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綠衣姑娘是家中獨女,生父又死得早,娘親無力獨自將她養大,又找了個夜香夫當錢袋子。

雖然無名無分,但剛開始的時候,好歹這夜香夫對她們母女也算盡心,所賺到的銀子全花在了她們的身上。

眼瞅著閨女一天天長大,這婦人也是頗覺欣慰。

誰知就在這時,那夜香夫竟也突然暴斃,家裡的日子再次窮得揭不開鍋。

先後兩次剋死家裡的男人,再想找個錢袋子,那是沒希望了。

好在閨女也已長大,知道幫撐著家裡,日子雖苦,勉強也能維繫。

如今閨女到了婚嫁年齡,因閨女長得好看,肯定能找個好人家,以後她就有清福享了。

陡然看到閨女慘死,再沒有比這更慘痛的打擊了。

「從了雲少爺就是,非得裝清高。」

「就是說啊,就算不是黃花閨女了,也有人要吧。」

「只能說自作孽,不可活啊。」

圍觀的百姓倒是一點都不同情。

畢竟他們中也有妻女被雲家少爺霸占玩弄過的,事後他們還不是照樣在過日子,人若沒有富貴命,就別太矯情。

陽九目光掃過剛才說話的那些人,冷聲道:「在大夏,如今還有不講王法的地方?」

「人家雲家就是王法。」有人辯駁。

縣令都得舔著雲家,他們普通百姓更不敢招惹。

平時只要將尾巴夾緊,看到雲家人的時候,再使勁搖一搖,事也就過去了。

陽九找來一塊木板,和李芙蓉抬起那綠衣姑娘的屍體,帶上她的娘親,打算去縣衙討個公道。

「公子,要不就算了吧?」那婦人一聽要去縣衙,嚇得渾身直哆嗦。

閨女沒了,她是很傷心,可若去了縣衙告狀,那是要吃板子的,搞不好還得丟了性命。

逝者已逝,生者還得繼續生活。

李芙蓉聽得不敢相信,瞪眼道:「大嬸,你閨女可是剛被惡人逼死啊。」

「這位公子不是殺了他們嗎?」那婦人道。

逼死她閨女的是雲家的狗腿子,全都被陽九當街斬殺,在她看來,這已經算是報了仇。

要是還不識好歹,她很快也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們還是快走吧,官兵很快就來了。」還是先前的那個大爺,再次勸陽九趕快跑路。

在這小城,就沒有不知道雲家的厲害的,一看這兩個年輕人是從外地來的,應該只是路過,趕緊離開便有機會活命。

「讓開,讓開……」一側傳來粗重的喝斥。

百姓們趕緊讓開一條路,讓一群縣衙的衙差順利通過。

「什麼人敢當街行兇?」帶頭的是個虯髯壯漢,眸光兇惡,右手摁在刀柄上,像是隨時都會拔刀殺人。

不用陽九自己承認,就看到有許多百姓,都是抬手指著他。

「綁了。」那虯髯捕快冷聲道。

頓時有兩個衙差手持枷鎖上前,想要套到陽九的身上。

陽九站著沒動,輕笑道:「這枷鎖你們套到我身上容易,但想取下來,可沒那麼容易。」

這話陽九以前打抱不平時,也曾說過。

只是現在他沒有那麼好的耐心,要是這些差役真敢給他上枷鎖,肯定得暴揍他們一頓。

「你、你是什麼人?」那虯髯捕快看陽九的穿著氣質,不像是普通人。

在衙門裡做事,更得學會識人,而且最忌以貌取人。

陽九笑道:「你會先問一句,而不是直接綁人,還算有點眼力見,這樣吧,你現在隨我去雲家抓那個雲少爺,這縣令就讓你來做。」

「瘋子。」虯髯捕快聽到這話,才知道陽九是在故意消遣他。

百姓們都看著,虯髯捕快知道再不動手,面子上過不去,以後還有何威嚴可在,當即下令抓人。

陽九卻是一把將李芙蓉推到前面,斥道:「公主駕到,爾等竟敢如此放肆?」

公主?

