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不敢輕敵,嚴陣以待。

但是對方也沒有行動,一副等和馬進攻的樣子。

和馬橫下一條心,前衝進攻。

他防著對面有什麼後招,隨時準備中斷攻擊迴避。

對手行動了,看起來是標準的切落,目標是和馬持劍的手。

和馬作為切落的高手,自然非常清楚怎麼應對切落。

最簡單的,中斷攻擊就好,把手往回一縮對方瞄準手來的攻擊就落空了。

但是這對反應速度的要求非常的快,而且需要預判對方的行動,等切落出手了再縮鐵定晚了。

正常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但和馬早已經脫離正常人範疇了。

對手室谷匡志剛要發動的一瞬間,他就通過細緻入微的觀察捕捉到了稍縱即逝的信息,直接停止進攻往後縮手。

一般人這樣做往往是事先就想好了要虛晃一招騙切落,而和馬完全是臨機應變。

室谷匡志竹刀的先革差之毫厘的從和馬手甲前掃過。

主裁判皺眉,但身體已經行動,高高舉起了代表室谷匡志得本的旗子。

顯然主裁判看到切落出手的時候就想舉旗了,壓根沒想到和馬能躲掉。

舉起旗子之後主裁判有點尷尬,因為根本沒人聽見竹刀打在手甲上的聲音,明顯沒有得本。

被京都的大將強塞進裁判組的小姑娘二話不說提出異議:「這根本沒得本吧?」

這姑娘估計就是一般劍道愛好者,被拉來幫忙的,壓根就沒想過要在劍道界有更多的發展,所以也沒那麼多顧慮。

主裁判很尷尬,正想強硬的說兩句,這時候室谷匡志自己舉起手來:「我也認為我沒得本,是我被騙出了切落。」

主裁判抽動了一下,他厲聲質問室谷匡志:「你確定要質疑我的判斷嗎?我可是讓你拿了一本。」

「我確定。」室谷匡志聲音平穩堅定,「如果不是公平的對決,根本不可能測試出我的極限。」

主裁判陰沉著臉:「好吧,由於得本一方對裁判結果有異議,我收回這個判斷。雙方復位。」

和馬本來就在起始線等著,他和室谷匡志剛剛只是淺嘗輒止的交手了一回合,根本就沒怎麼移動位置。

聽了口令,和馬中段持劍,再次嚴陣以待。

對手也中段持劍,於是局勢變得和剛剛一模一樣。

攻上去就要吃切落,想要破切落就要拼速度,只要自己的攻擊比切落更快就行了。

但是因為切落是瞄準手的,攻擊動作中刀的行程短,天然有速度優勢。

其實真刀對決中,有一個無腦破切落的辦法,就是用比對手長的刀。

實戰中就是越長越有優勢,至於更長的刀揮舞速度慢,這個其實是後世遊戲為了平衡搞出來的。

實際使用的時候加那點長度增加的重量,對兵器的揮舞速度影響遠沒有使用者實力差距帶來的影響大。

實戰中你用的劍更長更重,那隻要你比其他人更壯,就能抵消這個劣勢。

日本戰國時代前期,鐵炮沒這麼普及的時候,武士全身披甲拿著超長的野太刀步戰,衝進足輕堆里就跟坦克進了沒有反坦克武器的人群里一樣。

歐洲中世紀這個情況更明顯,日本這邊因為人種和營養問題,鎧甲不可能太重,歐洲人人高馬大,又是大平原種糧食容易,可以武裝那種鐵罐頭騎士,在冷兵器時代真的近乎無解。

也就義大利城市文明發達,能大規模列裝重弩來對付這幫騎士老爺。

但是重弩也好,長弓也罷,使用起來都是要體力的。弩雖然通過機械裝置降低了對體力的需求,但上弦依然是個力氣活。

後來胡斯戰爭,城鎮工匠和自由民發現火槍是個好東西,開罐頭效果一流,還不怎麼花力氣,連女人都能裝填和開火,騎士老爺們的時代就開始瓦解了。

總之在實戰中有的是辦法應付切落,可以用更長的刀,可以用飛行道具,還有終極的解決之道:拔槍。

但現在和馬用的竹刀是全劍聯規定的標準制式,長度已經定死了。

單純拼速度的話,且不說對方等級25能不能拼得過,這旁邊還有個會偏心的主裁判呢。

萬一和馬拼速度拼過了,卻只是提前了一點點時間命中,到時候主裁判舉旗判對方勝,那就真的有口莫辯了。

畢竟賽場沒有超高速攝影機,全憑主裁判判斷。

擔任副裁判的小姑娘根本就是個劍道愛好者,那種只差毫釐的狀況,她看不看得清楚切不說,就算她看清楚了也沒有人會覺得她比主裁判更權威。

剛剛主裁判這個「吃癟」,其實給和馬敲了警鐘,告訴他不能搞出那種很難分辨誰贏的狀況,必須讓周圍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贏了。

