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聽到這個名字,武三月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待到回過神,她的臉上滿是厭惡。

芙蓉公主這個稱呼,在十年前,就讓她覺得噁心。

哪怕過去這麼多年,再次聽到這稱呼,還是感覺很噁心。

十年前,武三月不過十六歲,是個準備選妃的秀女。

李芙蓉比她小好幾歲,應該是剛十歲出頭的樣子,但心腸歹毒,讓宮中的太監宮女全都苦不堪言。

武三月當時跟李芙蓉有過幾次衝突。

李芙蓉人雖多,卻很頑劣,經常來到秀女居住的地方,看誰不順眼,就逼其脫光衣服,然後喊來大內侍衛圍觀。

大內侍衛若敢不從,就會被李芙蓉毒打,甚至拿匕首亂扎。

面對李芙蓉的胡作非為,從沒有人敢去皇上面前告狀。

原因很簡單,李芙蓉是皇上最疼愛的公主,就算殺了人,也不會受到懲罰。

哪怕皇上真會處罰,也只是禁足而已。

等禁足結束,告狀的那個人,恐怕會性命不保。

但當李芙蓉盯上武三月時,武三月卻是毫不猶豫,將李芙蓉的惡行告知了皇上。

皇上聽後只是微微一笑,覺得李芙蓉還小,就是貪玩,不算什麼大事。

然而武三月卻痛斥了皇上。

小時候敢偷針,長大後就敢偷牛。

關鍵在於父母如何管教,正所謂養不教,父之過,李芙蓉的所作所為,只會讓天下人覺得皇上無能。

武三月記得當時她說的話,可比這要難聽得多。

其餘的秀女都被嚇壞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皇上卻是盯著武三月,半晌後哈哈大笑,傳令將李芙蓉禁足一年,並說以後必定嚴加管教。

而那些被李芙蓉欺壓的宮女太監和侍衛,全都獲得了金銀財帛的賠償。

或許正因此事,武三月反而擄獲了皇上的心。

但也因此事,李芙蓉恨透了武三月。

在被禁足期間,李芙蓉想辦法逃了出去。

剛開始皇上有派人在暗中保護,但後來,竟是失去了李芙蓉的消息。

皇上傷心了許久,卻沒有責怪武三月。

如今李芙蓉回來,肯定不是要認她這個娘,武三月倒想看看,李芙蓉意如何為。

「讓她進來。」武三月坐在桌案後,面帶笑意。

十年前她只是個小小的秀女,就不懼怕李芙蓉,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聖人,李芙蓉在她眼裡更是渺小如塵埃。

李芙蓉走進養心殿,抱拳道:「芙蓉見過武美人。」

李芙蓉當年離宮時,武三月正是被封為美人。

可見在李芙蓉心中,不管過去多少年,武三月永遠只是個美人。

武三月沒有說話,而是仔細打量著李芙蓉,十年過去,李芙蓉從當年的小惡魔,竟然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武美人,我來找你,就是想要勸你別再做錯誤的事,速速將皇位還給家兄李星河。」李芙蓉倒是心直口快。

看她從容不迫的模樣,武三月真不知道她哪來的底氣。

就憑李芙蓉現在的胡言亂語,她傳令將其亂棍打死,一點都不為過。

「武美人啞巴了?」李芙蓉顯得很不耐煩。

武三月輕笑道:「芙蓉回來就好,朕會給你安排好的住所,正好過幾天吐蕃王子會來長安,朕正不知該將誰派去吐蕃和親,芙蓉你回來得正好。」

「你……」李芙蓉大怒。

想不到武三月居然還安了這種心。

武三月微笑道:「芙蓉,莫非你想抗旨?」

李芙蓉心頭縱有再多的怒火,此刻也無法發泄。

她很清楚,這天下,已經是武三月的了。

就憑她一個人,根本無法對抗。

「武美人,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李芙蓉轉身離去。

武三月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輕笑道:「這小屁股扭得還挺好看,吐蕃王子必定喜歡。」