李芙蓉也很懵逼,想不到陽九竟會拿她來做擋箭牌。

在她看來,解決這種事,拔劍就是,沒必要搬出身份壓人。

陽九想的卻是徹底將此事解決,盤踞這座小城的惡人,都得除掉,更得找個正直的人來當百姓的父母官,小城的百姓才能過上正常的日子。

「胡說八道,公主殿下豈會來這裡?」虯髯捕快卻是不信。

公主出巡,必然會有大隊人馬跟隨。

哪怕是暗訪,也不可能只帶一個隨從。

再者,看李芙蓉的氣質打扮,分明就是個江湖女人,怎可能是當朝的芙蓉公主?

李芙蓉沒辦法,只得亮出一面金牌,道:「先皇御賜,豈能有假?」

虯髯捕快心亂如麻,看著那明晃晃的金牌,慌得不知所措。

「大人,那該不會是假的吧?」有差役小聲說道。

他們一直生活在這裡,可從沒見過皇親國戚才能持有的金牌。

要是江湖中人彷制一個,難不成他們就得惟命是從?

虯髯捕快覺得很有道理,畢竟這兩個人剛才可是殺了人,而且足足殺了四個,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隨意殺人吧。

那綠衣姑娘的娘親,現在一點都不想追究雲家的責任,只想快點將閨女安葬,息事寧人。

誰家碰到這種事,都得自認倒霉。

但綠衣姑娘的胸口還插著刀,屍體受損,必須先交給縣衙,等將屍體縫好後,那婦人才能領回去安葬。

陽九和李芙蓉連同綠衣姑娘的屍體,都被虯髯捕快帶到縣衙。

此事該如何決斷,還得縣令大人說了算。

縣令姓張,是個半百的小老頭,這官也是當年花錢買的。

後來狄居易推行新政,首先做的就是整頓吏治。

吏部的人來到這邊時,還是雲家幫忙打點,才得以保住了張縣令的官。

由於朝廷盯得緊,剛開始的時候,雲家人也很收斂,不再惹是生非。

隨著時間的推移,雲家的其餘人還好說,但那雲家少爺,可是快憋瘋了,再度上街胡作非為,張縣令一直在幫雲少爺擦屁股,擦得都快吐了。

沒辦法,拿人手短,就算吐出膽汁來,也得硬著頭皮繼續擦。

「這肯定是假的。」張縣令仔細看過李芙蓉的金牌,最終得出結論。

李芙蓉收起金牌,懶得跟張縣令理論。

平日裡行走江湖,這玩意兒她都不屑拿出來。

之所以帶在身上,只是為了回長安的時候方便進宮。

長安的那些人,可不像張縣令這麼沒眼光。

「兩位當街行兇,一殺就是四人,偽造公主令牌,簡直罪大惡極,不可饒恕,本官現在就將你們下獄,擇日處斬。」張縣令將罪名落到二人身上,上報刑部的公文,也會這麼寫,不會有任何的毛病。

李芙蓉聽得頭疼,道:「九爺,我們還是殺出去吧。」

陽九笑道:「殺了他們,這裡的百姓,還是過不上好日子。」

「那怎麼辦?」李芙蓉皺眉問道。

陽九看向張縣令,道:「沒事,讓我跟張大人好好談談,定能說服張大人。」

李芙蓉可不相信,這張縣令分明就是個狗官,算是雲家養的狗。

跟狗講道理,能講得通?

「你、你想做什麼?快將他綁了。」張縣令看到陽九朝他走近,大驚失色。

那些衙差立馬亮出刀,讓陽九別動,乖乖束手就擒,免遭皮肉之苦。

陽九一步跨出,繞過那些捕快,已是摟著張縣令的肩膀,笑道:「公堂太悶,我們出去聊聊。」

那些捕快反應過來時,陽九已是抓著張縣令到了外面。

看到那些捕快無不面露驚懼,李芙蓉真是想笑。

陽九是貓,這些捕快是老鼠,七八隻老鼠難不成還能揍扁一隻貓啊?

