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這確實是巧合。

自從失了十箱金銀珠寶後,袁承志和溫青青驚怒至極,兩人一商量,這十箱財物可是打算給闖王的軍餉,決不容有失,至於楚錚當時說的什麼送給襄城郭大俠,兩人根本不信。青竹幫和魯州群盜出動了千多人,怎可能是為了做好人好事?

但袁承志也知道,光靠他們四人是絕難奪回寶箱的,他想起師父「神劍仙猿」穆人清正好就在魯州沂城拜會武林同道,離此處不遠,不如向他求援。

兩人商議已定,一邊派管家洪勝海到濟城查探那「楚錚」的情況,兩人則趕往魯州沂城尋找到穆人清,剛好穆人清的好友木桑道人還在,便一起商議對策。

穆人清想到二弟子歸辛樹夫婦也在魯州,歸辛樹夫婦在江湖上闖蕩多年,朋友眾多,由他出面發動朋友查找楚錚等人的行蹤怕會更容易些,便令僕從啞巴(當時啞巴也在車隊里,接住袁承志從頂端拋下大鐵箱的漢子就是他)依著本門的聯絡記號去找歸辛樹夫婦。

啞巴三天多半剛好路過這東平縣城,無意中看到楚錚背著阿九入城,便迅速飛鴿傳書到沂城,這才有了華山眾包圍楚錚的這一幕……

這邊楚錚琢磨著袁承志怎會發現他的蹤跡,那邊的袁承志已上前一步,怒視著楚錚:「姓楚的,你半點江湖規矩都不講,魯州濟城根本沒有楚家莊!幸而天有眼,總算讓我們找著你了!你快將我那十箱金銀的去向交待清楚,不然今天休想善了!」

楚錚攤攤手道:「早說了這些金箱與其浪費在李自成身上,不如送給襄城郭大俠用於抗擊異族入侵,自然是已送到襄城了。」

袁承志根本不信,大聲道:「你們青竹幫數百精銳跑了兩三百里路來做生意,就是為了做好人好事?當我們是三歲小兒?」

楚錚看了眼包圍自己的幾人,冷笑道:「所以,你自己打不過就哭著找長輩來出面?這種行為不是三歲小兒才做的嗎?」

袁承志本來口才就不算出眾,頓時被楚錚一句話頂得臉色黑里透紅,如果是正常江湖比試較量,他技不如人輸了就輸了,再加把勁苦練武功以後自己找回梁子就是了,但這次事涉十箱價值連城的財物,對闖王的事業有極大的幫助,豈能就這樣白白丟失掉?

見袁承志被懟得啞口無言,楚錚哈哈笑道:「而且,你說那十箱金銀是給闖王李自成的,我怎知是真是假?誰曉得你們是不是要送給滿清?或者送給朱明皇帝以捐官買職?這個說法可是你自己在魯州群雄面前說過的。與其浪費,不如由我取了送給襄城郭大俠,起碼他抗擊異族的英雄事跡播於天下。」

不知為何楚錚看到袁承志的臉就有些不爽,大概是袁承志給他的第一印象太差,加上這回帶人尋仇,簡直是丟臉至極的行為,更讓楚錚不齒,有機會嘲諷打擊他幾句,楚錚決不會放過。

當然楚錚還有另一個目的——激怒袁承志出手,自己好擒他為質,化解這場不必要的爭鬥——華山派畢竟是他朋友令狐沖的門派,這些人多半都是華山派的高手,如果能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避免交手是最好的。

「你……你血口噴人!」袁承志果然被氣得七竅生煙,差點就要衝上前來動手。

那白髮老人忽然出聲了:「承志,冷靜點,你在江湖上的經驗還不夠,以後還需多加歷練才是。」

袁承志不敢反駁,垂手道:「是,師父。」

白髮老人望向楚錚,抱拳道:「老夫華山穆人清,上次聽聞閣下對小徒手下留情,可見與我華山有舊,可否報上真名實姓,若是朋友,這事我們也好商量個結果。」

他見楚錚被己方高手包圍,卻始終氣定神閒,不慌不忙,這份氣度甚至還在自己三個弟子之上,當下也不敢輕視,態度還算客氣。

事實上以他華山派師叔祖、與風清揚同輩份的江湖地位,這樣的態度足以稱得上是「平易近人」了。

可惜楚錚對這個世界江湖中的隱士了解不多,少帥軍給他的江湖情報也只有最有名的那些人物,像華山派他就只知道岳不群、令狐沖、寧中則女俠這****人物,其餘弟子長輩一概不知,所以隨口問道:「我確實認識華山派的岳不群,不知道穆老先生與他怎麼稱呼?」

