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划過雨幕,分開的雨水給人一種正宗斬開了空間的錯覺。

刀撞在一起的瞬間,火光迸發。

一般日本刀對砍其實不會有火光,因為真出火光了那刀也差不多廢了。

但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和斷時晴雨碰在一起,不光有火光,還有電光。

鬼知道已經沾滿雨水的刀怎麼擦出這玩意來的。

也可能都是和馬的幻覺。

刀交錯的同時,和馬起腳了。

北辰一刀流本來就會用腿,有槍的話還會拔槍呢。

白峰雨音早有準備,下盤就跟紮根了一樣,和馬一腳居然沒把她踹倒。

緊接著白峰怒吼一聲,愣是把還沒收腿的和馬的重心給推歪了。

和馬見招拆招,反正刀現在交鍔在一起,也不可能作為攻擊手段,比盤外招唄。

和馬鬆開握著刀把尾部的手,直接抓白峰的和服,然後帶著她向後翻,要連她一起摔在地上。

白峰後退了,和服滋啦一聲爛了一大塊。

和馬看了眼手裡和服的殘片:「你這衣服質量不行啊!」

白峰雨音不理和馬,手起刀落和服的水袖什麼的全割了,再一刀和服的下擺也沒了,大腿露在雨中。

和見狀,心想我也脫個衣服吧,然後發現自己沒外套,上身就一個白襯衫,還有就是那紅圍巾。

光著膀子戴個紅圍巾,總覺得好變態啊。

白峰雨音挺著明晃晃的刀又殺了上來,銳利的眼神殺意已決。

這個剎那和馬又看到了幻覺,他看見白峰身後有一頭身形巨大的猛虎,那虎身上冒著黑色的煙霧,雙眼血紅。

它張開嘴咆哮起來,一對劍齒寒光閃閃。

和馬挺身向前,劍出如龍。

刀和刀碰在一起,瓢潑的雨聲完全蓋不住叮叮噹噹的刀劍相擊聲。

**

坂田晉作奮力從地上爬起來,摸了摸還疼得可怕的後腦勺。

突然,他想起來自己該死了,於是猛的低頭,果然看見好大一個口子。

然後他開始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為什麼有這樣一個口子,自己還沒有死。

他想起一個關於桐生和馬的傳聞,是津田組那個坂田告訴他的。

桐生和馬會用精湛的劍術,只制敵不殺人。

——難道!

坂田晉作猛的扭頭看著倒在地上的雪子。

出血的量雖然大?但還不到失血而死的地步。

坂田晉作猛的站起來,然後痛得又坐下了?傷口跟泉水一樣往外噴血,這突然的失血讓他差點休克過去。

他咬著牙?撿起地上的匕首?從褲子上割下一塊布,撕成條給自己進行簡單的包紮。

做完這個?他才小心翼翼的站起來?查看了一下雪子的狀況。

還有氣。

坂田晉作又咬著牙?摸到隔壁房間,憑著記憶拿出醫藥箱。

好在現在白峰會正準備總力戰,藥品紗布希麼的備得很足。

坂田晉作迅速給自己纏上一整卷的紗布——沒時間仔細包紮了?只能先用量對付一下。

接著他咬牙切齒的拎著醫藥箱回到空房間。

這個過程他隨時都可能倒下?愣是用意志力撐了下來。

現在的他,大概無愧於tiger之名。

坂田晉作的包紮手藝著實不錯?當年雪子中了埋伏被人圍攻?打倒了所有敵人之後自己也中了十多刀,倒在地上等死?全靠路過的坂田晉作的包紮手藝才活下來。

完成包紮之後,他長舒一口氣,向後躺倒在地板上,再也不想動了。

他想就這樣躺著?直到這一切都過去……

然後?他聽見風雨聲中,依稀夾雜著刀劍相擊的聲音。

不好,小姐在和桐生死斗。

不對,這是好事,還在打就是沒分出勝負,在這種情況下分出勝負了,不管誰贏了,都太悲傷了。

坂田晉作想坐起來,可是身體不答應,他已經完全沒力氣了。

——動啊,晉作,為什麼不動啊!

