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

甘思思垂著頭,俏臉如血,聲音細若蚊鳴。

「有什麼了?」陽九問出後,猛地驚覺,難以置信地看著甘思思。

甘思思愈發羞澀,輕聲道:「你剛離開長安,太醫就說是喜脈。」

陽九坐過去,抓住甘思思的手,搭上脈搏。

真是喜脈。

難怪剛才吃飯時,甘思思對那些太油膩的飯菜,都是下不去口。

孕吐這種事,每個女人的情況都不相同。

哪怕是同個女人,身懷不同的孩子時,反應也是大不同。

「九郎,你喜歡兒子,還是閨女?」這個問題,此前甘思思已經不止一次問過。

現在真的有了孩子,她還是不得不擔心,要是陽九喜歡兒子,萬一她生了閨女怎麼辦?

要是陽九喜歡閨女,她又生了兒子呢?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好久了。

武三月倒是覺得,甘思思完全可以多生幾個,這樣男女都有,人生方為圓滿。

武三月倒是想要孩子,但她的身體有問題,哪怕此前一直都在調理,也無法生育。

不然的話,她也不用抱養李星江,還得搞出一大堆事來,證明李星江就是她生的。

看甘思思吃飯時的難受樣子,陽九就能知道,她在做這頓飯時,到底有多痛苦。

但她還是堅持要給陽九做頓豐盛的晚餐,然後好告訴陽九這個好消息。

「我來。」吃完飯,甘思思要收拾碗筷去洗,陽九攔住了她。

甘思思道:「九郎,男人不能下廚房。」

「誰說的?」陽九讓她好好休息,端起碗筷去廚房洗涮。

甘思思坐在主屋門口,能夠看到廚房裡陽九忙碌的身影。

陽九絕對是萬里無一的好男人。

就是這樣的男人,居然被她碰到,還如願嫁給了他,如今又要給他生兒育女。

此前所承受的苦痛,換來現在的幸福美滿,甘思思覺得她這輩子真的值了。

「三月會沒事的,對吧?」陽九洗完鍋,回來陪甘思思坐在院子裡,只要想到武三月的身體情況,甘思思就開心不起來。

記得武三月說過,她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活到可以看到甘思思肚子裡的孩子平安出生。

長安已經進入暖春,夜幕剛降臨的時候,院中涼颼颼的,非常舒服。

陽九道:「肯定會有辦法的。」

實在弄不出解藥,陽九打算早點用銀針逼毒,畢竟再拖延下去,就算用這種方法逼出毒血,臟腑中也會有殘留。

那套針法若能成功,就能徹底清除乾淨武三月體內的無常劇毒。

配製不出解藥,越早用針法排毒越好。

次日甘思思進宮去陪武三月,陽九呆在家裡,打算畫一些靈符。

心煩氣躁已久,今晚得去閻羅殿掃蕩一番,排解壓力。

「九爺……」銀蓮走進院子裡時,陽九非常懵逼。

哪怕來到長安,銀蓮還是穿著單薄暴露,有著別樣的美。

陽九笑問道:「你不冷?」

「習武之人怕啥冷。」銀蓮輕笑。

這次她來長安,乃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在陽九和絕情離開後,趕屍客棧查到了幕後主使的藏身處。