此言一出,這邊幾人都陰沉下臉。

穆人清雖久未在江湖上露臉,但論江湖地位和聲望,卻遠在岳不群身上。

楚錚這話落入他們耳中就是赤果果的侮辱。

只聽到一個尖酸的女聲道:「師父,不須和這小子廢話,將他生擒下來,自然就能問出寶箱的下落!」

正是歸辛樹的妻子歸二娘。

歸辛樹夫婦的兒子歸鍾自出生起就體弱多病,讓兩夫妻極為心疼和煩躁,不惜重金到處求購珍貴藥材,但各種靈丹妙藥吃了一堆,也沒見兒子病情好轉。

前段時間聽聞押運漕運的兵馬中暗藏了獻給朱明皇帝的「茯苓首烏丸」,他們夫妻拼著性命不要,強行衝進去劫掠一番,卻發現傳聞有誤,「茯苓首烏丸」早已提前送到皇宮去了,讓歸辛樹夫婦又急又怒,正要去金陵想法子潛入皇宮偷出這寶丹,不料接到師父穆人清的飛鴿傳書,不得不中斷計劃趕來助陣,對楚錚自然沒半點耐性和好臉色。

此時見楚錚如此侮辱師門長輩,歸二娘眼中殺機陡生,她手腕一抖,一縷寒星,疾向楚錚的氣海穴激射而來。

楚錚眼力驚人,一下子就看出這是枚透骨釘。

歸二娘這下出手又快又狠,一旦被這透骨釘打中,楚錚輕則武功被廢,重則直接重傷吐血,下半身癱瘓。

楚錚也被激出了火氣,他隨手用食中二指一夾,便將透骨釘夾住,冷冷道:「一言不合就動手,而且下手如此狠毒,這就是你們華山派的作風?」

他手一揚,透骨釘閃電般勁射回去,歸二娘見寒光閃動立時側身避開,但這透骨釘來得極快,她終究沒法子完全避過,「哎喲」一聲,小腿外側還是被擦出一條血痕,鮮血直流。

這還是楚錚不願暴露真正的實力和手下留情了,不然這一記透骨釘就能穿透歸二娘的咽喉,哪到她閃開。

華山眾人再次色變,連穆人清和木桑道人都神色凝重。

歸二娘的武功他們心裡有數,較袁承志只稍遜些許,可竟連這年輕人隨手擲回的透骨釘都避不過,可想而知這年輕人的武功有多高。

別的不說,光是這手暗器功夫,就不比木桑道人差。

歸辛樹心胸狹窄,且向來與妻子情深,見妻子吃虧受傷,頓時冷哼一聲:「閣下好武功,歸辛樹領教你的高招!」

他自恃身份不願像妻子一樣突施暗算,雙手抱拳一個「開門見山」的起手式,這才跨步上前,一拳轟向楚錚。

他綽號「神拳無敵」,拳腳功夫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這一拳轟出,正是華山的破玉拳,招式快如電閃,拳勁吞吐不定,罡風四起,實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完全籠罩楚錚可能的退避方向。

楚錚卻不閃不避,雙手探出,使出五絕神功里攻絕和守絕,攻守合一,不但化解了這一拳的攻勢,還回掌拍出。

歸辛樹只覺得對方的掌勁剛猛無倫,不由暗暗吃驚,自己行走江湖以來從沒遇到過如此厲害的對手,怕自己師父的掌勁也不過如此。

這年輕人年紀不大,哪來這麼深厚的修為功力?

他不敢大意,回手拆招,全力施展師門絕學,與楚錚斗在一起,但見對方招式精妙,又快又猛,雙方交手三四十招後,歸辛樹便覺得有些吃力了,慢慢落入守勢。

穆人清等人看得無不心驚,這年輕人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的?這武功高得可怕,歸辛樹的武功尤在岳不群之上,竟還處於下風。而且以穆人清和木桑道人的眼力,竟看不出楚錚的武功門派來。

五絕神功自創立後從未現世,天下間只有楚錚與小魚兒會使,穆人清等人能認出來才奇怪。

歸辛樹越斗越心驚,同時又急又怒,尋思:自己號稱「神拳無敵」,雖並非真的無敵於江湖,但與同年紀的武林高手交手從沒落於下風過,今日竟被這不到自己一半年紀的年輕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傳出去豈非讓江湖中的笑掉了大牙?