「張縣令,接下來該如何做,我全聽你的。」待到李芙蓉出去,陽九好像已經跟張縣令談完了。

張縣令眉頭緊皺,握拳道:「雲家實乃惡霸,這些年欺壓鄉鄰,魚肉百姓,惡行累累,本官作為一縣之主,必須為民除害,為聖人分憂。」

「這就對了。」陽九朝張縣令翹起拇指。

別說李芙蓉,就是那些追出來的差役,無不目瞪口呆,剛才他們聽到的話,真是從張縣令嘴裡說出來的?

「公主殿下,那我們現在就去雲家?」張縣令轉而問李芙蓉。

既然陽九說李芙蓉是公主,那李芙蓉肯定就是公主,絕不會有假。

李芙蓉察言觀色,笑道:「現在太晚了,明天吧,也好讓百姓們都看看,張縣令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

「就聽公主的。」張縣令笑道。

陽九道:「我看天也黑了,找個地方,那姑娘的屍體,我來縫。」

「這……」張縣令大驚。

李芙蓉道:「照辦就是。」

「是。」張縣令應道。

隨後張縣令想在縣衙給二人安排住所,但他們已經找好了客棧,當即婉拒。

等陽九縫完那綠衣姑娘的屍體,就能回客棧睡覺。

「九爺,你到底是怎麼跟張縣令說的?」李芙蓉還是不敢相信。

張縣令一直都是雲家忠心耿耿的狗,不可能被三言兩語就給說服變成一個好人吧?

陽九低聲道:「我只是告訴他,你就是公主,若他不聽令,將會被誅九族。」

李芙蓉知道陽九是在胡扯,張縣令要是信這個,剛才就信了,不會等陽九再說一遍,他才會相信。

而在另一邊,那虯髯捕快看著張縣令,低聲問道:「大人,今晚我們是不是要……」說著便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張縣令斥道:「莫要自作聰明,得罪公主,可是鬧著玩的?」

「是是是。」那虯髯捕快覺得莫名其妙。

張縣令又說道:「我作為全城百姓的父母官,理該為他們做主,而不是屈服於惡霸,這些年我們做了很多錯事,但從今晚開始,我們要彌補,要贖罪,懂了嗎?」

「是是是。」虯髯捕快再次點頭。

他就是有點想不明白,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當真是他所熟悉的那個縣令?

「大人,我們真的要去雲家,給那姑娘做主?」虯髯捕快想到要這麼對雲家,心裡就發憷。

雲家可不僅僅是有錢,人家的那大宅子裡,也養了很多江湖中的窮凶極惡之徒,個個武功高強,這要打起來,縣衙里的眾兄弟絕非對手,必有傷亡。

眾差役都覺得現在挺好的,跟雲家相互合作,大家都有好日子過,挺好。

張縣令怒斥道:「剛才我說的話,你沒聽懂是吧?」

虯髯捕快不敢再多嘴,當即去給陽九準備縫屍的地方。

他們縣衙只有兩個縫屍人,縫屍的地方也不在縣衙。

好在縣衙里有閒置的破房子,就讓陽九在那裡縫屍,最為合適。

準備好後,虯髯捕快親自去請陽九。

陽九對縫屍的地方,自然沒有異議。

那綠衣姑娘胸口的傷口,並不大,縫起來也容易,不需要多長時間。

「公主殿下私訪,只帶一個縫屍人?」

「我也覺得此事很荒唐。」

「你們別議論了,我們聽大人的便是。」

虯髯捕快最後出聲,讓眾差役別再議論此事。

他們就是當差的,聽縣令的准沒錯,畢竟出了什麼事,有縣令兜著。

就是想到明天要跟雲家的江湖好手過招,這心頭就如壓著一塊茅坑裡的石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在那破房子裡,陽九洗把手,點上香,解開綠衣姑娘的衣服。