銀蓮親自帶人突襲。

但很可惜,真正的幕後主使已經離開了,只剩下幾個嘍囉在等銀蓮。

銀蓮想抓活口,結果那些嘍囉在不敵時,全都選擇服毒自盡。

銀蓮記得絕情跟她提過,陽九能夠通過縫合屍體,從而發現一些別人無從發現的線索,那些線索全都很有價值。

想著可能送一具屍體來到長安,交給陽九縫合後,或許就能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

銀蓮產生這種想法後,當即上路,帶著一具屍體直奔長安。

屍體就停在陽宅門口。

陽九將畫好的靈符收好,笑道:「先將屍體放到縫屍鋪,天黑後我再縫。」

此次來長安,銀蓮只帶著兩個弟子。

將屍體送到縫屍鋪後,陽九笑問道:「還沒吃飯吧?」

提到吃飯,銀蓮的肚子的確餓了。

陽九帶他們來到貓不理火鍋店,都來到長安了,肯定得嘗嘗火鍋。

陽九和銀蓮坐一桌,那兩個趕屍客棧弟子坐一桌。

銀蓮從沒見過這種稀奇的吃法,只能跟著陽九的樣子學,吃進嘴裡時,讚不絕口。

「天越冷,越美味。」陽九笑道。

銀蓮笑問道:「九爺,你怎什麼都會呢?」

陽九會縫屍,武功高,懂醫術,還會做飯,簡直無所不能。

陽九笑道:「什麼都會一點,才能混口飯吃,不至於被餓死。」

銀蓮向來都吃得很少,畢竟稍微吃得多點,身上就會長肉。

身上的肉一旦太多,再穿這種衣服,走路的時候,那肥肉一顫一顫的,就算旁人都不覺得有什麼,她自己都覺得難為情。

但火鍋實在太好吃,加上人又餓,一時沒忍住,吃得有些多。

只是這一頓吃多了,問題應該不大。

下午的時候,銀蓮想要逛逛長安,陽九卻要去東廠試藥。

昨天新製造的藥人,這會兒早已毒發,正是試藥的最佳時機。

銀蓮其實對長安城沒有多大的興趣,倒是對無常的解藥,更加好奇。

陽九真若能弄出無常劇毒的解藥,那她肯定也要拿一些。

趕屍客棧的弟子常年生活在湘西苗疆一帶,被無常毒蟲咬到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知怎的,銀蓮對陽九有著十足的信心,總覺得陽九肯定能配製出解藥。

陽九按照不同的比例,足足配製出了三十份解藥。

武三月中毒已久,實在不宜耽擱太久,配製解藥的事,肯定得加快速度。

故而魏忠賢一口氣弄出三十個藥人出來,陽九也是沒有反對,也是希望能夠快點弄出解藥,讓武三月恢復健康。

在東廠大牢,那三十個藥人正被無常劇毒狠狠折磨。

其中有幾個,因為無法忍耐毒發的痛苦,要麼咬舌自盡,要麼撞牆而亡。

尚且還在堅持的藥人,只剩下二十四個。

多準備了六份藥,只得下次再試。

陽九倒是希望,此刻的這二十四份藥,起碼會有一份起作用。

弄死多少死囚自然不重要,就是單純想讓武三月早日擺脫痛苦。

聽到有解藥,那二十四個藥人,自然都是趕緊吃下去。

跟此前的反應一樣,不斷有藥人慘死,看得陽九頻頻皺眉。

銀蓮站在旁邊看著,拳頭輕輕攥著,只覺這也太殘忍了。

江湖中人都說東廠大牢比錦衣衛的詔獄還要可怕,剛才來的路上,聽著那聲聲慘嚎,銀蓮心裡頗為緊張。

但凡被抓進東廠大牢的人,據說全都會橫著出來,很少有活著出來的。

看來江湖傳言真的不僅僅是傳說。

藥人一個接一個倒下,陽九的心涼颼颼的。

直到最後一個藥人也沒了呼吸,陽九頹然扶住牆壁,心如死灰。

這二十四份藥,劑量相差無幾。

顯然藥人的死,很可能跟劑量無關,或許是不管苔蘚,還是塵土,都因長期有無常毒蟲生活,故而沾染到了無常劇毒,給這些藥人吃下,反而更加致命。

「九爺,別灰心,這無常的毒,真的很難解。」銀兩看得出來,陽九的情緒非常低落。

陽九笑道:「只要魏督主肯給死囚,我會繼續配藥。」

銀蓮想問陽九是不是喜歡聖人武三月,但這種話,最好是永遠都別問出口,畢竟這不關她的事。

「陽大人,那邊還有三十個藥人,也可用。」一個東廠差役過來說道。

陽九微愣,隨即問道:「督主準備的?」

那差役點點頭。

看來魏忠賢早就料到,想要配製出解藥,千難萬難,需要有大量的犧牲。

陽九立馬打起精神,再回去又配了二十四份藥,算上先前沒用上的六份藥,讓那三十個藥人分別喝下。

看著藥人又是一個接一個倒下,哪怕是殺人無數的銀蓮,都有些受不了。

但看陽九的神情,非常平靜,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等了片刻,藥人幾乎死絕,但還是有幾人,仍在堅持。

