

諸葛正雄笑道:「我會讓絕情送到陽大人的縫屍鋪。」

「多謝多謝。」陽九大笑。

走出六扇門,只見門外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人。

賽扁鵲跪在地上,仍在聲淚俱下地講述。

正說到他殺害一個十三歲小姑娘的事,那小姑娘的爹娘就在現場,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的兒子得了病,看了好多大夫都沒治好,他們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賽扁鵲的身上,卻怎麼都沒料到,去年殺害他們閨女的真兇竟會是賽扁鵲。

在場的有一些人,親人也被殺害,但他們做夢都沒想到,真兇會是賽扁鵲。

若非賽扁鵲跪在那裡,親口講述,他們很難相信。

諸葛正雄看在眼裡,低聲道:「我還是很難相信,陽大人是如何做到的?」

陽九道:「公道自在人心,可能賽扁鵲突然醒悟了吧。」

就對你陽大人醒悟了,對其餘人卻沒有醒悟?

諸葛正雄呵呵一笑,反正能抓住賽扁鵲這個殺人魔就行,別的都不重要。

此案偵破,大家都能分到功勞,可謂是皆大歡喜。

以賽扁鵲犯下的罪行,凌遲處死都不為過。

但因陽九想縫賽扁鵲的屍體,砍頭倒也能行。

陽九離開後,賽扁鵲還在陳述他犯下的累累罪行,聽得眾人都是心頭髮毛。

如此邪惡的傢伙,當真是懸壺濟世的醫者嗎?

回到縫屍鋪,就被甘思思帶到了他們的宅子裡。

「神神秘秘的幹嘛?」陽九邊走邊問。

來到宅子裡,甘思思指著放在一側用紅布包裹著的東西,笑道:「九郎你看,做好啦。」

陽九掀開紅布一看,那是一塊匾額,上面刻著「陽宅」二字。

「好看吧?」甘思思本來想刻「陽府」二字,想了想覺得太過招搖,又換成了「陽宅」。

陽九笑道:「既然你喜歡,那就掛上吧。」

不過這「陽宅」二字,陽九還是覺得怪怪的,畢竟是跟「陰宅」對立的。

兩人合力將匾額掛上去,看著倒很順眼。

「九郎,那個賽扁鵲,真的那麼壞嗎?」甘思思隨後給陽九泡了茶。

賽扁鵲自白罪行的事,如今已在長安城傳得沸沸揚揚,恐怕也早已傳往整個江湖。

陽九道:「那人壞透了,連骨髓都是壞的。」

「當年我剛出江湖,我就聽說了賽扁鵲的名頭,還好當時我很害怕,不敢去找賽扁鵲,就跑到長安來躲著。」甘思思暗自慶幸,當時若她真的找到了賽扁鵲,可能早就死了。

這世間的美好如此多,只有活著才能見識得到。

「陽大人……」有尖銳的聲音突然從大門外傳來。

陽九過去開門,看到是宮裡的公公,知道肯定又是武三月召見。

武三月是真的不怕被人發現,總是頻繁召見一個東廠的縫屍人,在旁人看來肯定會覺得很奇怪,再加上那些流言蜚語,不難猜到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不過武三月都不在乎,陽九更不介意。

來到養心殿,武三月的面前,難得只堆了一點奏摺。

「九兒,看到了吧,這些奏摺都是參你的。」武三月笑容嫵媚。

參我?

這些官員是閒得蛋疼,齊刷刷來參一個縫屍人?

東廠的縫屍人雖然被編入了編制,最低的也是九品芝麻官,其實全都沒有實權,只是在享受品級帶來的待遇罷了。

陽九正式的官品是六品,卻能享受朝中四品大員的待遇,俸祿相當不錯。

武三月覺得天底下貪官太多,只因朝廷給的俸祿不夠多。

只要俸祿足夠多,所有官員的日子都能過得很好,相信就不會有人會冒著被砍頭的風險貪污受賄了吧?