綠衣姑娘的皮膚又嫩又白,胸脯也很飽滿,也算是個美人,難怪會讓那個雲少爺魂牽夢縈。

「你倒是個君子。」綠衣姑娘的靈魂突然出現在旁側。

她過來就是想看看,會是誰給她縫屍。

生前她聽說有的縫屍人,在遇到剛死的女屍時,還會對屍體行不軌之事。

可當她過來,看到的卻是白天幫她報仇的公子在給她縫屍,而且縫屍的時候,非常小心,手儘量不碰到她的身體。

陽九頭也沒抬,道:「都怪我們來晚了,才會讓你遭此橫禍。」

那姑娘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她只是隨口說一句,可沒想過陽九會回應。

剛才她看娘親悲痛欲絕,站在其旁邊安慰許久,娘親一個字都沒聽到。

人鬼殊途,陰陽相隔,的確是永別。

以前綠衣姑娘還不覺得這話有什麼,現在她算是徹底理解了。

陽九繼續縫屍,很快就將傷口縫好。

「真好看。」綠衣姑娘覺得陽九所縫的針腳,好看到爆。

以前她覺得縫屍人都很恐怖,現在近距離接觸,才知道縫屍人也有可愛的一面。

《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這綠衣姑娘的生平。

這綠衣姑娘名叫周穎,本就出生在窮苦人家,奈何在她很小的時候,親爹在做活的時候,被掉落的屋樑砸死。

她娘沒辦法,又找了個夜香夫。

夜香夫的收入雖不高,好歹穩定,倒也能養活她們母女。

結果在周穎十二歲那年,夜香夫在一天晚上,趁周穎的娘親不在家,竟想強暴周穎。

周穎拚死反抗,誰知那夜香夫突然雙手捂著心口,踉蹌後退,面目猙獰,顯得非常痛苦。

周穎嚇壞了,急忙跑出去。

到外面冷靜下來,她又回到屋子裡,發現夜香夫已經沒了呼吸。

後來官府的人來了,午作經過驗屍,確定夜香夫是突發心梗離世,並非他殺的凶桉。

給夜香夫守靈的時候,看到娘親那般傷心,周穎有好幾次都想將實情說出。

但這事要是傳出去,就算她是清白的,也會被人說成是髒貨。

時間倒是過得很快,轉眼六年過去,周穎也長到了十八歲,出落得頗為好看。

許多地方,閨女到了十四,就能嫁人。

但在這小城,十四雖然也能嫁人,但十八的姑娘更能找到好人家。

周穎也想著要找個好人家,好讓娘親享幾年福。

誰知在一次上街的時候,她碰到了無惡不作的雲家少爺。

此後雲少爺就一直纏著她,讓她苦不堪言。

為此,她不得不偷偷帶上一把短刀,以作防身之用。

就在今天,她再次被雲少爺帶人給堵住。

雲少爺已經憋了很久,發誓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得到周穎。

周穎怕極,亮出短刀,雙手握著,卻是嬌軀劇顫,任誰看了都知道她只是做做樣子,絕對不敢傷人。

雲少爺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心臟,催促周穎快點捅。

周穎將心一橫,如果無法保住清白,那還不如拉著雲少爺一起死。

殺了雲少爺,不但能為此前被雲少爺玷污的姑娘報仇,還能讓那些沒被雲少爺禍害的姑娘免遭於難,可謂一舉雙得。

但這雲少爺可是跟著那些江湖客學過武功的,雖說只學了點花架子,對付周穎卻綽綽有餘。

在周穎拿刀刺向雲少爺時,雲少爺反手奪刀,按照家裡師傅所教的那樣,順手就將短刀送進了周穎的心口。

待雲少爺反應過來,已是太晚。

這一刀刺得非常準,直入周穎的心臟,讓她當場斃命。

雲少爺一點都不慌亂,就是可惜了周穎這個小美人。

他掰開周穎的手,讓她自己握著刀,讓下人將她丟到當街去,就說是她自我了斷的。

若非碰到陽九和李芙蓉,周穎的屍體被縫合後,其娘親會領走安葬,這事就算了了。

而那個雲少爺,該吃吃,該喝喝,照樣在街頭獵艷。

【縫屍三百九十七具,獎勵宿主菩薩心腸。】

周穎天生就很善良。

但在這世上,總有一些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

在這些角落裡,善良的人更沒好報。

陽九將周穎的衣服穿好,問道:「可有什麼心愿?」

「我想跟我娘說說話。」周穎本來知道這是奢望,不過既然陽九能看到她,也能跟她對話,那她想請陽九當個中間人,給她和娘親傳話。

陽九道:「這個簡單,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娘。」

「謝謝九爺。」周穎聽到李芙蓉就是這麼稱呼陽九的。

如果李芙蓉真是當朝公主,卻稱呼陽九為「九爺」,豈不是說陽九的來頭更大?

其實在街頭看到陽九斬殺了那四個雲家家丁時,周穎就很感動,覺得大仇已報。

「九爺,這麼晚也要將屍體送過去?」李芙蓉覺得大可明天再送。

陽九自然沒說周穎鬼魂的事。

來到周穎的家裡,只見其娘親坐在院子門口,正抬頭看著星空。

看到閨女的屍體被送回來,她又哭得死去活來。

待到周母的情緒稍微穩定點,陽九才對她說起周穎鬼魂的事。

在周母還很懵逼時,陽九已是在她額頭輕輕一點。

「穎兒?」周母揉揉眼睛,周穎並沒有消失。

若非周穎的屍體就躺在旁邊,她肯定會覺得周穎沒有死。

陽九離開周家,回到客棧。

李芙蓉確認陽九平安回來,方才睡下。

想不到他們在這小城,竟然會遇到這種事。

此前她在小城逗留時,對小城的風光頗為留戀,從沒發現小城的百姓實則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次日一大早,張縣令就帶著眾多差役來到客棧。