又過片刻,只剩下一人,從哀嚎中平靜下來,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成了?」銀蓮立馬來了精神。

陽九內心也很期待,但也知道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躺在地上的那人,很快就翻身坐起,嘿嘿笑道:「老子命真大。」

「毒解了?」陽九問道。

那人只是嘿嘿傻笑。

陽九打開牢門,進去給此人把脈。

此人的脈象仍然有問題,但正在好轉。

哪怕服用了真正的解藥,要驅散體內所有的毒,也需要時間。

但此人的倖存,無疑是個讓人振奮的消息。

這說明,苔蘚和塵土裡雖有劇毒,同時也正是能解無常劇毒的東西。

此人吃下的解藥里,有苔蘚,有塵土,比例上苔蘚要比塵土多得多。

但單純吃同劑量苔蘚的藥人,卻在服下藥的瞬間,就已身亡。

或是吃同劑量塵土的藥人,也是如此。

這足以證明苔蘚雖能解毒,但也有劇毒,需要跟塵土相互消解,才能形成真正的解藥。

此人能夠活下來,也可能真的只是幸運。

陽九按照給此人調製的解藥,又稍稍改變比例,重新調製了十幾份解藥。

現在沒了藥人,只能等明天再試藥。

離開東廠後,陽九給銀蓮找了客棧。

等到天黑,陽九回到九號縫屍鋪,看到躺在縫屍桌上的那具屍體,只是喉嚨被割斷。

這樣的屍體縫起來很容易,香只燃燒了一點兒,屍體就已縫好。

《生死簿》出現後,開始記錄這屍體的生平。

這屍體名叫江文雲,打小就是個問題少年。

只要他心情不好,就會去做壞事。

別看孩子小,但只要肯動腦子,還是能夠干出很多讓大人無比頭疼的壞事。

比如將鄰家的孩子打得頭破血流。

再比如調戲村子裡的小姑娘。

只要肯想,各種各樣的壞事,都能做到天天不重樣。

江文雲這樣的孩子,要是生在有錢人家還好,但生在窮人家,只會給爹娘帶來極大的負擔。

在江文雲十二歲那年,他便被爹娘給丟了。

親爹說是要出遠門,問江文雲想不想去。

江文雲自然想去,只要能走出這小山村,到外面的時間闖蕩一番,回來後所有人都會對你刮目相看。

江文雲做夢都沒想到,他的親爹並非要出遠門,只是單純想將他丟了。

在離家很遠的地方,親爹丟下他就走了。

江文雲找不到爹時,抱頭蹲在街頭,哭得無比傷心。

從那以後,他便獨自在外闖蕩。

哪怕他已經非常努力,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沒多久就淪落成了乞丐。

但他的運氣還算不錯,沒當幾年乞丐,就被風雲道選中,直接帶去培養。

江文雲跟許多人呆在深山裡,每天他們都得花費大量的時間練功。

江文雲在練武上沒有天賦,倒是很懂得人情世故,故而在風雲道里的日子過得不算太差。

風雲道弟子平時也沒事做,就在山裡練武。

風雲道這個組織,非常龐大,也分散得很開。

在這個地方培養殺手,在那個地方苦練幻術,還有的地方在養屍,等等。

這麼做的好處就是不至於被一鍋端了。

江文雲很少到外面出任務。

但這次苗疆之行,他竟然被選中。

此行極度兇險,江文雲都不知道帶上他是幾個意思。

苗疆聚集著大量江湖中人,這些江湖中人的目的是要殺了陽九,好得到佛手和藏寶圖。

而風雲道弟子的任務就是幫陽九清除一切障礙,保證陽九在苗疆可以暢行無阻。

江文雲混在眾多風雲道弟子當中,跟那些江湖中人廝殺。

每場戰鬥結束,他們都會迅速清理掉所有屍體,爭取不在原地留下任何痕跡。

有時候他們也會用毒,被毒殺的屍體,很好處理,只需要掩埋即可。

來到苗疆的那些意圖對陽九不軌的江湖中人,幾乎全都被風雲道清理。

