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君棠一會兒靠在劉長安懷裡撒嬌,一會兒握著旋轉木馬的耳朵大叫「駕!駕!」,一會兒又身子起伏著模仿馬術中深騎座,壓浪,推浪,蒙古騎法中的等等姿態動作。

很顯然竹三小姐基本不知道羞恥為何物,作為本輪旋轉木馬遊客最興奮和活躍的人,大人和小朋友們都注意著這個似乎是第一次來玩旋轉木馬的小羊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麼興奮是因為剛剛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位殲星艦的駕駛員。

竹三太太的小馬就在旁邊,她倒也想裝作不認識竹君棠,但誰讓她也穿著綿羊玩偶服呢,人家一看就知道你們是一夥的羊。

劉建設教授平常也是毫不在意路人目光的,但他終究是正常人,心境再強大也知道羞恥和尷尬,只好時不時地抬起手抓一抓額頭,手指擦一擦眉毛,做點遮臉動作。

旋轉木馬好不容易停下來,劉建設趕緊拉著意猶未盡,還站在旋轉木馬的腳踏上不肯下來的竹君棠走人。

竹三太太跟在後面,繼續用手機拍攝父女日常互動小視頻。

這也是竹君棠給她的建議,沒看到電視里總有些翻相冊增加溫馨,回憶和情感的場景嗎?

多拍多記錄,然後再拉著劉建設一起回味,無形中鞏固那種「我是你老婆這是你女兒我們是一家三口」的感覺。

她也不得不承認,竹君棠在這些方面小點子非常多,總能讓竹三太太點頭接受。

「媽媽,剛才你有沒有想到一個成語?」竹君棠回頭考校一下竹三太太。

「瘦羊博士?」竹三太太想了想說道。

劉建設也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瘦羊博士?羊也能當博士?果然,這是咩咩宇宙,咩咩能夠做到任何事情。既然今天能當博士,改日當院士,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所以我覺得並不需要顏青橙給我補課,我遲早也會成為羊博士,比所謂的大學生強到不知道哪去了。」竹君棠便有些無法接受了,自己是羊博士,怎麼能讓一個大學生給自己補課呢?

竹三太太白了她一眼,照例對她的文盲發言不予置評,倒是覺得劉建設肯定會無比積極地糾正她。

劉建設當然無法忍受,「瘦羊博士就是一個成語!指的是能克制自己,謙讓的人。剛才在你那種得了精神病的羊的狀態下,我們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緒,所以你一說有沒有想到一個成語,你媽便想到了有羊相關的成語瘦羊博士!還和你再說明一下,只是想到了這個成語,而不是說這個成語就是完美闡述了這個場景。」

「原來如此。我想到的成語是沙琪瑪。」竹君棠點了點頭表示增長了一些見聞,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沙琪瑪算哪門子成語!」

「因為剛才是羊騎馬,所以想到沙琪瑪。」竹君棠哈哈大笑。

「我看你是傻子騎馬。」

「不許罵人。咩咩這麼可愛,一點也不傻。」

竹三太太想了想,把剛剛拍下的這一段估計會起副作用的視頻給刪除掉了。

滿足了竹君棠玩旋轉木馬的願望以後,便來到了旁邊看節目表演,一群來自東歐或者可能是俄羅斯,高鼻深目的舞蹈演員在表演,大家都坐在廣場上的餐桌旁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節目,只有竹君棠直接就跑到前面觀望。

麵包人清潔了一張餐桌後,劉建設和竹三太太坐下來。

「她是不是真的只有三歲,不過是發育的好,看起來像成年人了。」劉建設有點懷疑地問道,反正三年前他都不知道竹君棠的存在……一切皆有可能。

「看來她的言行舉止已經讓你開始懷疑人生。」竹三太太微微一笑。

看到有幾個小朋友也跑過去,跟竹君棠站在一起看錶演,劉建設嘆了口氣,問道:「你回來時,南極那邊情況怎麼樣?」

「卡恩斯坦夫人原本就是合作夥伴,她恢復過來以後,也可以主持那邊的科研工作,畢竟也是皇家學會的老牌成員了,一直與時俱進。至於那頭熊……也就是阿芙羅拉,只熱衷於和那條蛇一起看《新白娘子傳奇》。」竹三太太簡單說了下。

「有品位。」劉建設點了點頭,上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有時間還是要再過去南極看看。

「湘大基地目前有兩個重點項目,都是竹君棠在跟進,你看怎麼樣?」竹三太太問道。

「兩個重點項目?其中一個就是那個虛擬世界吧……竹君棠那叫跟進?她讓人家把那個世界的設定改造成每個人說一句話,嘴裡就會吐出一隻喜歡烤火的小羊羔。」劉建設一開始還不明所以,喜歡烤火的小羊羔是什麼設定?