他閉上眼,開始回想和小姐度過的那些日子。

他想起那個午後,小姐拿著一根樹枝,跑到正在揮木刀的自己身旁,有模有樣的跟著揮。

他想起讓小姐坐在自己脖子上,一起放風箏的時光。

他想起小姐生日那天,收到自己送的吉他時歡呼雀躍的樣子。

坂田晉作睜開眼,一點一點的坐起來。

血染紅了他胸前厚厚的紗布,順著他的腹肌流下來。

坂田晉作大概是去不了天堂的,但是小姐的未來,還沒有決定。

他這樣對自己說道,一點一點的站起來,用仿佛耄耋老人的步伐,一點一點的向出口挪動,在地上留下一個個血腳印。

**

白峰會門口,警車雲集。

但是白峰會的幹部領著若眾們堵在門口。

白峰會若頭輔佐關俊二手上纏著繃帶,一臉嚴肅的對白鳥晃怒吼:「沒有發生械鬥!你們要進去,得有搜查令!」

白鳥晃指著關俊二手上的繃帶質問道:「那你的手怎麼回事?」

「我摔了一跤,剛好摔到匕首上了!」關俊二說。

白鳥晃罵了一句「他媽的」。

這時候高山刑警神色緊張的從指揮車裡出來,在白鳥晃耳邊說了兩句。

「什麼?」白鳥晃大驚,眼睛瞪圓了看著高山,「美軍丟了個什麼?」

「AH1眼鏡蛇武裝直升機,據說是準備通過民間會社,轉運到中東去的。」高山刑警小聲說,「飛機正在往東京飛來,自衛隊說天氣不好無法出動。」

白鳥晃,嘴巴張到了平生最大。

**

桐生和馬看了眼自己肚子上的刀傷,還好,不是很深。

他再看白峰雨音。

血染紅了女孩的裹胸布。

據說頂尖劍豪之間的戰鬥,在長久的見招拆招之後,最後都會用「一閃」作為收尾。

實際上這個時候勝負已經決定。

在對打中早就摸清了對方的斤兩,也削減了雙方的體力。

到了這個時候,兩邊都知道繼續打下去的結果。

最後的一閃,不過是為決鬥畫上一個句點罷了,這樣敗者不至於輸得太難看。

這就和大航海時代,兩個船長在雙方接舷戰結束,要在甲板上喝交杯酒一樣。

和馬不知道這個說法到底對不對。

反正他感覺到,現在是時候了,下一擊就能定勝負。

白峰的表情,表明她也是這樣想的。

風從和馬身後吹來,剛剛劍斗中斬落的繡球花花瓣被風帶起,混在雨中飛舞。

這仿佛是個信號。

沒有任何多餘的交談,持刀的兩人沖向對方。

**

坂田晉作想大喊,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喊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最疼愛的小姐,沖向桐生和馬。

坂田晉作劍道很爛,但是他本能的看出來,小姐要輸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

突然,猛的發現前方裝飾石燈向旁邊翻倒,有人拿著槍從石燈下面的洞口裡出來了。

那人舉槍瞄準了桐生和馬!

**

斷時晴雨高高的飛起,然後扎在了院中大樹的樹冠上。

白峰雨音軟癱著向前倒在和馬的懷中,血順著雨水滴落到地上。

「看吧,」她輕聲說,「最後果然只能是悲劇啊。」

說完她用最後的力氣摘下頭頂的紅豆髮飾,交給和馬,然後手就捶了下去,仿佛再無生氣。

這時候槍響了。

和馬大驚,扭頭看著槍聲的方向。

然後他看見坂田晉作的身影像山一樣轟然倒下。

倒下的時候,坂田的頭向後仰,看著和馬。

這個剎那,和馬聽見坂田的聲音:「小姐,就交給你了。」

和馬還來不及分辨那是幻覺還是真的聲音,大量穿著仿佛彩虹六號里的特種部隊那樣的作戰服的人,從地道或者別的什麼東西里冒出來。

他們擺出了仿佛戰國時代鐵炮隊的陣形,手中的M4指著和馬。

白峰總吾總人牆後面走出來,一名戴著獨眼眼罩的秘書官在他身後為他打傘。

「真是精彩啊。」白峰總吾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和馬,鼓掌道,「你把我的計劃全毀了,不過……今天在這裡殺了你,倒是可以挽回一些損失。」

和馬把雨音輕輕的放下,把那紅豆髮夾小心翼翼的揣進兜里。

然後,他把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插進腳邊的泥土裡。

「哦,放棄抵抗倒是很乾脆嘛,這份識時務,我可以給高分呀。」白峰總吾笑道。

和馬不回答。

他從背後解下村雨,緩緩得抽出來。

雨瞬間就停了。

村雨明亮如雪,仿佛指引前路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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