高薪養廉這種事,歷史上有很多朝代都嘗試過,結果還是失敗了。

人心的慾望,其實就是個無底洞,根本填不滿。

陽九走過去,拿起奏摺看了看。

這些奏摺的內容大概都差不多,都是在彈劾陽九抓了賽扁鵲。

賽扁鵲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醫,憑藉高超的醫術,不知救了多少無辜的可憐人。

陽九卻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將賽扁鵲抓走,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

這些奏摺都是在昨晚寫好,今天早朝的時候呈給了武三月。

武三月看過後,覺得很有意思,就想讓陽九也來觀摩觀摩。

陽九看了幾本後,無語道:「這些傢伙都不長腦子的嗎?」

「賽扁鵲的名頭,我也聽說過,此前宮裡有人生病,就想找賽扁鵲看病,賽扁鵲當時也同意來看病,可惜那個嬪妃沒能等來賽扁鵲,就先病死了。」武三月回憶起曾經的往事,秀眉輕蹙。

陽九笑問道:「先皇沒找過賽扁鵲?」

「找過,但賽扁鵲也治不了。」武三月道。

在陽九面前,武三月一點都不想提起先皇。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想將自己乾乾淨淨的交給陽九。

只要想到這點,她就覺得自己不如甘思思。

儘管陽九嘴上說不嫌棄,不會在意,可她心裡有道坎兒,無法邁過去。

陽九將手裡的奏摺丟下,笑道:「賽扁鵲這會兒,還跪在六扇門門口,在向百姓們自述他犯下的罪行,相信寫這些奏摺的官員,此刻正焦頭爛額,誠惶誠恐。」

「九兒,這事你就不要管了,什麼都不清楚,就敢彈劾,不讓他們吃點苦頭,真當我武三月……」武三月心頭怒火中燒,都沒地方發泄,正說到激動處,嘴巴便被陽九堵上。

武三月很快推開陽九,媚眼如絲,格格笑問道:「你怎知道我現在可以了?」

陽九正要回答,聽到殿外有太監尖聲喊道:「聖人,太子殿下求見。」

李星江?

話說回來,陽九在養心殿來來回回,在龍床上跟武三月卿卿我我,倒是從沒碰到過太子李星江。

情到濃處,突然被人打攪,武三月大為不滿,冷聲道:「不見。」

「聖人,太子殿下說有非常重要的事……」那太監並未離開。

陽九起身站到旁側,笑道:「三月,太子畢竟是你的親兒子,不要將你們母子的關係搞得太僵。」

「他不是我生的。」武三月才想起來,貌似她從沒跟陽九說過此事。

陽九滿臉震驚。

武三月當年的確很得寵,但若生不出龍子,在宮裡的地位也不會太穩固。

現在她卻說太子李星江不是她生的?

「你知道的,在這後宮,生不出龍子是很卑微的,故而我假裝懷孕,假裝生子……」武三月回想當時做的這些事,仍覺非常瘋狂。

假若在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是誅九族的重罪。

陽九聽得很是懵逼,問道:「那太子是誰生的?」

「算好時間後,從宮外抱進來的,可能是從誰家偷的。」武三月也不清楚具體情況。

當年幫她完成此事的那些人,在事成之後,紛紛服毒自殺,就是要永久保守這個秘密。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武三月。

這會兒又多了一個陽九。

說出這個秘密,武三月感到心頭極其暢快。

陽九退到一側,道:「就看看太子想做什麼吧。」

半晌後,李星江從外面走了進來。

剛過十一歲的李星江,個頭長得極高,都快趕上武三月了。

行過禮,他用近乎撒嬌的語氣說道:「娘,讓皇兄回來好不好?」

李星江只剩下一個皇兄,那就是秦王李星河。

李星河如今鎮守在蜀地,贏得了蜀地百姓的信賴。

剛登基的那會兒,武三月著實不知道將來該將皇位傳給誰。

真正的李家皇室血脈,只有李星河。

但李星江也是她看著長大的,若說心頭毫無感情,那是假的。

相比而言,李星河真的比李星江更適合當皇帝。

不過現在她改變了主意,等她將來給陽九生個兒子,那這江山肯定要交給她的親骨肉。

若陽九想當皇帝,她也可以將皇位禪讓給陽九。

簡單點說,就是只要能讓陽九開心,讓她做什麼都行。

武三月笑道:「如今蜀地恢復穩定,星河倒是可以回來。」

李星江滿臉欣喜,他也是鼓足勇氣,才敢來跟武三月說此事。

武三月臉上的笑容不減,問道:「你們兄弟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娘,我們是兄弟,關係好不好麼?」李星江這話問得傻裡傻氣的。