待到陽九和絕情離開,他們的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

絕大多數弟子都已離開苗疆,只有江文雲和少數人留下來,需要去處理丟棄在一條溝壑里的屍體。

但就在他們休息的時候,銀蓮帶人殺到。

江文雲知道他們絕對趕屍客棧眾弟子的對手,繼續糾纏全都得死,便高聲招呼眾人撤離。

結果他沒喊幾聲,就見銀蓮猛地殺到,一刀割斷了他的喉嚨。

江文雲倒下去時,怎麼都沒料到,他撐過了一次次最兇險的戰鬥,最後竟會在如此安逸的情況下,被趕屍客棧給幹掉。

銀蓮堅信,江文雲等人正是被神秘人給蠱惑的江湖人。

她做出決定,帶上江文雲的屍體去長安。

這一路上還算順利,來到長安城後,也是經過打聽,才找到了陽九的家。

陽九看得搖頭苦笑,毫無疑問,銀蓮是誤殺了這些風雲道弟子。

但風雲道的弟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殺就殺了。

就是銀蓮沒能帶來一具江湖中人的屍體,多多少少有些遺憾。

在苗疆的時候,陽九覺得那些江湖中人,很可能是風雲道在背後搞鬼。

現在看到風雲道在此事上的努力,才知道還有另一方勢力也卷了進來。

打開門,陽九讓東廠差役將江文雲的屍體抬下去處理掉。

【縫屍二百一十一具,獎勵宿主膽小如鼠。】

江文雲的膽子雖不大,但也算不上是膽小如鼠。

「九爺,可有收穫?」銀蓮滿臉期待地問道。

陽九笑著搖搖頭,道:「沒什麼發現。」

銀蓮頓時很失落,不遠千里送來這具屍體,為的是能夠給陽九幫上忙。

現在什麼忙都沒幫上,還浪費陽九的時間縫了一具無關緊要的屍體,她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銀蓮,你回客棧休息吧,我還有屍體要縫。」陽九還是想要儘快縫完地字號和天字號房裡面的屍體。

銀蓮點點頭,轉身離去。

陽九鎖上縫屍鋪的門,邁步走向東廠。

「喵……」

一側的牆頭上,突然傳來熟悉的叫聲。

陽九停下腳步,抬頭看去,只見橘貓就蹲在牆頭,便問道:「又有什麼事?」

卻見橘貓一揮爪,一件鮮紅的東西從空中飄落。

陽九伸手接住,展開一看,赫然是一件女人的肚兜。

三爺還活著的時候,只要橘貓偷來肚兜,三爺就能好好享受一番。

但在三爺死後,橘貓就徹底戒掉了這個毛病。

沒想到橘貓會在今晚重操舊業,陽九真想將一腳將橘貓踢飛。

橘貓全然不知道陽九心裡在想什麼,在牆頭揮爪比劃。

陽九無奈,只得將肚兜展開舉起,仔細查看。

卻見在那肚兜上,赫然畫著一些小人圖。

誰能想到這肚兜竟然會是武功秘籍?

陽九仔細看了看,只覺這肚兜上記載的武功,非常高深。

關鍵是這是一種雙修功法,沒有名字,練成後很是厲害。

陽九覺得必須得好好研究一下這肚兜上的武功,只要確定能練,就可以跟武三月和甘思思一起修練。

讓這兩個女人變強,有百利而無一害。

陽九收起肚兜,笑問道:「大橘,你他娘的從哪偷出來的?」

但那肚兜上的小人圖,也有可能是哪個被鎖在深閨里的姑娘,在思春無聊的時候隨手畫的,就是為了消遣。

橘貓比劃幾下,意思是說它只是在無意中經過,看到有個女人抓了一個猛男,然後做了一些奇怪的動作,之後那個猛男就死了,看著骨瘦如柴,煞是恐怖。

陽九聽得直皺眉,道:「帶我去。」

橘貓帶陽九來到那戶人家,但那裡已經人去樓空。

「這麼重要的東西,那女人怎會隨意丟棄?」陽九無語。

橘貓再次比劃,所做的動作,簡直不堪入目。

不過陽九算是明白了,橘貓只是湊巧經過,無意中看到那女人在跟一個男人私會,然後它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肚兜。