那樣主裁判也沒辦法動手腳。

可是對手實力並不差,然後看起來又不打算主動進攻了,自己攻過去要吃切落。

和馬開始側移動。

遇事不決先側移,進入二人轉模式。

萬一對面基本功不好下盤不穩趔趄了一下,那機會不就來了嗎?

室谷匡志也很配合,就這麼跟和馬轉了起來。

於是和馬有時間去思考該怎麼辦。

果然還是應該騙對面出招,把切落騙出來再抓時間反打嗎?

可是剛剛對手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還會再上當嗎?

想到這和馬就恨起主裁判來,這逼剛剛不舉旗搗亂,自己就抓著空檔攻上去得本了。

主裁判舉了旗,不管這個判斷之後有沒有算數,舉旗之後發起的攻擊都不算數了。

和馬決定試試看,於是忽然改變步伐——劍道進攻基本是從腳步啟動的。

所以新人剛練劍道的時候,師父都會說不要光盯著敵人的刀看。

和馬腳步一變化,對面立刻腳步跟著變,不過出乎和馬預料,室谷匡志前進了一步。

這是想要讓斬擊和切落髮生時間儘可能的接近,給主裁判更大的裁量權嗎?

對方說著要公正對決,卻並沒有放棄主裁判偏向自己這個優勢啊——

但和馬本來就是假動作,他根本沒攻擊,直接退回去就等切落落空反打。

但是對方也沒有出招。

兩人又恢復了對峙狀態。

忽然和馬聽見有人在嚷嚷:「你們怎麼不打啊,好無聊啊!」

他用眼角餘光瞥了眼聲音傳來的方向,發現是美加子。

這貨像個小屁孩一樣拍著地板:「好無聊啊快打啊!」

實際上現在觀戰的人都被雙方的博弈吸引,看得異常的投入。

美加子劍道實力其實也還成,不至於完全看不出門道。

她這是在故意裝傻炒氣氛。

不過多虧她裝傻,和馬的心情放鬆了一點,然後一個絕佳的想法冒出來。

競技劍道規定了有效打突的區域,只有命中這些區域才算得本,所以競技劍道的戰鬥都是正面對決。

而且完全沒有攻擊下盤的下段劍法。

下盤不得分啊!

和馬把中段持刀的姿勢換成了下段持刀。

觀戰的人立刻發出了一圈驚呼,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和馬乾嘛這樣。

和馬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面對下段持刀切落就變得很難用,而且一般切落都是對著上段或者中段的攻擊來進行練習的,基本不會有針對下段的切落練習。

他就是逼著對面變招。

雖然下段是個在劍道比賽中不常見的姿勢,但是對方面對的可是魁星旗獲得者,經歷過多次生死對決的現代劍豪桐生和馬,他肯定不敢賭和馬是亂來的。

對方想了想,忽然前踏步發動攻擊。

下段持刀砍腿很方便,但是要命中競技劍道的有效打突區難度比中上段難多了。

而且下段還不好展開防禦。

對面顯然認定了這是攻擊的絕佳時機。

看來室谷匡志對自己劍道相當的自信。

和馬往側方滑步,毫釐之差躲開對面的直斬,隨後下段上挑,掃向對手的胴甲。

但是室谷匡志直接提高了自己的重心,和馬這一刀就打在了裙板上。

同一時間,對方雙手持刀橫斬,打和馬的側身。

和馬直接雙手向上提起,拉起刀身格擋。

這個過程中和馬的竹刀碰到了胴甲的有效命中區,但是競技劍道的有效打突並不是碰到就算贏,得有相應的出劍動作,有的裁判甚至還要求有前踏步這個腿部動作搭配,才能算有效打突。

和馬放下橫斬,直接快步前推維持竹刀交鍔。

他想試試看能不能迫使對方在後退的時候出問題,畢竟剛剛對方提高了重心。

連著前進幾步之後對方腳下踉蹌了一下,和馬立刻後退拉開,也不調整姿勢,直接前踏步,出刀。

下盤不穩的室谷匡志倉促應戰,格擋得非常勉強。

他想維持交鍔爭取調整姿態的機會,但是和馬沒有給他機會,閃電般的收刀再出擊——二連打!