他大喝一聲,拳法立變,使出本門最強的混元掌法,掌勁剛柔並濟,招式變幻莫測,剎那間但見掌影如浪如潮,完全籠罩住楚錚的要害。

他急著替妻子報仇和挽回臉面,出手極為兇狠。

楚錚原本不想暴露太多的實力,但見歸辛樹夫婦出手行為做事如此過分,也動了幾分火氣,他招式同時變化,從高階的攻絕守絕改為頂階的攻絕守絕,再配以頂階的幻絕,威力立時倍增,仿佛在瞬間變了百手百腳般,漫天的拳影腿影轟出,也不管歸辛樹是虛招實招,一律以剛猛的勁力硬破之。

歸辛樹的攻守之勢立告潰敗,被楚錚一連數拳數腳打中,踉蹌後退數步,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楚錚也沒再追擊,只是冷冷道:「歸辛樹是吧?我沒聽過你的名字,也沒興趣殺你,剛才只是教訓你一下,身為正派中人,出手如果再這樣兇狠辛辣,招招致人非死即重傷,那遲早都會栽個大跟頭。」

穆人清原本見勢不妙正要出手相救二弟子,但見楚錚沒狠下殺手,更沒追擊,心中倒也明白是對方手下留情了。

他對歸辛樹夫婦下手不講分寸也頗為惱火,瞪了二人一眼,但見歸辛樹臉色蒼白,滿臉頹色,歸二娘正扶住他垂淚,也算是受到了大教訓,便哼了聲,上前對楚錚再次抱拳:「多謝閣下手下留情,老夫此後必定嚴加管束弟子。」

以他的身份地位,說出這樣的話實在胸懷坦蕩了。

楚錚的氣這才消去幾分,抱拳還禮道:「穆老先生的胸懷氣度也讓人折服。那十個箱子,我確實已送去給郭大俠了,若是你們執意不同意,硬要奪回送給什麼闖王李自成,那便沖我來。」

穆人清沉吟道:「郭大俠義守襄城,力抗韃虜,我等也頗為佩服,只是這些財物確是小徒所得之物,閣下就此全部奪去未免說不過去。不知道閣下能否交還五個箱子,其餘五個箱子,老夫便作主,算是贈送給襄城郭大俠以作軍餉了。」

「穆老先生如此高風亮節,我本該如你所說歸還五個箱子,但闖王李自成麾下軍紀敗壞,手段兇殘,為害之大實不下於腐朽的朱明皇朝。要給他們五個箱子,壯大他們的實力,請恕我實難認同。現在蒙元勢大,滿清、遼國、西夏等異族都對它俯首稱臣,這些異族屢次侵占我漢土,實已成為我漢民的大敵,如果不是襄城郭大俠守住襄城,使蒙元無法入侵我中原腹地,現在萬里漢土早已淪陷,這些箱子的財物送給郭大俠,才算是得其所用。」

袁承志見師兄因為自己的事而受傷,正自責與驚怒中,聞言再忍不住了,大聲怒道:「闖王義薄雲天,愛民如子,此乃我師父親眼所見,你一再血口噴人,毀闖王名聲,到底有何居心?」

楚錚轉頭盯著袁承志:「我曾說過,上次是看在華山派朋友的情分才放過你,但如果你不知好歹還來尋仇,我就不客氣了。哦對了,你那女伴呢?可是怕了我,不敢讓她來?」

袁承志被他的目光盯著,竟覺得後背發寒,他強自鎮定道:「誰怕你了,青青不來,自是另有事情。」

楚錚腦海中靈光一閃,失聲道:「阿九?你那女伴可是去對付阿九了?」

這些人既然發現了自己,自然也發現了阿九!若是他們沒把握對付自己,那麼生擒阿九為人質也並非不可能,這袁承志之前就有過類似的打算!

那個叫青青的姑娘,極可能是帶人去擒拿阿九了!

楚錚見袁承志臉色微變,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又怒又恨,怒的是這些人真是太不知死活,如果阿九出了事,看我將你們碎屍萬段!恨的是自己太大意了,想著這個縣城還算安全,自己買點東西又花不了多少時間,竟沒留下何瀾兒暗中保護阿九!

他再顧不上理會這些人了,立時施展幻絕,化為一道影子,奔回客棧。

木桑道人閃身要攔住他,但楚錚的身法太快了,竟比他的神行百變還要快,直接從木桑道人的旁邊掠過。

木桑道人臉色大變:「不好!快追!」當先去追楚錚,其餘人除了歸辛樹夫婦受傷和弟子留下外,穆人清、袁承志、啞巴等人全都跟著後面急追。

初時他們還能看到楚錚的背影,但轉眼間便看到背影迅速遠去,根本追之不及。

幾人再次大驚,要知道他們無不一是輕功出眾之人,尤其是木桑道人,因輕功卓絕,身法變幻無窮,才有個叫「千變萬化草上飛」綽號,但這時才發現自己在輕功上竟遠遜這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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