不過她心裡很清楚,真若將李芙蓉嫁去吐蕃,絕對換不來兩國間的和平。

必須得先好好調教李芙蓉,才能出嫁。

到最後這肯定只是個美好的想法,李芙蓉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調教好的人。

在屋子裡悶了小半天,武三月打算到外面透透氣,順便去跟甘思思聊聊天。

甘思思住的地方,距養心殿非常近,守衛森嚴。

那邊若出了事,養心殿這邊的侍衛,也能迅速趕過去。

既然讓甘思思住在宮裡,肯定得確保萬無一失。

剛出養心殿,卻是迎面碰到了李星河。

李星河回到長安後,又過上了那種閒雲野鶴般的生活,很少進宮來請安。

現在他匆匆而來,想來也是為了李芙蓉。

「娘見過芙蓉了?」李星河行過禮,低聲問道。

武三月笑道:「剛見過。」

「芙蓉可有失禮之處?」李星河很是擔心,李芙蓉若是衝撞了武三月,後果會很嚴重。

武三月輕笑道:「沒有失禮的地方吧?就是稱呼朕為『武美人』,讓朕趕緊還江山給你。」

李星河撲通跪下,額頭冷汗狂冒,想要替李芙蓉辯解,卻是無法辯解。

「星河,你起來吧,芙蓉離家這麼多年,早就養成了野性子,我自不會跟她計較。」武三月心頭其實最忌憚的人,還是李星河。

李星河真是太聰明了,聰明到讓她找不到任何理由來懲處他。

往往這樣的傢伙,藏得最深,最是可怕。

李星河站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

總感覺武三月越是表現得毫不在意,心頭的怒火就越盛。

畢竟李芙蓉來見武三月,竟說那種話,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開玩笑。

「還有事?」武三月看李星河還跟著,微微皺眉。

李星河趕緊抱拳道:「兒臣告退。」

出宮後,李星河趕緊去找李芙蓉。

李芙蓉似乎猜到他會來找,就在宮門外不遠的地方等著。

「芙蓉,你太衝動了。」李星河一見面,就黑著臉說道。

李芙蓉笑道:「哥,在我心裡,那賤人永遠都是武美人,而這江山,本就是你的。」

李星河怒不可遏,抬起手很想抽李芙蓉一記耳光,終是沒能下得去手。

這些年浪跡江湖,李芙蓉肯定也吃了不少苦頭。

只是李芙蓉這麼瞎搞,早晚會將他們兄妹害死。

「哥,放心吧,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過不了多久,天下人都會知道,武三月是個妖孽,只會帶著他們奔赴地獄深處,唯有哥,才是他們的救星。」李芙蓉此次進宮,故意刺激武三月,也是想看看武三月的能耐。

一個女人能坐在龍椅上,統治天下,必然很有本事。

但武三月還是讓她平平安安出了宮,她此前倒是高估了武三月的實力。

正常來說,在她說出那些話時,武三月應該會立即將她拿下,而不是放任她離去。

李星河知道他的這個妹妹,早就變了,只是沒想到她竟會變成這樣。

「芙蓉,你要做什麼?」李星河皺眉問道。

李芙蓉笑道:「兄長很快就會知曉。」

說完,也不理睬李星河的追問,大步離去。

……

傍晚過後,陽九坐在縫屍鋪門口,在等范青。

范青回到了長安,跟定妄之間的糾葛,也該清了。

誰知沒等來范青,李芙蓉倒是大搖大擺而來。

李芙蓉走路的姿勢,該怎麼說呢,應該是……風騷?

她的眼睛一直看著陽九,嘴角帶笑,很是嫵媚。

陽九看得很帶勁,待李芙蓉在他身前停下,笑眯眯道:「我不記得我有讓雲雨樓的姑娘上門。」

「你……說……什麼?」李芙蓉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的確,她今晚來找陽九,就是要色誘陽九,只是沒想到她刻意賣弄風情,反被陽九當成了雲雨樓的姑娘。

真是可惡。

陽九嘆道:「我已經成親了,這逛青樓的事,不能做。」

「你……」李芙蓉怒極,都想拔劍。

倒想問問陽九,你見哪個青樓女子出門,手裡還拎把劍的?