或許是之前偷這玩意兒偷出感情來了,看到後,橘貓索性溜進房間,將這肚兜給偷了出來。

橘貓發現肚兜上面有圖畫時,就興沖沖跑來送給陽九。

陽九摸了摸橘貓的腦袋,笑道:「去抓老鼠吧。」

橘貓眨眨眼,不屑地離去。

抓老鼠這種事,就交給它的臣民去做。

況且它如今已經不吃老鼠了,有大魚大肉,誰還去吃髒兮兮臭烘烘的老鼠?

暫時不去想這肚兜的事,陽九匆匆趕去閻羅殿。

……

「丟哪兒了?」一個妖艷的女人,正貓著腰在院子裡尋找。

剛才有一陣大風吹過,那肚兜非常輕,一點點風,就能吹上天。

雖說那上面的內容,她都記得很熟。

但那肚兜丟了,終究不好。

要是被別人撿去,偏偏這人也是個練家子,然後練了上面的武功可如何是好?

想要做天下第一,肯定得獨一無二的武功。

這種武功必須非常厲害,然後普天之下只有自己一人練成,那成為天下第一便指日可待。

這女人找完這裡,又去找另一個地方,折騰好久,也沒找到。

「慘了慘了,這下真是慘了。」那女人頹然坐在地上。

早知道會弄丟,就該找安全的地方藏起來,而不是隨身攜帶。

練功的時候,肯定不能穿衣服。

遽然,天空中有煙花炸開。

那女人立即起身,朝那煙花炸開的地方奔去。

……

地字十號房。

香已經燃了一小截,但面對寒玉棺中的屍體,陽九仍是一頭霧水。

這具被挖心的屍體,別的地方都沒毛病。

縫屍的時候,屍體也沒動。

但當縫天針刺進屍體的皮肉,陽九的心口居然會疼得厲害。

拉開衣服一看,在他的心口,赫然出現了鮮紅的針眼。

明明在縫屍體,可同時也在縫自己。

如此怪事,陽九倒是頭一回碰到。

關鍵是他用的是縫天針,像絲線從屍體的皮肉里滑出這種事,縫天針都能完美解決。

縫屍如在縫自己,這種情況陽九無法理解,著實感到頭疼,一時半刻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香已經燃燒了一半。

時間流逝得很快,不能繼續浪費時間。

香燃盡,若還是沒能縫好屍體,屋子裡的蠟燭就會熄滅,整個房間會陷入一片黑暗。

等蠟燭重新燃起,縫屍人已是倒地身亡。

陽九又琢磨片刻,仍是毫無頭緒,咬咬牙便決定直接開縫。

不就是疼點,忍忍也就過去了。

唰唰唰。

陽九索性縫得很快,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但縫著縫著,陽九覺得不對勁。

疼痛感轉移到他的身上,倒也罷了。

現在就連縫屍用的鎖雲線,也直接出現在陽九的心口。

鎮屍符和拘鬼符都用過,毫無作用。

陽九扭頭看向燃香,感覺今晚這香真是燒得比平時都快。

饒是陽九膽大,此刻也是心驚膽戰,怕得要命。

規定的時間無法縫合屍體,就會發生不好的事。

沒人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但有那麼多縫屍人,都因超時而死,太冤了。

眼看香快燃盡,陽九別無選擇,只得拿出冥紙,快速扎了個紙人。

點睛後,紙人動了,代替陽九站在寒玉棺前縫屍。

陽九則是迅疾逃到了外面。

香很快燃盡,屋子裡的蠟燭熄滅,周圍陷入了無比可怕的黑暗。

陽九主動運起金剛不壞神功,周身都閃耀著淡淡的金芒。

就算金剛不壞神功無法抵禦那股力量,也得嘗試一下,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很快屋子裡的蠟燭重新燃起,也恢復了光亮。

陽九推門進去,看到剛才扎的紙人倒在地上,心口出現了一個大洞。

這死狀跟縫屍記錄上的縫屍人一模一樣。

此前陽九一直都以為,如果在規定的時間裡,無法縫合屍體,縫屍人都會含笑而死。

但在這具屍體身上,卻非如此。

就連紙人,那股神秘力量都得掏心,真是匪夷所思。

這玩意兒到底該怎麼縫?