武三月呵呵笑道:「娘已經答應你了,不日你兄長就能回來,快去玩吧。」

李星江離去時,還不忘朝陽九吐吐舌頭。

李星江還小,又是太子,不大可能會反抗武三月。

倒是李星河,心細如髮,極度能忍,這樣的傢伙絕對會是非常難纏的對手。

陽九心想他跟武三月之間的事,李星河極有可能已經知曉。

許多話都沒有流傳出來,並不意味著就沒人知道。

宮裡的宮女太監侍衛等,可不是傻子。

武三月幾步過來,緊緊抱住陽九,嬌聲道:「現在沒人會打攪我們啦。」

「白天事多,還是等天黑吧。」陽九的手不老實地從武三月的胸前伸了進去。

武三月卻不打算放過陽九。

天黑後,陽九的心思全在縫屍上,根本無法盡興。

現在就開始的話,那他們就會有小半天的時間,就算彼此都忙,這點時間還是能夠抽出來的。

……

湘西。

林木茂盛。

陰雨綿綿。

荒野中,一座客棧頗為破敗。

這客棧只是眾多趕屍客棧中的一座。

在湘西,有很多趕屍人。

趕屍人晝宿夜行,途中只會在趕屍客棧休息。

此刻曹虎就站在院子裡,冰冷如霜的臉上,微有震驚。

賽扁鵲失敗了。

賽扁鵲不可能會失敗啊。

賽扁鵲怎可能會失敗呢?

長安城中的那些權貴,哪個身上沒有點小毛病,他們全都指望著賽扁鵲能給他們治病,賽扁鵲在長安城沒有失敗的道理。

然而賽扁鵲被擒的消息,如今在滿天飛。

短短一夜一天的時間,幾乎已經傳遍江湖。

對曹虎而言,賽扁鵲失敗後,就得重新制定計劃。

近些日子來,真是處處不順。

眼瞅著萬劍山莊就要到手,卓進忠卻是失敗被殺。

然後湘西這邊突然出現了不知來歷的高手,專尋趕屍人下手,搞得他不得不回到湘西,為解決此事,到處奔波,著實疲憊。

再往後就是現在,明明能殺死狄居易等朝中要員的賽扁鵲,剛到長安城,就被打入了六扇門大牢。

曹虎將拳頭攥得格格響,額頭青筋暴起,總感覺在這些事件背後,貌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一切。

不將這隻手斬斷,將來不管他做什麼,都會處處受到牽制。

然而要找到這隻手都不容易,更別說要將其斬斷。

想要完成大業,道路長且艱,需要保持耐心,不可操之過急。

湘西這邊的事,還沒有處理完,曹虎走不開。

這邊畢竟是老巢,家業得守好,才能去爭奪更好的東西。

曹虎只得派出心腹,前往長安調查。

賽扁鵲被抓的消息滿天飛,但具體情況,江湖中無人得知。

……

半天都不見陽九回來,甘思思就知道武三月的事兒肯定是走了。

對武三月而言,這十天的時間必然非常煎熬。

「小師妹,你現在過得是真不錯呀。」甘思思就坐在縫屍鋪的門口,正常來說,陽九離開皇宮後會先來這裡。

沒想到沒能等來陽九,倒是等來一個熟人。

十師姐。

慕容霸起義失敗,先後死了不少叫慕容霸的人。

陽九很肯定地告訴她,真正的慕容霸的確死了,屍體就是他縫的。

在戰爭中,尚且活著的師姐妹,很可能也會殞命。

甘思思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跟她們有任何瓜葛,卻沒想到,十師姐居然會找來這裡。

「看來小師妹不是很歡迎我啊,若非走投無路,沒地可去,我也不想來打擾小師妹的生活。」在眾多師姐妹中,十師姐的相貌能排在前列。

此前甘思思或許會懼怕這些師姐們,但現在她的武功突飛猛進,倒是無所畏懼。

甘思思依然坐著,沒有起身,輕聲道:「慕容霸已經死了,師姐既然逃得性命,大可找個好人家嫁了,安安穩穩去過好日子。」

以十師姐的姿色,找個有錢人當不是什麼難事。

但十師姐顯然沒有這個打算,不然也不會來長安找甘思思。

「我聽說小師妹嫁給了一個縫屍人,真是作踐自己,我倒是知道一個人,跟小師妹很般配呢。」十師姐笑容單純,真像是來給甘思思說媒的。

甘思思笑道:「我跟九郎情投意合,恩愛不移,既然有好人家,師姐就自己享用吧。」

「你說你嫁給一個縫屍人能有什麼未來?還是聽師姐一句勸……」十師姐目光堅毅,誓要說服甘思思。

就在這時,十師姐的身後傳來了陽九的聲音:「縫屍人怎就沒有未來了?」

有人來到自己身後,十師姐卻沒發現,著實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緩緩轉身,看著陽九問道:「你就是小師妹嫁的那個縫屍人?」