「陽大人,久等了。」范青從一側快步走來。

聽到這聲音,李芙蓉身子拔地而起,踩著縫屍鋪的屋頂,迅疾消失。

既然要色誘,肯定不能讓陽九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白天剛跟范青在養心殿外見過,范青必然會拆穿她的身份。

當然她根本不會跟陽九來真的,只要陽九的心念,哪怕只有一丁點的動搖,她就能用幻術操控陽九,讓陽九以為在幻境中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陽九站起身,笑道:「范大人,請進。」

要進入縫屍鋪,范青心頭有些犯怵,表現得完全不像是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

范青咬咬牙,走進縫屍鋪,裡面的布置跟他想像的完全不同。

更妙的是在那張大床上,赫然趴著四隻貓,看起來都很可愛。

「你們怎麼在這裡?」陽九看到橘貓一家時,不由愣住。

橘貓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天都黑了,還不去抓老鼠?」陽九斥道。

范青呵呵笑道:「陽大人,你跟貓說話,貓也聽不懂啊。」

白雲都在這裡,可見這一家四口將這縫屍鋪當成是它們自己的家了。

陽九看到定妄已經從小紙人里出來,就站在旁側,便笑道:「范大人,有人……想要見你。」

「誰?」范青再次環顧。

這縫屍鋪就這麼大點地兒,裡面的陳設,一覽就能無遺。

想要見他的人,總不能藏在床下面,或是縫屍桌下面吧?

陽九低聲道:「你閨女。」

「陽大人,你……」范青臉色遽變。

定妄早就知道,范青就是她們的親爹,此刻能夠見一面,倒也不錯。

如果她們還活著,她們肯定無法原諒范青當年遺棄了她們。

但如今,她們早是孤魂野鬼,也經過了這世間太多的苦難,知道當年范青所為,也是迫不得已。

她們留下來,就是想跟范青見上一面,僅此而已。

陽九笑道:「定妄就站在你身後。」

范青只覺後背直冒寒氣,緩緩轉身,果然看到了定妄。

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居然都帶著笑。

范青抬起手,顫抖得厲害,喉頭乾澀,難以出聲。

「爹錯了,爹……」范青猛地撲通跪下,泣下如雨。

定妄想要將他扶起,卻是不行,只得求助地看向陽九。

陽九勸道:「范大人,起來吧,她們要是還在怪你,根本不會等你回來見這一面。」

就算定妄原諒了他,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陽九暫時出去,好讓范青和定妄好好聊聊。

至於橘貓一家子,不用理會便是。

陽九剛出來,橘貓就跟了出來,邊叫邊比劃,最後還在地上畫了一張臉。

是李芙蓉的臉。

原來那姑娘此前就來過,卻不知有何目的?

他自然看得出來,李芙蓉不是青樓女子,只是她走路的姿勢實在過於風騷,便忍不住調侃一下。

雖說在縫屍的時候,陽九是在行善積德,但因插手江湖和朝堂的事,肯定也會樹敵無數。

敵人若覺無法正大光明除掉他,轉而用點陰謀詭計,再正常不過。

不過既然看到了李芙蓉的臉,要找到李芙蓉,還是很容易的。

縫完天字號房的屍體後,魏忠賢叮囑陽九暫時好好休息。

等再過幾日,魏忠賢要讓陽九做的事,相信陽九會很喜歡。

陽九對此一直都充滿了期待。

最近一段時間,也不見馮豹的人影,鬼知道在做什麼。

半晌後。

范青和定妄走出縫屍鋪,雙雙道謝。

陽九起身笑道:「范大人客氣了。」

「爹,九爺,那我們就先走了,再拖延下去,恐怕閻王爺都不要我們了。」定妄的兩張臉都笑得很歡快。

范青心如刀割,當時若他留下定妄,撫養長大,雖然會受盡白眼,好歹也不會骨肉分離。

只是如今後悔已然無用。

范青道:「走吧,記得常來夢中看看爹。」

定妄點點頭,身軀倒飛而起,很快消失在星空中。

《功德簿》現:

宿主幫定妄了卻遺願,獲得五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為一千九百五十。

「陽大人,真不知道……」范青抹掉眼眸里的淚水,聲音卻變得更咽。

陽九笑道:「范大人,感謝的話,就不要說兩回了。」

范青哈哈大笑。

「陽大人,殿下的屍體,就在東廠。」范青說道。

陽九道:「也不知道督主今晚會不會將殿下的屍體送過來。」

既然武三月指定讓陽九縫合李星江的屍體,相信魏忠賢不會抗旨。

范青離開沒多久,就有東廠差役抬著李星江的屍體過來。

李星江的身上還插著五支羽箭,前胸和後背都有槍傷,更被長刀捅穿了肚子,死得悽慘。

李星江向來都很自負,覺得他的武功非常厲害,可謂是天下第一。

實則平時跟皇宮裡的侍衛打鬥時,又有哪個侍衛真的敢贏了他?

來到野狼關的李星江,正好碰到了再次對大夏帝國宣戰的金軍入侵,李星江覺得這是他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卻不知武三月早就下令讓薛血除掉他。

就算沒有這道命令,就憑李星江的自負和魯莽,早晚也得死在戰場上。

最糟糕的情況是在李星江的胡鬧下,金軍入關,邊疆百姓流離失所。

陽九關上縫屍鋪的門。

橘貓一家倒也識趣,主動從門洞裡鑽了出去。

洗把手,點上香,陽九開始清理李星江身上的利箭。

一眨眼的功夫,李星江的靈魂居然出現在縫屍桌旁邊,一雙充血的眼眸死死瞪著陽九。

李星江活著的時候,就很憎恨陽九。

現在死了,屍體卻落到陽九手裡,想來他心頭的恨意,更是到了極致。

陽九看到李星江,笑道:「原來你在啊。」

「你……」這回輪到李星江吃驚。

他站在這裡,在想該如何做,才能拉陽九跟他一起下地獄。

結果嘗試好久,不得不放棄,他什麼都做不了。

陽九笑道:「不用驚訝,我能看到你,這很正常。」

「我想做點什麼,阻止你縫屍,更想殺了你……」李星江恨得牙痒痒的。

陽九將羽箭拔出來,隨手丟到旁側,又將折在肉里的箭頭拔出來,笑道:「我會很快送你去地府,結束你的痛苦。」

死後還有這麼深的恨意,若放任不管,就算李星江的屍體不會屍變,靈魂肯定也會變成厲鬼。

看到陽九開始縫合傷口,李星江仍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幹著急。

「殿下,死在你手中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吧?」陽九邊縫邊問道。

李星江沒有回答。

破損的屍體若是不縫就下葬,很容易發生屍變。

但若將屍體燒掉,靈魂又極易化成厲鬼。

可若先將靈魂除掉,再焚掉屍體,那就真的什麼都不會剩下。

「想不到殿下還挺猛的。」陽九也不知道是在損,還是在夸。

李星江一言不發,只是眼睜睜看著屍體上的傷口,一處處被縫合。

「你看腸子被捅斷真的很麻煩。」陽九在縫腸子的時候,又是忍不住吐槽。

看到最後,李星江總算明白,為何陽九能得到魏忠賢的器重。

在縫屍人當中,陽九的水平無疑是最高的。

最後一處傷口縫好後,李星江也認命了。

活著沒斗過陽九,死後也沒能斗過陽九,不認命還能怎樣?