室谷匡志不愧是25級已經站在凡人頂點的高手,第二下居然也防了下來。

但是現在他已經完全陷入被動,連用切落的機會都失去了。

和馬連續猛攻。

疲於應對的室谷匡志終於在接下第五劍之後出現了重大破綻,竹刀從手裡掉了出去。

按照和馬上輩子的記憶,劍道比賽中掉刀並不算輸,只是很多時候掉刀的人會因為羞愧主動投降。

臉皮厚接著打沒人能說你什麼。

但是這邊規則顯然不太一樣,在刀掉落地上的時候,觀戰的人發出「哦」的聲音,而主裁判也舉起了旗子。

「東京大學先鋒,擊落對手竹刀,獲勝!」

和馬挑了挑眉毛。

他之前已經發現兩個世界的劍道規則有些不一樣:在上輩子,他記得很清楚刺擊只有命中頭盔下方一塊專門的護喉部件才算有效打突。

但這邊顯然刺中胴甲也算有效。

正因為之前就發現了這個區別,現在的和馬並不是十分的驚訝。

原來這邊刀掉了就算輸啊,他默默的記在心裡。

那豈不是會誕生很多針對武器的打法?

只要力氣夠大,對著對面竹刀招呼過去,一下子打飛就贏了嘛。

不過竹刀這種本身就能緩衝和吸收力道的設計,要把竹刀打飛的難度想必相當的大。

竹刀並不是整根的竹子做的,而是很多竹條綁在一起形成的柔性結構。

兩把竹刀相擊,大部分的力道都被刀身的形變給吸收了。

用竹刀還能震得虎口痛那說明對方力氣非一般的大。

能達成虎口痛效果的估計也就示現流的上段斬擊了。

室谷匡志撿起掉在地上的竹刀,向和馬鞠躬:「讓您見笑了,桐生君。」

「不,你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

平心而論,室谷匡志單純靠著劍道等級的碾壓,就讓和馬相當的難受。

要不是和馬有大量的實戰經驗,還有詞條帶來的加持,這一戰的結果八成一面倒。

室谷匡志要是再提高兩級,達到平中實那個等級,和馬還真不一定打得過。

——看來一味的追求歷練和實戰也是不行的。

是時候找個厲害的老師再教自己幾招了。

按照和馬的經驗,找劍道厲害並且有免許皆傳的人指導自己,等級提升的速度大於自己找怪刷。

而且指導還能學到新的劍招。

平中實教的切落和馬就一路用到了現在,獲益匪淺。

主裁判這時候下達了「禮」的口令。

和馬趕忙做了納刀的動作,把竹刀收到腰間用另一個手提著——這就象徵著還刀入鞘——再和面前的室谷匡志互相鞠躬。

做完這個,室谷匡志直接轉身,同時脫去面具。

鬼庭小姐趕忙上前接過他的頭盔,順手把毛巾遞給他,還柔聲說:「辛苦啦,室谷君。」

和馬也脫下頭盔,遞給保奈美,然後眼巴巴的看著保奈美。

保奈美一瞬間露出疑惑的表情,但馬上就懂了:「辛苦啦,和馬。」

接著保奈美沒有遞毛巾,而是直接動手幫和馬擦汗。

旁邊玉藻打開保溫壺,把壺蓋反過來當成杯子,冰麥茶滿上,遞給和馬。

「還有大將戰,」她說,「打掉大將第一個一串五就完成啦。」

保奈美:「對了,戶田學長問,你要不要休息下,要的話他們幾個就上,努力幫你拖延下時間。」

和馬想了想,自己體力確實消耗了不少。

休息個二十分鐘應該狀態會更好。

這時候,京都大學劍道部大將談洲樓博司已經站到了對面的起始線後面。

壯漢雙手抱胸:「我建議你休息一下,我也正好打一打你的那些弱雞前輩熱身。」

說這話的同時,鬼庭小姐幫他把頭髮歸攏到後面,紮成馬尾。

和馬看對方都這麼說了,便歪頭對保奈美說:「讓前輩們上吧。」

保奈美點點頭,隨後扭頭對選手席上的戶田學長做了個手勢。

戶田學長立刻舉手:「東京大學要更換出場選手!」

主裁判:「你們確定嗎?這樣的話直到你們其他人都被淘汰,先鋒才能繼續上場。」

「我們確定。」戶田學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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