「九郎……」甘思思起身挽住陽九的胳膊,用行動證實了陽九的身份。

十師姐莞爾一笑,嘖嘖道:「長得倒真俊俏,一點都不像縫屍人呢。」

「姑娘長得倒很像是被慕容霸睡過的女徒弟。」陽九笑答。

十師姐笑容微僵,轉而看向甘思思,陰陽怪氣道:「小師妹也被師父睡了呀。」

「這年頭沒有那層膜修復術。」陽九沒那麼容易上當。

大婚當天,帶血的繡帕,他們夫妻倆還收得好好的。

況且即便甘思思的身子不清白又如何,人這輩子,總會遇人不淑。

武三月雖非完璧之身,但在跟陽九有過肌膚之親前,也只有過先皇一個男人。

而到了千百年後,許多男人累死累活娶回家的女人,此前不知跟多少男人快活過,但這也不影響那女人生兒育女,組建一個幸福溫暖的家庭。

甘思思笑道:「師姐,我都跟你說了,我跟九郎恩愛不移,你就別挑撥了,沒用的,還是說說你到底想做什麼吧。」

「我有了身孕。」十師姐突然垂下頭。

甘思思一愣,隨即問道:「有了身孕,就去找那個讓你懷孕的人,來找我作甚?」

「借點錢。」十師姐紅著臉,感覺很不好意思。

甘思思扭頭看向陽九。

陽九笑道:「你做主就好。」

甘思思從身上拿出錢袋子,從裡面摸出一張銀票遞給十師姐,道:「十師姐,我們之間不該拼個你死我活,祝你好運。」

十師姐道聲謝,轉身離去。

「九郎,她真的只是來借錢的嗎?」甘思思皺著眉頭,有點不大相信。

陽九道:「最好是。」

如果十師姐另有目的,也只是自尋死路罷了。

看天色已晚,陽九說道:「思思,你先回家,我縫兩具屍體就回來。」

「那我就真的回家了,到時候你可別自己回縫屍鋪睡了。」甘思思故作嚴肅。

陽九笑著點點頭,這若白天伺候武三月,晚上伺候甘思思,長久下去,身體恐怕吃不消。

皇上有三千佳麗,有空就在做這種事,但換來的卻是百病纏身,早早夭亡。

看來回頭得調製點補藥,絕對不能將身體搞垮。

有了金剛不壞之體,倒是不用擔心時間太短的問題,就是被榨乾後,還是得像普通人那樣需要時間才能恢復。

不過從系統那裡得到縮陽入腹的功法後,陽九倒是還沒用過。

若在共赴巫山的時候用一下,不知會是何種感覺?