今天是跟雲家算帳的日子。

張縣令意氣風發,一點都不害怕。

倒是跟著他的那些差役,無不愁眉苦臉,感覺像是要去上斷頭台。

來到雲宅,看不到任何異狀。

宅子裡的下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對張縣令的來勢洶洶,他們更是毫不在意。

「看來這雲老爺很強大啊。」陽九哂笑。

張縣令道:「城中有七成的產業都是雲家的。」

「巧取豪奪得來的吧?」陽九笑問。

張縣令點點頭,同時感到羞愧,雲家的產業越來越大,這當中也有他的功勞。

現在他已經醒悟了,就看雲老爺會不會及時醒悟。

眾人呆在正常里,等了好久,雲老爺才姍姍來遲。

雲老爺五十出頭,兩鬢斑白,眸光陰冷。

每次跟張縣令見面,他對張縣令都是客客氣氣,實則在心裡,從不當張縣令是人。

說白了,張縣令就是他養的一條狗。

這條狗只要聽話,忠心,他就會好好養。

但如果這條狗開始變得不聽話,甚至還想咬主人,那他就會換一條狗。

「張大人,殺我四條狗的兇徒,可抓到了?」雲老爺落座後,端起下人剛送來的茶碗。

張縣令怒道:「雲老爺,令郎逼死良家民女,我今天是來抓人的。」

「張大人好大的官威啊。」雲老爺喝了口茶,非常澹定。

在這座小城,他才是天,別說愛子逼死一個民女,就算殺了一群民女,也不用承擔任何罪責。

張縣令此刻並不懼怕雲老爺,今天他必須要為民做主,當即冷聲問道:「令郎呢?」

「應該去找張大人的閨女了。」雲老爺哂笑。

張縣令只有一個閨女,如今也是二九年華,據說出落得亭亭玉立,正是雲少爺喜歡的類型。

張縣令臉色微變,怒道:「那小畜生怎敢……」

「說我兒子是小畜生,就是在說我是老畜生了?」雲老爺的語氣愈發冷冽。

張縣令雖然無懼,但真要跟雲老爺這種人鬥嘴皮子,不見得能占到便宜。

這雲老爺真是無法無天慣了,對張縣令尚且如此,對普通百姓而言只怕是閻王一般的存在。

昨晚睡覺前,陽九就得到了系統獎勵的二十點功德值,應該是周穎已經了卻遺願,魂靈離開了陽世。

沒能讓周穎看到雲家人的下場,雖覺可惜,但陽九做這事,畢竟是為了全城的百姓。

陽九打算張縣令和雲老爺的爭鋒相對,道:「張大人,我想那雲少爺,應該就在宅子裡,讓兄弟們去搜吧。」

「我看誰敢?」雲老爺重重將茶碗拍到桌子上,站起身時,氣得身軀都在顫抖。

正堂外立即傳來噪雜的腳步聲。

雲老爺養在家裡的江湖漢子,紛紛現身,無不手持利器,面目兇惡。

那些衙差的武功不如這些江湖漢子就算了,怎料就連人數也不占優。

這些江湖漢子,也是雲老爺說話如此硬氣的原因。

張縣令真若敢亂來,這些江湖漢子必能保證讓張縣令死得很慘。