《生死簿》出現後,開始記錄李星江的生平。

李星江出生在一戶普通的農家。

他娘費盡力氣,才將他生下來。

一家人還沒享受到添丁的喜悅,就闖進來了兩個蒙面人,直接將孩子帶走,留下了大量的金銀。

儘管他的爹娘哭得很傷心,但對這個貧窮的家而言,那些金銀無疑更重要。

孩子還能再生,沒錢可養不活嗷嗷待哺的孩子。

在李星江出生的那天,武三月也在臨盆。

只是一兩個時辰過去,孩子也沒能生下來。

等在外面的皇上非常著急,偏偏又有急事發生,不得不前去處理。

等他回來,武三月的旁邊已經躺著一個男嬰。

這男嬰瘦瘦的,閉目睡得很香甜,正是李星江。

這個名字自然是皇上給起的。

李星江被武三月從宮外帶進來,搖身變成了無比尊貴的皇子。

李星江被送進來的時候,武三月拿掉了墊在肚子上的布偶。

正因李星江的到來,皇上高興之下,直接封武三月為後。

皇上早就有意封武三月為後,故而李星江的到來,只是加速了這一過程,讓一切變得順理成章,無人敢有異議。

武三月對李星江,也是好得沒話說。

但長大後的李星江,卻對武三月沒有太深的感情,具體原因他也不知道,總感覺武三月對他的好,全都是虛情假意。

直到皇上中毒病重的時候,李星江才知道,他竟然不是武三月的親生孩子。

在長安遊玩的時候,他來到了親生爹娘的家裡。

那個家,還是跟以前一樣破舊,但爹娘的日子,明顯過得不錯。

而且他們又生了三兒兩女,其樂融融。

李星江沒有跟他們相認,就是想不通,武三月為何沒有除掉他們。

此後的日子,李星江經常在暗中接濟他們,並且派人偷偷保護。

但李星江不知道的是他的所作所為,武三月全都看在眼裡。

也是從那時開始,李星江發誓一定要當上皇上,哪怕他的體內,沒有流淌李家皇室的血,但只要坐在龍椅上,他就是這天下人的王。

李星江知道他還小,還沒有能力。

但他始終堅信,一旦皇上駕崩,身為太子的他,肯定能登基為帝。

然而事與願違,皇上駕崩後,竟是武三月自己登基做了皇帝。

更可笑的是滿朝文武,膽敢站出來反對的竟沒幾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武三月的皇位是越坐越穩。

李星江心頭再著急,也只能耐心等待,並想辦法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

他私底下找過不少官員,得知他的目的後,那些官員全都選擇拒絕。

李星江只得將氣撒到陽九身上。

陽九和武三月之間不清不楚,李星江覺得只要他能殺了陽九,肯定能刺激到武三月。

結果陽九也不是好惹的,反而讓他被廢黜了太子,甚至被發配到了野狼關。

李星江倒是看得很開,覺得這並非壞事。

他可以在野狼關說服薛血,只要薛血會站在他這邊,奪回江山指日可待。

李星江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就因立功心切,想要贏得薛血的讚賞,反而被薛血擺了一道,悽慘死在混戰中。

然後屍體被范青帶回長安城,直接送進了東廠。

魏忠賢將李星江的屍體丟進一個藥缸里,泡了許久,終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魏忠賢搖頭嘆息,很是無奈。