帶著這樣的好奇,陽九和郭七娘同時前往閻羅殿。

郭七娘去了黃字號房那邊。

陽九推門走進了玄字十三號房。

寒玉棺中躺著一具金人屍體。

從相貌到衣著,很容易辨識。

這金人的喉嚨被割斷,胸前還插著兩根羽箭。

縫屍記錄顯示有三個縫屍人,都是被羽箭射穿喉嚨而亡。

不出意外的話,那些縫屍人在縫屍的時候,應該是被金人屍體拔出胸前的羽箭給捅死了。

因死亡的兩個縫屍人,都是那時候東廠的頂尖縫屍人,這金人的屍體才會被放進玄字號房。

點上香,陽九便掀開棺蓋,迅疾出手,將金人屍體胸前的兩根羽箭同時拔出。

屍體的雙臂立即掄過來,想要搶奪,卻是抓了個空。

陽九的動作實在太快,快到屍體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羽箭已被拔走。

「你就老實點吧,免得自討苦吃。」陽九拿出針線,準備縫屍。

許是那金人屍體聽懂了,雙手同時放下,不再動彈。

一針紮下去,那雙手又迅疾抬起,重重拍向陽九的腦袋。

咔嚓咔嚓。

兩聲脆響過後,金人屍體的兩條手臂俱被折斷。

屍體受傷破損,才需要縫,而骨頭斷裂,就不需要管。

陽九沒有用鎮屍符,也是想要好好鍛鍊一下自己的反應能力。

縫屍這一行,縫著縫著,可能哪天就會碰到一具無比強大的屍體。

此前遇到的一些屍體,鎮屍符都不起作用,故而若能擺脫對鎮屍符的依賴,也是好事。

這金人屍體似乎除了揮動雙手外,無法再做出別的動作。

頃刻間,陽九就將他的屍體縫好。

《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這金人的生平。

金人名叫同甫,早年間來到長安做生意,被繁華的長安城深深迷住。

從那以後,同甫就選擇留在長安城,還娶了長安姑娘為妻,生兒育女,日子過得幸福美滿。

但在一個神秘人突然出現後,他的好日子就到了頭。

金國和魏國經常交戰。

休戰的時候,兩國仍有生意上的往來。

一旦開戰,兩國便勢同水火,無法相容。

那人逼迫同甫做了金國的密探,在長安城收集情報。

同甫想盡辦法,也探查不到有用的消息。

到最後,他沒能贏得金國的信任,細作的身份也被暴露。

得知身份有可能暴露時,他帶上妻兒,選擇逃離長安。

官兵隨後追來。

同甫就是個生意人,沒有練過武,面對武功高強的追兵,他很快就放棄了。

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只求大魏朝廷能放過他的妻兒。

儘管他說他成為金國細作是被逼的,但細作就是細作,身份一旦暴露,下場唯有死。

對追兵來說,他們要的不是同甫的招供,而是同甫一家的屍體。

目前兩國正在交戰,邊關戰事慘烈,一旦發現敵國細作,立即斬殺。

妻兒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中。

「我跟你們拼了。」同甫從馬車上抽出一把長刀,怒吼著沖向殺害妻兒的幾個魏兵。

同甫還沒揮刀,嗖嗖嗖,胸前便中了三箭,雖不致命,劇痛襲來的時候,他的雙手已然握不住沉甸甸的刀。

一個魏兵從他的身旁掠過,一刀割斷了他的喉嚨。

同甫的生平倒是簡單,不過陽九注意到,逼迫同甫做了金國細作的那人,跟此前逼迫牛根元的那傢伙是同一人。

因要處理賽扁鵲的事情,陽九倒是將此人給忘了。

這人是金國安插在長安城的細作,說不定如今還在城中搜集情報。

而那些早將長安城當成家的金國人,也會在這傢伙的逼迫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反正知道此人的相貌,明天就扎個小紙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陽九想著合上棺蓋,走向一側。

【縫屍一百五十五具,獎勵宿主大力丸。】

同甫的魂魄不在這裡,應該是去找他的妻兒了。

轉而來到後方的玄字十二號房,推開房門的瞬間,就聞到了一股清香。

只見在寒玉棺中躺著一具絕美的女屍,看其穿著,應該是異邦人。

縫屍記錄顯示,先後有五個縫屍人嘗試過,卻因無法縫合屍體而橫死。

這種情況說明屍體本身可能沒什麼危險,就是想要將屍體縫合,卻是很有難度。

掀開棺蓋,幽香更加濃郁。

這種難言的幽香正是從女屍身上散發出來的。

不是塗抹的胭脂水粉的香味,而是與生俱來。

香香公主?

武三月和甘思思的身上,也帶有異香,卻很清雅,沒有這般濃郁。

縫天針插進女屍的皮膚,帶著鎖雲線穿過去,一穿一拉,被斬首的女屍頭顱跟身體,正快速被縫合到一起。

此次縫屍,出乎陽九的意料,竟是十分順利。

之所以會這樣,恐怕是因為用了縫天針跟鎖雲線的緣故。

《生死簿》很快出現,開始記錄這女屍的生平。

美貌女屍名叫完顏銀珠,乃是金國的公主。

完顏銀珠出生的時候,就異香襲人,整座帳篷里全是那種沁人心脾的香氣。

成長的過程中,她身上的香氣從未消失過。

草原上的人都親切地稱呼她為「香公主」。

一晃完顏銀珠便已成年,按照草原上的規矩,誰想娶香公主,先得成為草原第一勇士。

第一勇士的爭鬥,足足進行了大半年,最後的勝出者並非貴族,而是一個牧羊少年。

那少年雖然勇敢,但身板很瘦弱,一點都不像是草原上的壯士。

不過完顏銀珠對那少年非常滿意,她就喜歡這種文文靜靜看著很乾凈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往往都是來自大魏的中原人。

