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說完這句,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別的可以說了,便打算告辭了:「好啦,直起腰吧,拜一下夠了。」

錦山平太這才示意身後的幹部和若眾全都起身。

他不下這個指示,這幫極道會在這裡保持九十度鞠躬到地老天荒,誰堅持不住就是沒有根性,從此在組織里就永遠是底層。

錦山平太也不看自己的小弟們,只是盯著和馬,不解的問:「為什麼?你現在去哪個組,最起碼也是個若頭輔佐,假以時日,再積累一些功勞,說不定能成為關東聯合直系組織的組長,十年二十年後說不定還能坐上關東聯合會長的寶座……」

和馬接過話茬:「到時候整個東京灣,就只有一個桐生(KIRYU),是這樣嗎?」

好險,差點沒說出「浩南」來。

和馬給自己捏了把汗。

錦山平太把話茬接回去:「這樣不好嗎?再也不會有人圖謀你的道場……」

「錦山君,」和馬打斷了錦山的話,對於錦山描述的這個未來,他一點渴望都沒有,反倒是剛剛白鳥刑警的話在耳邊迴響「既然決定了要走正道就拿出毅力來堅持到底啊」,於是和馬繼續道,「錦山君,我問你一個問題。」

錦山平太一聽和馬這麼嚴肅,於是也嚴肅起來:「你問吧。」

和馬湊近錦山,擲地有聲的問:「關東聯合的會長,和警視總監,哪個大?」

一時間,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甚至連雨聲給人的感覺都小了許多許多——儘管雨勢沒有半點減小的意思。

錦山平太盯著和馬,目光銳利得像是要刺穿和馬的臉皮,看到藏在後面真實的表情。

然而桐生和馬沒有保留,把自己的想法真實的展現在臉上,所以也就無所謂看不看穿。

桐生和馬真的想當警視總監。

今天晚上一次事件,給和馬留下了一筆非常珍貴的精神財富,而此時此刻他臉上毫無迷惘的表情,只是這精神財富的冰山一角罷了。

錦山平太在這短短的瞬間,便有了明悟。

他自嘲的大笑起來。

桐生和馬平靜的看著錦山,臉上的表情不曾變化。

終於,錦山笑完了,他用自嘲的口吻說:「我原本以為,你是年輕時的我,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惡鬼和龍終究是不一樣的。警視總監是嗎,我記住了,等你登上大位的時候,我要是還活著,能否請你賞臉喝一杯?」

「你傻嗎?警視總監怎麼可能和極道喝酒?」和馬反問道。

錦山身後的幹部立刻怒道:「KISAMA……」

「閉嘴!」錦山一聲暴喝,回頭瞪了眼部下,那兇狠的目光讓部下瞬間蔫了。

「桐生君,」錦山再次看著和馬,「有時候,極道和警察之間的界線,並沒有那麼清晰。罷了,等你東大畢業,進入警視廳,你就懂了。」

和馬正想回應,背後傳來警察的聲音:「桐生先生,我們送你去局裡做筆錄,您準備好了就可以動身。」

和馬回頭應道:「好,這就走。」

然後他對錦山平太點了點頭,轉身向已經在等他的警車走去。

載著和馬的警車剛離開,錦山平太身後那個今天被吼了幾次的幹部就嘀咕道:「他架子也太大了吧?」

「你能一個人拆了津田組,你也可以這麼大架子。」錦山平太沒有像剛剛那樣呵斥部下,而是用平和得仿佛朋友聊天的聲調說,「極道就是這樣,只要夠強,就可以踩著前面的人上位。你要是有本事單人把關東聯合總部給拆了,你今天就是關東聯合的二代目會長。」

那幹部不吭聲了。

錦山回頭面對其他若眾:「你們也聽到了嗎?要是覺得能打敗我,就儘管來,我就在事務所二樓恭候你們。我們組事務所,還比津田組矮一層,衝起來簡單一些,而且我們組也沒有槍。」

若眾們面面相覷,沒人敢吭聲。

**

左山巡查部長在津田組事務所二樓,完整的觀看了樓下發生的一切。

他不由得在心裡吐槽自己的舊友大門五郎:五郎喲,聽你的描述,我以為你的學生充其量是個龍蛋,結果是這樣的惡龍。

左山巡查部長嘆了口氣。

左山還是有些慶幸的,幸好這桐生和馬不打算走極道這條路,要不然將來有朝一日他發現左山和津田組的交易,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左山巡查部長想到這,不由得抬頭看了眼天花板。

他交給太田十三的錄音帶,應該就在樓上,也不知道這幫極道聽完之後有沒有謹慎的把錄音洗掉。

要是沒洗可就慘了。

如果只是葛氏警署在查案,左山巡查部長可以上去找機會把錄音帶給拿走,但是現在分配給他的樓層是二樓,油水最大的頂樓肯定歸「櫻田門」來的大人物。

所謂櫻田門,是警視廳所在地的通稱。

警視廳的大人物在現場,兩位刑警不離開,左山巡查部長可不敢貿然上樓。

他只能在樓下心急如焚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明明只是把一個無足輕重的高中生的情報賣給了極道而已,怎麼就突然變成了會丟烏紗帽的危機?

左山巡查部長想了半天,覺得還是自己運氣太差了,誰知道那特麼是條惡龍啊。

緊接著左山埋怨起舊友:這大門五郎,肯定是怕丟臉,才跟我吹他惜敗,實際上他應該是慘敗。你可把我害慘了,五郎!

就在這時候,高山刑警提著個錄音機從三樓下來。

左山一看那錄音機,心裡嘎嘣一下。

高山刑警比左山巡查部長年輕不少——就算是跑現場的苦逼組,也有升遷快慢的區別。

年輕的高山巡警拿出一盒磁帶:「松聖子的《藍色珊瑚礁》?左山巡查部長你的愛好還挺年輕的嘛。」

左山裝傻:「什麼?」

「別裝了,這錄音帶裡面兩個聲音,其中一個一聽就是你。你要是不認,我們可以找聲音鑑定專家來做鑑定,但……規矩你也懂的,鑑定出來,和自己供述出來,區別很大的。」

左山巡查部長腦袋拉聳下去。

「那個是我沒錯,我是用這個,來換取極道內部的情報,有組織犯罪對策課很多人都在這樣干啊!」

「是嘛,那你也許可以去和內務部的人說說都是誰在這樣干。」高山刑警皮笑肉不笑,揮揮手,「逮捕他!」

左山嘆氣。

——大門五郎,你把我害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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