很明顯,李星江不是他想要的屍體。

陽九拉拉鐵環,打開門,讓東廠差役將李星江的屍體抬走。

【縫屍二百三十七具,獎勵宿主春風得意。】

李星江本來出生在貧苦人家,卻因被武三月選中,搖身變成了皇子,甚至還被立為太子,真可謂是春風得意。

如果李星江不自己作死,將來也能做個王爺,錦衣玉食,安享榮華。

「殿下可還有要吩咐的事?」陽九笑問。

李星江冷冷看著陽九,道:「我若吩咐,你會照做?」

「八成不會。」陽九輕笑。

李星江冷哼一聲,就知道會是這樣。

陽九拿出《生死簿》,笑道:「那我就送殿下上路了。」

「你要做什麼?」李星江看到那冊子的封皮上,竟然有「生死簿」三字,著實緊張。

然而仔細一想,《生死簿》應該是掌控在閻王手中,絕不可能會在陽九的手中。

陽九手中的《生死簿》,更有可能只是陽九用來記錄縫屍過程的。

有這種癖好的縫屍人可不在少數。

有的縫屍人,甚至還會記錄所縫的女屍身上有幾顆痣,簡直變態到了極點。

陽九笑道:「當然是送殿下下地獄。」

儘管在李星江的生平里,慘死在他手中的人,只是一閃而過,數目卻很驚人。

而那些間接被李星江逼死的人,就更多了。

可能正是因為太多了,《生死簿》才會簡單帶過,有個具體的數字就行了。

像李星江這種人,跟武有道是同類型的,承受再兇殘的懲處都不為過。

李星江似乎不信,看到他的屍體已經遠去,便去追趕。

可他沒跑幾步,就發出瘮人的慘嚎,魂魄在瞬間飛散。

《功德簿》現:

宿主剷除惡靈,獎勵五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為二千。

這一把毫無疑問又賭對了。

死後的李星江就是惡靈。

「九爺,什麼時候去找我的孩子?」馬黃河從縫屍鋪里出來,看到陽九竟能滅掉李星江的靈魂,著實被嚇得不輕。

陽九道:「快了,別著急。」

洗把手,換身衣服,陽九準備進宮。

剛出家門,卻看到絕情就站在門口。

「絕情,你這是……」陽九的膽子自然不小,可這大晚上的,一打開大門,就看到一張哭喪著的臉,任誰都會被嚇一跳。

絕情道:「九哥,我們可能抓錯人了。」

「抓錯人?誰?」陽九很快就明白,絕情說的應該是紙火殺人案的真兇。

那姑娘自己都承認了,豈會有錯?

「就在今天,又有五個人被殺了。」絕情說道。

真兇真若是那姑娘,怎會還有人因去小巷方便而被殺?

陽九道:「可能有同夥。」

這點絕情也想過了,但她跟那姑娘談過好多次,總覺得是他們搞錯了。

反正時間還早,陽九倒想去問問那姑娘,若她非真兇,為何要承認。

來到六扇門大牢,只見那姑娘正在鼓搗一個小小的稻草人。

稻草人雖小,卻能做出各種搞笑的動作。

傀儡術,必須得經常練,才不會生疏。

「你是不是還有幫手?」陽九直截了當地問道。

被害者很多,分散得很開,就不信這姑娘一天沒事做,跑東跑西,就為盯著有沒有在小巷裡方便,然後好殺了他們。

就算心頭有某種執念,為何此前不做,偏偏在這時付諸行動。

「沒有。」那姑娘收起稻草人,回答得斬釘截鐵。

陽九笑道:「沒事,你現在可以不說真話,等會兒,我相信你會知無不言。」

那姑娘哂然一笑,顯然不信。

陽九讓絕情打開牢門,走進去一把捏住那姑娘的下巴,將真話水滴進了她的嘴裡。

「我說的就是真話,你給我吃毒藥,也沒用。」那姑娘知道她失手被抓,等待她的將是死路一條。

若非在牢里自盡會適得其反,她早就自我了斷了。

陽九笑問道:「你是否還有同夥?」

「那是當然,憑我一人,豈能監管整座長安城?」那姑娘答道。

陽九很是滿意,又問道:「其餘人在哪?」

「分散得很開,有許多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我們都在為了讓長安變得更好而努力。」那姑娘當時選擇加入,也是覺得他們要做的事很有意義。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也在勸導。

可惜沒人聽他們的,相反還會狠狠嘲諷。

甚至一些男人還會故意露出不好的東西,非常囂張。

到最後,有人提出,既然那些傢伙死不悔改,還不如殺了。

這提議竟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我們的這個組織就叫春雨,也是希望我們的所為,能像春雨一樣,洗盡塵埃。」那姑娘眸中含淚。