就在這時,入侵大魏帝國的金軍,竟被魏軍擊潰。

魏軍殺進金國境內,像金軍此前在魏城裡所做的那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金軍士氣低落,無力應戰,迫不得已,金國大汗便提出和親。

完顏銀珠不得不跟心愛的少年分別,來到了長安。

她要嫁的人正是大魏皇帝,此後她就會成為一個嬪妃,永遠都無法再回到家鄉。

這個大魏皇帝正是先皇,看到完顏銀珠的第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當晚就跟完顏銀珠洞了房。

完顏銀珠雖沒有哭,但淚水一直在眸子裡打轉,內心無比絕望,甚至想要一頭撞死。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只要她死了,魏軍就會繼續北上。

為了金國百姓,為了大哥,就是再屈辱,她也得咬牙堅持。

數月後,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因不想生下大魏皇帝的孩子,她便想盡辦法打掉了腹中的孩子。

如此折騰幾次後,她的肚子便不會再有動靜,而這也正是她想要的。

不過先皇倒是不在乎,先皇喜歡的是完顏銀珠的身子,還有她身上的奇香。

至於完顏銀珠能不能生孩子,並不重要。

數年後,完顏銀珠憔悴得不成樣子,身上依舊很香,但容貌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乍一看,奇醜無比。

先皇這時候早就膩了,已經有大半年沒來找過完顏銀珠。

這局面正是完顏銀珠想要的,先皇每次趴在她身上時,她都覺得自己在被玷污,非常痛苦。

現在先皇不來,完顏銀珠的日子過得非常舒心。

然而這後宮,對她這個異邦人,終究不那麼善良。

只是不管被如何針對,她都不在乎,只要她活著,和親的盟約就會存在。

金國需要喘息的機會。

完顏銀珠始終相信,終有一天,兄長會親自帶兵殺進長安城,然後接她回家。

只是這一天,她沒能等來。

在金國再次撕毀約定,大舉進攻的時候,先皇怒不可遏,直接下令將完顏銀珠斬首。

生在皇家,本該可以過得比普通人更幸福。

但在兩國的戰爭,作為皇室的女人,有不少人都跟完顏銀珠有著相同的下場。

合上棺蓋,陽九剛要轉身,卻看到完顏銀珠就站在一側。

【縫屍一百五十六具,獎勵宿主塞外異香。】

但凡身有狐臭的人,只要用一點點這種塞外異香,保證此後絕不會再出現狐臭。

這玩意兒可謂是有狐臭人士的福音。

頭顱被縫好的感覺,真的很好。

此前的那些縫屍人,看著線從她的皮肉里滑出來,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再往後,她就被丟到了這裡,再沒有縫屍人來嘗試著給她縫屍。

陽九來時,她很激動,看到陽九竟將她的頭縫上去,她簡直要開心壞了。

「你、你能看到我?」完顏銀珠看到陽九一直盯著她看,忍不住問了一句。

陽九笑道:「看得很清楚。」

「真奇怪,別人都看不見的。」完顏銀珠其實是個非常善良的女人,只是夾在兩國的戰爭中,她才會成了戰爭的犧牲品。

陽九笑笑,問道:「香公主,你可有未了的心愿?」

完顏銀珠歪著腦袋,細細思忖。

要說她最大的心愿,不就是想要回家嗎?

可人都死了,就算能回去又如何?

「若你想回金國,我倒是可以幫忙送你回去。」陽九道。

完顏銀珠兩眼冒光,嘎聲問道:「真的?」

但她很快又搖了搖頭,嘆道:「還是算了吧,這麼多年過去,兄長肯定從悲傷中走了出來,我不該再給他添堵。」

完顏銀珠這麼想,也無可厚非。

陽九這樣問,乃是出於習慣,碰到靈魂,就得問上一句,說不定能夠賺點功德。

有一些東西,系統可能不會再給,這就需要用功德值兌換。

故而多攢點功德值,肯定是好的,有備無患嘛。

「對了,你能陪我去逛逛長安的夜嗎?」完顏銀珠突然想起一事,笑著詢問。

還在草原的時候,她就對長安城非常嚮往。

後來和親來到長安,卻是一直呆在皇宮裡,死後又被送到了這裡,從沒好好逛過長安城。

據說長安的夜是最好看的,她想親眼看看,然後再離開。

頭顱回來,心無遺憾,當能順利去往地府。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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