直到他後來看到竹君棠牽著的那隻寵物小羊羔,耳朵有一片焦黃才明白過來,原來還是有現實原型的。

竹三太太皺了皺眉,看來仲卿也不是什麼事都會彙報……也確實沒什麼好彙報的,這點小事……也只有這個當爹的,才會把他女兒做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當回事,喜歡斤斤計較。

他倒是真的閒,有這功夫盯著竹君棠,竹三太太要是像他這樣關於竹君棠的大事小事都管著,那就不用處理其他事務了。

「她只是覺得有趣罷了。旺盛的好奇心和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不受常態束縛的思維方式,本就是成為傑出人才的基礎。我們的孩子,要是謹小慎微,規規矩矩,那才是平庸得讓人失望。」竹三太太不以為然地說道。

在南極聽到那一聲龍吟之後,她胸懷著的棄婦般的怨氣倒是消散了許多,也知道以後面對他的態度總要有些改變,但她終究不是那種毫無主見,只知道「你做主」,「聽你的」之類的米粉店老闆娘小婦人單親媽媽,在教育孩子這件事情上,竹三太太有自己的想法。

她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每每想起她那顛三倒四的歷史文化知識,據此發出的各種謬論,讓人無法接受的行為舉止,劉建設還是無法認同竹君棠僅僅是因為「旺盛的好奇心,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不受常態束縛的思維方式」,才讓他屢屢產生一種感覺:不揍她對不起她作死的勇氣。

只是想到頭頂和屁股上會因為感知情緒而抖動和搖擺的耳朵尾巴,劉建設不得不控制情緒,回想下剛剛竹君棠倚靠在她懷裡的模樣,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便順勢又往舞台的方向看了一眼,頓時把心裡的些許溫馨驅散,這坑爹的破棉襖!

竹君棠手裡拿著一些錢,正在和演藝人員在說些什麼,這時候本應該在玩「沖天大擺錘」,「跳躍雲霄」,「太空飛椅」諸如此類刺激性節目的柳月望,意外出現在了遊客休閒廣場。

劉建設便看到柳月望驚喜地和竹君棠聊了幾句,竹君棠伸手一指,就準確地指向了劉建設和竹三太太的方位。

劉建設藏在綿羊頭套下的耳朵,聽到竹君棠說的是:劉建設在那邊,等下一起丸!

她只說他在那裡,卻不說她媽也在,肯定是故意的!

柳月望便往這邊走了過來。

「呦,是永遠的白玫瑰與硃砂痣。」竹三太太一眼就看到了風姿綽約的柳月望。

「永遠的白玫瑰與硃砂痣」是柳月望在許多中老年男人心中的形象符號,每一個對她愛而不得的男人,隨著年歲漸長,相親,戀愛,結婚,生子,禿頂,何曾會徹徹底底忘記她的美好?

青春少女時期的柳月望,總是穿著那個年代文學青年標誌的長裙子,長發披肩,手裡拿著「四大王子」汪國真,趙冬,鄧皓,洪燭的作品,她那清新卻帶著些迷茫的眼神,正是流行「憂傷」的青年們能夠產生感情共鳴的氣質。

如今的柳月望,優雅而成熟,時光似乎不但沒有在她身上留下摧殘的痕跡,反而偏愛地贈予了沉澱下來的嫵媚,獨特而適合自己的穿衣搭配,內斂卻依然明媚的眼神,搖曳著美好的身段,款款走來,讓那些男人們常常想,自己是否從未有過青春,自己是否從未有過真正的愛情,在知道自己得不到她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經只能接受平庸而乏味的人生了吧?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有問題。」竹三太太冷冷地注視著仿佛被神偏愛的女人,明明那麼普通,卻得到了神眷。

劉建設沒有接竹三太太的話頭,他只是鎮靜地坐在那裡,他不希望在這裡見到柳月望,但真見到了又如何?難道他還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嗎?

柳月望已經走到了桌前,她沒有怎麼留意竹三太太。

即便是竹三太太這樣氣場強大的女人,穿上綿羊玩偶服以後,也像被壓制了氣息的修仙者,管你曾經是靈界大乘又或者是魔界聖族,看起來都不過是憨憨鍊氣期萌新。

「是劉教授吧?」柳月望彎下腰來觀察,臉上流露出玩味的笑容,上次跟蹤他的時候,他穿著高定時裝和皮鞋,老男人歲月沉澱的優雅與內涵,談吐中透露著的滄桑味道,就像一卷珍藏的宋代界畫,值得用放大鏡一毫米一毫米地仔細鑑賞。

可現在這穿著綿羊玩偶服的也是劉教授?

「不,我不是。」

「你是,你就是,你把手拿開。」

「走開。」

「你擋什麼擋?這不挺可愛的嗎,有啥丟人的?」

「不,我不可愛,我也沒覺得丟人。」

「我要拍張照,發給我爺爺看看。」劉建設教授在他那個年齡段,算保養的很好了,但確確實實是老資格,當年年紀輕輕就和柳月望的爺爺爭過院士名額,更早些年的時候還一起爭過小寡婦的屁股,當然最終得勝的是劉建設教授。

現在柳月望拍一張劉建設教授老頑童模樣的照片給爺爺看,想必能夠暢懷一笑,當年的恩怨就煙消雲散了。

「別拍,你這是侵犯隱私!」劉建設躲避著鏡頭,柳月望說的這句話,簡直就是竹君棠的氣質。

「咦,這個耳朵和尾巴抖的這麼歡快,好可愛啊!」柳月望還想拍視頻,伸手就去摸高速抖動的羊耳朵。

劉建設難以調整面臨社會性死亡時的情緒,只好又轉頭背對著柳月望,同時按住那抖動的無比歡快的羊耳朵羊尾巴。

「你!別給我動手動腳!」竹三太太忍無可忍,無視她也就算了,還去動手動腳,羊耳朵是能隨便摸的嗎?那就叫愛撫了,她看著可愛都一直忍著沒有去摸,這柳月望上來就動手。

柳月望這才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竹三太太,上下打量著,「請問……你是?」

「柳教授不愧是人間風流,識人無數,自然不記得我了。當年你父親還在湘大工作,我和你父親見過一面,那時候你也在場,有印象嗎?」竹三太太摘下了玩偶服的頭套,她可不想像對面那人一樣,頭上的耳朵像蜻蜓顫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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