等朝廷再派新縣令走馬上任,雲老爺有的是辦法對付新縣令。

這地方是他雲家的地盤,任何人都別想搶走。

張縣令突然變得硬氣,在雲老爺看來,張縣令其實是想搶地盤。

「九爺,他們當中,絕大多數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李芙蓉低聲說道。

她常年行走江湖,經常看到官府貼出來的懸賞告示。

此刻看到那些人,頓時有不少面孔都感到非常熟悉。

想也知道,會到雲家做護院武士的江湖中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只有那些走投無路的人,才會找上雲家尋求庇佑,跟雲家相互成就。

「雲老爺,你真要跟官府作對?」張縣令寒聲問道。

雲老爺呵呵笑道:「只要將你們全都殺了,誰會知道我曾跟官府作對?」

今天發生在家裡的事,別說傳到長安城,就是這滿城的百姓都別想知道。

陽九讓張縣令放寬心,接下來的事,交給他就好。

張縣令心頭緊張,嘴上卻不敢說什麼。

他帶來的那些差役,跟雲家養的這些江湖漢子相比,實力相差極其懸殊。

陽九目光掃過那些江湖漢子,輕笑道:「朝廷跟江湖,向來都是互不干涉,但你們幫著惡霸對抗朝廷,就是先違背了這一原則。」

「小子,爺爺先送你上路。」一個手持大錘的壯漢,說著話已是朝陽九殺來。

陽九伸手攔住想要出手的李芙蓉,對付這群江湖惡漢,就該用雷霆手段。

砰。

鐵錘對著陽九砸落,卻被陽九單手舉住。

巨響聲中,陽九的拳頭深深陷進了鐵錘中。

眾人盡皆駭然。

陽九身軀一震,功力噴涌而出,帶起鐵錘倒砸回去。

那壯漢根本無力抵抗,整個人都被砸成了肉泥。

其餘的江湖草莽看在眼裡,心頭駭然,紛紛後退。

饒是雲老爺,此刻眼眸里也是充滿懼意。

「閣下究竟是什麼人?」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沉聲問道。

陽九笑道:「從長安遠道而來的縫屍人。」

「縫屍人?」那中年人微微皺眉。

說到長安的縫屍人,最厲害的只有一個。

這中年人看過陽九的畫像,可眼前的這個人,跟陽九一點都不像。

不過這江湖中,可是有不少非常精妙的易容術。

「久聞陽九爺大名,今天有幸討教幾招,還望不吝賜教。」那中年人說著手腕翻轉,亮出了一支巨大的判官筆。

李芙蓉低聲道:「此人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採花賊。」

陽九笑道:「雲老爺真是魄力不凡,將採花賊留在家裡,就不怕家中女卷……」

雲老爺的臉色非常難看,看那中年人的書生打扮,誰能想到那傢伙會是個採花賊?