陽九搖搖頭,決定暫時放棄,先去縫下一具屍體。

此次屍體雖沒能縫好,但收穫頗豐。

敢情無法在香燃盡前縫好屍體,就能讓紙人代替自己去死。

這扎紙術太牛了。

推開地字九號的門,寒玉棺中卻是躺著一個小姑娘。

這小姑娘的頭髮散披著,剪著整齊的劉海,就像是睡著了。

縫屍記錄上顯示有四個縫屍人,都是在縫屍的時候,不知怎的,就將長長的縫屍針用力插進了自己的腦袋。

那麼長的縫屍針插進腦袋,必死無疑。

別看這小姑娘小,長得又可愛,實則手段陰邪得很。

掀開棺蓋,陽九將小姑娘的屍體扶起,看到她的後背被割開,身體裡面被掏空。

再次碰到這樣的屍體,而且被害者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真兇的兇殘可見一斑。

陽九用冥紙紮好臟腑,塞進小姑娘的體內,然後點上香,開始縫屍。

只是將後背縫起來,也不算太過麻煩。

可縫著縫著,陽九已是舉起了縫天針,看樣子也是想將自己一針扎死。

不過陽九暫時還能控制住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弄死自己的時候,金剛不壞神功是否也會護住肉身。

陽九咬緊牙關,拼盡全力,跟那股神秘力量對抗。

隨著陽九功力的凝聚,那股力量的威力明顯在減弱。

到最後,陽九克服了那股力量,慢慢將縫天針刺進了小姑娘細嫩的皮肉里。

縫了幾針後,那股力量逐漸消失。

陽九暗舒口氣,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能縫屍就好。

他手底下的速度非常快,唰唰唰,縫天針不斷刺進皮肉的聲音,竟是有些悅耳。

最後一針縫好後,《生死簿》立即出現。

這小姑娘名叫鬼鬼。

這當然不是正式的名字,但因她生來就被拋棄,撿到她的人,也懶得給她起有名有姓的好名字,平日裡都是稱呼她為鬼鬼。

鬼鬼從小就很聰明,學什麼都快。

收養她的人是個寡婦,性情古怪,成天抱著一顆骷髏頭到處晃悠。

但凡看到寡婦的人,都說寡婦是個瘋子。

鬼鬼也覺得寡婦是個瘋子。

等鬼鬼長到六歲,那寡婦倒是看得出來,鬼鬼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正好她最近很缺錢,就打算將鬼鬼賣掉。

哪怕將來鬼鬼會長得很漂亮,但因她現在實在太小,也賣不了一個好價錢。

鬼鬼被賤賣給了一個鰥夫。

這鰥夫已經很老,買來鬼鬼,就是希望在他百年後,能有人給他披麻戴孝。

鰥夫對鬼鬼還算不錯,可鬼鬼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趁那鰥夫不注意,鬼鬼直接逃離,就算當個乞丐,也想要自由。