絕情知道這群人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他們所用的手段,絕對是錯的。

「那你可知道,被你們殺死的人當中,有一些是的確憋不住了,而且他們還是生平頭一回做那種事,結果就被你們給殺了,你說他們死得冤不冤?」絕情冷聲說道。

那姑娘道:「出門的時候,他們就不知道方便一下?」

絕情實在沒心情跟這姑娘爭論這個。

春雨組織里的人,無疑都是一群偏執狂。

只要是他們認為是對的事,別人的話他們根本聽不進去。

陽九問出春雨的總部,然後對絕情說道:「絕情,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我馬上帶人去抓。」絕情快步離去。

那姑娘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你們想讓長安的街道變得乾淨,這齣發點是好的,但你們所用的方法,卻是大錯特錯。」陽九心想若因這點事就得將人殺了,那人類恐怕早就滅絕了。

那姑娘呵呵笑道:「我勸了,根本沒用。」

「這不是勸的問題,而是得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才行。」陽九道。

那姑娘抬起頭,眼睛眨動,顯然很想知道,如何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陽九笑道:「主要還是公廁少……」

「公廁?」那姑娘愕然不解。

陽九解釋道:「就是茅房,只不過是公用的,修建在街頭,雇專人清理,可供行人解決燃眉之急。」

「這法子聽著很不錯,可是朝廷……」那姑娘的眸光有些呆,春雨的成員也是多次聚在一起,商討對策,奈何就是沒想到這個法子。

陽九道:「只要百姓的呼聲高,朝廷那邊肯定會給銀子,當然了,即便有了公廁,還是無法杜絕那些不文明的行為,這就需要大家共同監督,有違反者,多多罰款,假以時日,長安城中絕不會再出現髒兮兮的巷子。」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那姑娘瞠目結舌,感覺朝廷真要按陽九所說的去做,很可能能夠解決他們無法解決的難題。

陽九輕笑道:「東廠縫屍人陽九。」

早就聽聞陽九很是厲害,那姑娘算是見識過了陽九的武功,想不到陽九的頭腦,也是如此靈活。

要是早點遇到陽九,他們就不用去殺人。

只是現在後悔已然太晚。

絕情帶人前往春雨總部,抓了很多人回來。

但分散在各坊的春雨成員,仍然很多,想要全部抓捕歸案,難度很大。

「姑娘,你的臉……」陽九準備離開時,又想到了那姑娘被毀掉的臉。

那姑娘道:「不小心被火燒的。」

「我能治好……」陽九剛開口,就看到那姑娘輕輕擺手。

頭都要被砍掉了,就算能讓這張臉恢復如初,又有何用?

「九哥,在他們的總部找到了一份名單,但他們用的都是化名。」絕情擔心不將那些傢伙全都抓到,他們還會繼續犯案。

陽九嘆道:「這事我去跟狄閣老說,希望現在採取行動,還不算太晚。」

絕情微愣,此案跟狄居易有何關係?

「對了,這個給你,以後審問犯人時,你只要在他們嘴裡滴上一滴,他們就會說真話。」陽九覺得絕情比他更需要真話水。

這瓶真話水,還剩下小半瓶。

絕情拿著瓷瓶研究,嘀咕道:「這東西真有那麼神奇?」

「有機會你試試看就知道了。」陽九看著星空伸個懶腰,夏日的夜風真是清爽。

絕情笑道:「要不你吃一滴,我問你幾個問題?」

「我秘密很多的,還是免了。」陽九擺擺手,大步離去。

絕情縱身上了屋頂,看著星空,心情沉悶。

這都到月末了,怎還不來事兒?