願意投靠他的江湖好漢,他向來都是不問來路,不問身份。

正因如此,才會有更多的江湖好漢千里來投奔。

剛才持鐵錘的壯漢,武功極高,怎料在陽九手底下,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雲老爺知道必須當機立斷,高聲令道:「一起上,斬殺此人者,賞金千兩。」

黃金千兩,的確是厚賞,若能得到,都可離開雲家,另找一個地方隱居,去過神仙日子。

但陽九剛才所展露的實力,又讓他們退避三舍,不敢冒進。

誰都想得到金子,同時誰都不想死。

陽九看著眾人,笑道:「你們一起上吧,好久沒活動筋骨,今天就好好活動活動。」

李芙蓉本來還很擔心,可看到陽九的武功後,頓覺輕鬆。

雲老爺看眾人站著不動,心焦如焚,畢竟一旦家裡出點事,他所能仰仗的就是這群漢子,故而平日裡他對這群漢子,那是好得沒話說。

結果遇到真正的高手,誰知道這群傢伙,居然都是這般怕死。

想到自己竟然在這群傢伙身上花了那麼多銀子,簡直就是瞎了眼。

陽九道:「就算你們不上,我也不會留你們性命。」

說話間,陽九亮出飲雪刀,飛身撲向一側。

那邊的幾人急忙揮動兵刃,結果飲雪刀輕鬆避開他們的兵刃,直直割斷了他們的喉嚨。

陽九身子翻轉,飲雪刀刺向另一側。

那邊的幾人,早早出招。

但他們明明看到飲雪刀朝他們斬來,愣是好幾人聯手,都沒擋住飲雪刀。

喉嚨被割斷的瞬間,無盡的恐懼掛在他們的臉上。

「好刀法。」張縣令雖非習武之人,但也被陽九所用的刀法給驚艷到了。

在李芙蓉的提醒下,張縣令當即讓人將雲老爺綁了。

雲老爺指望那群江湖漢子對抗縣衙,誰知陽九一人,就將那群江湖漢子殺得落花流水,毫無還手之力。

雲老爺內心滿是絕望,甚至都沒反抗,任由差役將枷鎖套到他的身上。

半晌後,那群江湖漢子無一例外,全都倒地身亡。

死了這麼多人,卻沒一滴血灑落,空氣仍舊清新。

陽九收起飲雪刀,朝眾衙差說道:「有勞去找找雲少爺。」

雲少爺才是今天的主角。

現在大戲早已開唱,這主角卻還沒到場,可就說不過去了。

眾差役此刻都很興奮,紛紛拔出佩刀,去找雲少爺。

雲少爺每晚都作樂到深夜,次日則會睡到日上三竿,這時候還在屋子裡睡大覺。

當那虯髯捕快將他從床上拖下來,他還在做著美夢。

虯髯捕快直接對著他的臉來了一巴掌。

被打清醒的雲少爺,簡直不敢相信,虯髯捕快竟敢這麼對他。

「你是不是活膩了?」雲少爺大怒。

虯髯捕快親自將雲少爺綁了,哂笑道:「我知道雲少爺的壽命到頭了。」

雲少爺嘴裡一直在大罵,同時在呼喊那些江湖漢子的名字,請他們來救他。

那些江湖草莽盡被陽九斬殺,搞得這些差役都挺直了腰杆子。

陽九說只要他們從此改過自新,跟著張縣令好好保護這方百姓,曾經他們所犯的罪孽,都可一筆勾銷。

起初他們並不信,不是不信陽九的承諾,而是不信陽九能帶他們徹底剷除雲家。

在看到陽九大展神威後,這些差役都已相信,如果他們不按照陽九所說的做出改變,那他們的下場將會跟那些江湖漢子一樣。

雲少爺被綁到前堂後,看到滿地的屍體,驚得嘴巴大張,說不出話來。

再看雲老爺也被五花大綁,身上還戴著鐐銬,雲少爺感覺如同在做夢一般。

他只是睡了一覺,家裡怎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陽九知道他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了。