正是這個決定,卻讓鬼鬼很快就丟了性命。

不管是呆在寡婦身邊,還是呆在那鰥夫身邊,好歹都有房子睡,有飯吃。

流落街頭的後果就是有時候好幾天都吃不上一頓飯。

偶爾能討得一隻白饅頭,就已經非常開心了。

在一個冬夜,溫度很低,鬼鬼又冷又餓,獨自走在街頭。

就在這時,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突然出現,蹲下身子,詢問鬼鬼想不想吃雞腿。

在寡婦和鰥夫家,她都有吃過雞腿,太香了。

現在只是聽人提起雞腿,她的哈喇子就流了出來。

那白衣女人,陽九倒是認識,正是風雲道的掌雲使。

鬼鬼跟著掌雲使來到一條暗巷,掌雲使毫不猶豫地一刀劈開了鬼鬼的後背。

鬼鬼瞬間死亡。

掌雲使挖空鬼鬼的體內,用一張靈符,禁錮住鬼鬼的靈魂,然後鬼笑著離去。

鬼鬼的屍體,直到次日快晌午時,才被人發現。

一個五六歲的小乞丐,被人如此殘忍的殺害,在小城引起了很大恐慌和憤怒。

官府也是竭盡全力查案,可惜這種案子,根本無從查起。

反倒是鬼鬼的屍體,縣衙里的縫屍人竟是沒能縫合,縫屍人也是自己拿著縫屍針將自己給插死。

其實縫屍人自己動手,而是從鬼鬼的肉身里傳出一股神秘力量,正是那股神秘力量,牽拉縫屍人用縫屍針了結了自己。

最終鬼鬼的屍體被存進了閻羅殿,直到被陽九在今晚縫合。

合上棺蓋,陽九仍然靜靜看著鬼鬼的屍體。

掌雲使殺人,像是臨時起意。

但她封走鬼鬼的靈魂,意欲何為?

【縫屍二百一十二具,獎勵宿主馭鬼術。】

馭鬼術,能夠駕馭任何鬼怪。

但系統獎勵給陽九的馭鬼術,卻是只能作用在一個鬼魂身上。

簡而言之,就是只要陽九對一個鬼魂施展了此術,那這個鬼魂就會變成陽九的奴僕,對陽九忠心耿耿,言聽計從,非常貼心。

其實在江湖中,有一些人在煉屍,同時也有一些人在養鬼。

不管是煉屍,還是養鬼,終極目的都是為了讓自身變得更強。

擦乾手後,陽九拿出《生死簿》,只要鬼鬼的靈魂還沒被掌雲使弄散,那《生死簿》就能將鬼鬼的靈魂帶回來。

寫好後,才剛將《生死簿》收好,就見面前紅芒一閃,鬼鬼的靈魂赫然出現。

鬼鬼全身都籠著一層詭異的紅芒,她低垂著頭,長發完全遮住面容,一動不動。

陽九笑道:「鬼鬼,你可還記得那個白衣女人將你帶到了哪兒?」

風雲道必須得剷除。

像掌雲使這種等級的惡魔,更得凌遲處死才行。

「納命來。」鬼鬼猛地抬頭,長發甩動,露出一雙血紅的眸子,雙手張開,指甲瘋長,迅疾撲向陽九。

陽九本想用拘鬼符,但在出手的瞬間,卻是用了系統才剛獎勵的馭鬼術。

撲到空中的鬼鬼被一道金芒擊中,頓時被定在了空中。

陽九隨即擺擺手,鬼鬼便開始左右飄擺,很是搞笑。

嘗試半晌,陽九才能熟練掌控馭鬼術的精妙。

鬼鬼抬手將頭髮捋到腦後,稚嫩的臉上全是迷茫。

陽九再次笑道:「鬼鬼,我叫陽九。」

「九哥哥……」鬼鬼的聲音也很嫩,聽著奶聲奶氣的,酥得很。

陽九又拋出剛才的問題,就是掌雲使將鬼鬼的魂帶到了哪兒。

出乎陽九的意料,鬼鬼竟記得非常清楚。

這絕對屬於意外之喜的收穫。

等將武三月的無常劇毒給解了,就是跟風雲道好好算算帳的時候。

一個江湖如此邪惡的江湖門派,竟敢將手伸向朝堂,就是在自取滅亡。

「我再去縫一具屍體,你就在外面等我。」陽九笑著囑咐。

明天還得跟魏忠賢說一聲,就是鬼鬼的屍體連同這副寒玉棺,陽九想搬到家裡去。

只要好好說,相信魏忠賢會同意的。

剛才一不小心,就對鬼鬼用了馭鬼術,那就只能暫時委屈一下鬼鬼,好讓他能夠研究透馭鬼術。

「對了,就在你隔壁的屍體……」陽九本想問鬼鬼,該如何處置地字十號房的屍體。

轉念一想,這些年裡,鬼鬼的靈魂也是被掌雲使給禁錮了起來,又能知道什麼?

「有殘魂……」鬼鬼看著地字十號房說道。

殘魂?