她的月事向來都很正常,基本上都在月初,最遲也不會到月中。

只是回想那晚的事,她只覺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會做出那種事。

這要真的……

不會的,不會的,一次而已,沒那麼容易。

絕情收拾好心情,打算好好睡上一覺。

最近為了這紙火殺人案,沒日沒夜蹲守,著實太累了。

……

翌日。

狄府。

陽九將在全長安城修建公廁的構想詳細告訴狄居易。

狄居易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點點頭,表示認同。

紙火殺人案鬧得城中沸沸揚揚的,狄居易也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比如在那些人們經常去方便的巷子裡放幾個捅,定期派人去清理。

他的想法,其實跟陽九的提議如出一轍,只是陽九的法子更能治本。

「陽大人,老夫覺得你的提議非常好,可以馬上著手執行。」狄居易完全贊同。

陽九笑道:「那就有勞狄閣老將此事加入新政,不僅要在長安城搞,還得在別的地方同時搞。」

「這……」狄居易倒是不敢直接拿主意,此事還是得跟武三月商議一下。

儘管他清楚但凡是陽九想要做的事,武三月肯定會全力支持。

正因如此,更得徵得武三月的同意。

看似簡單的一件事,只在長安推行就需要不少銀子,真要在全國各地都推行的話,那支出將會非常驚人。

「陽大人,既然來了,有件事,老夫想跟你說道說道。」狄居易突然將聲音壓低。

陽九笑道:「狄閣老請講。」

「魏忠賢在追尋長生之術。」狄居易的聲音變得更低。

這點陽九倒是不覺得意外,魏忠賢年事已高,又大權在握,跟皇帝一樣渴望長生不老,很是正常。

看陽九神色平靜,狄居易又說道:「其實這世上,哪有什麼長生之術?不過在坊間倒是有個傳說,就是藉助殭屍和厲鬼的力量,便能在中元鬼節這天,直接撬開仙門。」

陽九覺得很有趣,笑問道:「中元節不是開鬼門的日子嗎?」

「鬼門大開,能借的力不就更多了?」狄居易呵呵笑道。

這傳說,天下百姓知道的甚多,但從來沒有人當真過。

魏忠賢一直都想掌控鎮屍司,為的肯定不是權力,看來正是為了要開仙門。

陽九想著問道:「狄閣老,如果魏督主真那麼做了,會有怎樣的後果?」

「因為沒人成功過,故而有什麼後果,也無人知曉,老夫只是擔心,血柳之亂會因此而重演。」狄居易也老了,所思所想,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這天下人。

陽九皺眉道:「血柳之亂?」

狄居易所說的應該是在歷史上發生過的事,看來得空的時候,不能老想著到處晃悠,還得多讀點書,就憑他此前讀的那些,遠遠不足以了解這個世界的歷史。

「血柳之亂發生在剛開國的時候……」狄居易也只是在史書上看過記載。

但只是看那些文字,便足以讓他心生畏懼。

當時大魏帝國剛開國,各地都經過戰亂之苦,滿目瘡痍,百廢待興。

偏偏在這時候,在戰爭中慘死的人,突然開始大量屍變。

為了對付殭屍,朝廷付出了很大的犧牲。

魏皇下令將掩埋的屍體都挖出來,盡數焚化。

這一焚,倒是不再有殭屍出現,卻又變成了百鬼夜行,搞得民怨四起。

就在魏皇焦頭爛額之時,有個道人自稱是天仙下凡,乃是玉皇大帝派來拯救大魏的。

魏皇想封那道人為國師,卻被道人拒絕。

在道人的帶領下,許多武者都開始學習控屍滅魂的術法。

短短一月間,那道人就帶出了大量徒弟。

出師的徒弟奔赴各地,除僵的除僵,殺鬼的殺鬼。

正是在那道人的提議下,魏皇宣布創建縫屍人制度。

但凡有損傷的屍體,必須得縫合後才能下葬。

百姓們都很清楚,破損的屍體入土,極易屍變,焚燒又易招來厲鬼,自然遵從。

說到這裡,狄居易端起茶碗,輕呷一口,潤潤喉嚨。

陽九趁機問道:「血柳之亂是那道人引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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