接下來的事,就是官府的事。

陽九隻對張縣令提出一個要求,那就是查抄雲家所得,全都還給小城百姓。

雲家的那些產業,原先從誰的手裡強奪過來,之後就還回去。

張縣令點頭應是。

雲家父子被押著遊街示眾時,可謂轟動全城。

百姓們奔走相告,紛紛來到街頭。

聽聞雲家的那些江湖草莽都被誅殺時,百姓們才敢相信,雲家真的完蛋了。

周穎的娘親也是來到街頭,一直跟在隊伍里。

遊街示眾結束後,雲家父子當即被押到刑場。

在全城百姓的見證下,父子二人人頭落地。

百姓們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周穎的娘親也是淚流滿面,直言閨女可以安息了。

「九爺,我們就這樣離開,那個張縣令真的靠得住嗎?」離開小城後,李芙蓉還是很擔心。

陽九笑道:「放心好了,張大人現在是個好官。」

有菩薩心腸的加持,張縣令絕對看不得讓任何好人吃苦。

城中若有不公事,張縣令就是拼了性命,也會為民做主。

李芙蓉並不知道菩薩心腸的事,故而沒有陽九這般澹然。

很明顯,白紙也改變了李芙蓉的性情。

以前的李芙蓉遇到這種事,肯定不會管。

如今離開時,李芙蓉還在為小城百姓擔心,這絕對是奇蹟。

在小城雖沒耽擱多久,但感覺做了很多事,讓李芙蓉的心情大好。

繼續南下的途中,李芙蓉的話明顯比以前多了很多,所說多是以後要多多幫助被惡霸狗官欺壓的百姓。

行走江湖,就該拔刀相助。

如今的李芙蓉,已然是換了個人。

途中,他們多次碰到魚肉百姓的惡霸,都被他們無情斬殺。

李芙蓉此生從沒覺得所做的事如此有意義過。

南國非常炎熱。

接近風雲道總壇時,李芙蓉的心情開始變得沉重。

總壇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此次李芙蓉身上有任務,自然可以進去。

不管陽九易容成誰,都沒辦法進入。

要如何才能將陽九帶進去,著實難倒了李芙蓉。

入夜後,二人再次在山裡過夜。

明天就能抵達風雲道總壇,具體該如何行動,他們需要好好商議。

陽九提議道:「或許我可以易容成掌風使。」

「不行。」李芙蓉搖頭。

掌雲使和掌風使的真面目,神道內部只有道尊知曉。

這裝扮容易,可兩位尊使都有獨特的腰牌,那腰牌沒辦法彷制。

陽九嘆了口氣,道:「那就只能趁守衛不注意,偷偷熘進去。」

李芙蓉即便能進入總壇,行動也是受限的,有許多地方都沒資格出入。

想要探清所有分壇的所在,必須進入那些地方。

看夜已深,陽九來到大樹下靠著,笑道:「明天再說吧,現在該養足精神。」

李芙蓉沒有反對。

總壇的守備最為森嚴,不管她想出什麼辦法,都感覺行不通。

這個晚上,李芙蓉幾乎一夜沒睡,想得頭都疼了,仍是沒有結果。

二人騎馬緩慢而行。

約莫到了晌午,李芙蓉突然停下,指著前方說道:「總壇就在那座山里,但從這裡開始,已經有暗哨。」

陽九笑道:「接下來你該獨行,至於我,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

李芙蓉只得點點頭,畢竟她實在是沒辦法帶陽九進入總壇。

相信以陽九的武功,或許真的能避開所有暗哨和關卡,順利潛入總壇。

想要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就需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九爺,萬事小心,我會想辦法接應你。」李芙蓉說道。

迫不得已,她也只能暴露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帶陽九離開總壇。

陽九的武功雖高,可總壇里更是高手如雲

,再加上道尊的身體,也已恢復得差不多了。

要是陽九跟道尊碰上,勝負很是難料。

陽九笑道:「你也小心。」

李芙蓉點點頭,縱馬向前。

陽九將馬掉頭,一拍馬屁股,笑道:「去找個好人家吧。」

騎馬動靜太大,還是隻身潛入,比較安全。

即便有李芙蓉所繪的地圖,想要找到風雲道總壇,也是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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