陽九微愣。

鬼鬼奶聲奶氣地解釋,殘魂就是殘缺不全的靈魂。

比如被一些法器殺死,靈魂就會殘損。

形成的殘魂原因非常多,真要說起來,很難說得完。

先前縫屍的時候,陽九用過拘鬼符,沒有用。

很可能是因為殘魂的原因,畢竟拘鬼符貌似只能封印完整的靈魂。

因不知道那屍體生前是善是惡,故而陽九沒有用殺鬼符。

按照鬼鬼的說法,殘魂非常可憐,除掉就是在拯救他們。

陽九再次走進地字十號房,重新點上香,直接開棺縫屍。

一針下去,他的心口再次襲來刺痛。

唰。

一張殺鬼符被陽九重重拍到屍體的額頭,頓時有青煙騰起。

殺鬼符很快焚化飄散。

陽九再次縫屍時,刺痛感總算是消失了。

縫了好幾針後,鎖雲線也沒轉移到陽九的身上。

很快就將傷口縫好,《生死簿》立即出現。

這屍體名叫於大聲。

跟名字不同的是於大聲生來就很膽小,說話也是娘里娘氣的。

但於大聲很會投胎。

投胎到有錢人家,就能好吃好喝,快樂成長。

長大成人後,甚至還能娶到非常漂亮的媳婦。

周圍的人在嘲笑於大聲的同時,其實打心裡都很羨慕。

任何時代,有錢就好。

在媳婦養胎的時候,於大聲被幾個狐朋狗友給慫恿,帶著他們去逛青樓。

青樓的姑娘的確比家裡的媳婦更有韻味。

只要去過一次,就還想去第二次。

於大聲總算是能夠理解,為何小時候親爹總是在青樓過夜,哪怕娘親帶著人到青樓去鬧,爹也是死性不改。

現在輪到於大聲享受到甜頭,就算自家媳婦也來找尋,他也不走。

在這裡,只需要花出去一點點銀子,就能得到無窮的快樂。

但要同時養一群朋友,於大聲的零花錢總是不夠。

但因跟青樓的老鴇非常熟,老鴇也知道於大聲是誰,故而在於大聲賒帳的時候,老鴇欣然同意。

只是於大聲帳目上的數字越來越大,老鴇遲遲不見於大聲給一兩銀子,索性撕破臉,向於大聲討要欠帳。

於大聲沒辦法,只得回家跟爹娘要。

爹娘得知他在青樓欠下了一大筆錢,都是氣得臉色鐵青。

「你、你這畜生,到祠堂跪著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起來。」親爹非常生氣。

於大聲嘀咕道:「我是你生的,若我是畜生,那你是什麼?」

「你說什麼?」親爹氣得拿起放在一邊的寶刀。

於大聲嚇得趕緊跑去了祠堂。

結果在次日,青樓的老鴇就帶著人登門拜訪,討要欠帳。

就算於大聲以後再也不來青樓,此前的賒帳,總得還清。

姑娘們出來都是為了錢,可沒有白白被睡的道理。

此事就算鬧到知縣大人那裡去,老鴇也是占理的一方,絲毫無懼。

於大聲的爹沒辦法,只得付了銀子。

既然心頭的氣沒處撒,只能到祠堂去揍於大聲。

說話溫聲細語的於大聲,這次卻是爆發出了雷霆般的吼聲,嚇得他爹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

家裡沒人敢相信,於大聲竟也會吼。

吼完後,於大聲從家裡拿了不少銀子,直奔青樓。

他爹頹然坐在椅子上,痛心疾首,生出於大聲這樣的逆子,還不如不生。

「當年你也是那副模樣。」只有娘親始終站在於大聲這邊。

家裡又不是沒有銀子,既然孩子想在外面耍,那就讓他去。

等於大聲自己的孩子出生,相信他會收收心,好好過日子。

有了銀子,於大聲帶著那群朋友,再次到青樓享樂。

老鴇本來不願意接待,但看到銀子,還是得賠上笑臉。

於大聲跟平日裡最相好的一個姑娘剛進入房間,轉瞬那姑娘就沖了出來,嘴裡還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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