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一邊說一邊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

下稻葉警視總監眉頭緊皺:「福祉科技九州分公司?你有證據他們和這些有關?」

和馬聳肩:「我要有證據,就直接給gongan打電話了。」

下稻葉警視總監眉頭皺得更緊了:「公安委員會?」

和馬的意思是打電話給認識的那些公安,比如荒卷什麼的,顯然警視總監誤會了。

他也懶得糾正,只是露出微笑。

下稻葉抬手示意和馬繼續往前走。

和馬走起來後,跟在後面的下稻葉又開口道:「福祉科技的傳聞,我聽了不少,與其說是情報,更像是都市傳說。氣功,超能力,仿佛天方夜譚一般。但是……」

「但是既然心技一體是存在的,就不能把這些傳聞完全當作都市傳說。」和馬自然的接過話茬,把話說完了。

下稻葉警視總監簡短的回應:「正是如此。」

說話間和馬把人領進了臨時設置的靈堂。

上泉老人的遺體因為沒有進行化妝,所以用質地一看就很昂貴的布蓋著,一張老人年輕時候拍的黑白照片擺在神龕里。

下稻葉在進入道場時就閉上了嘴,保持肅穆。

和馬也擺出莊重的表情,引導下稻葉進行祭拜。

幾分鐘後,走完流程的兩人出了道場,下稻葉直接指了指旁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我想在院子裡轉轉,回憶下當年。」

和馬點頭。

接下來下稻葉直接走到他前面去,變成了帶路的。

很快兩人就來到房子側面一片菊花田前。

「師父很喜歡陶淵明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一句,所以種了這片田。」下稻葉站在菊花田旁邊,掏出香煙。

現在還是夏天,但是菊花田裡已經可以看見花苞了。

下稻葉點燃香煙,吸了一口,對著天空吐出煙圈,注視著緩緩升起的煙圈繼續說:「到了秋天,他就會坐在這菊花田旁邊喝酒,欣賞遠處的櫻島火山。」

和馬扭頭看了看火山的方向,讚嘆道:「好雅興啊。」

「是啊。」下稻葉又吸了一口煙,話鋒一轉,「我看過我兒子的屍體了,很慘啊。雖然那是個不成器的傢伙,雖然我始終覺得將來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他,但是看到他那悽慘的死狀,我還是憤怒得握緊了拳頭。」

和馬也沒多想,直接來了句中文:「養不教父之過。」

說完他就想後滾翻,離這憤怒的父親遠一點,然後才想起來人家不一定懂中文。

下稻葉正隆撇了撇嘴:「學問不錯嘛,雖然我不懂中文,但是大概猜得到你說的哪一句。不愧是我的師弟。」

和馬第一反應是,自己這個師弟不是剛剛上泉老太太用來噁心警視總監的說法嗎,怎麼突然他就認了這關係了?

緊接著和馬反應過來了,這個師弟,不是劍道上的師弟,而是東京大學的師弟,翻譯成中文用「學弟」更準確。

下稻葉警視總監拿著煙的手,戴著明晃晃的金表。

東大金表組。

這是警視廳里,畢業自東京大學、並且通過了日本甲等國家公務員考試的精英高層組成的小團體。

標誌就是這金表。

下稻葉又吐了一口煙圈:「福祉科技九州分公司麼,我知道了。但是別抱太大希望,都市傳說之所以是都市傳說,主要就在於它難以驗證。

「如果真是催眠之類的都市傳說一樣的東西導致的結果,正常的調查是找不到線索的。

「但是我又不能因為沒有線索就一口認定它不存在。

「所以這東西,特別適合用來轉移注意力,為自己開脫。」

和馬:「那我也把我對鹿兒島縣警說過的話再說一遍,我沒有……」

「我知道,我兒子身上只有幾處很淺的刀傷,全都不致命。他死於電擊,所以鹿兒島縣警認為是事故致死,我同意這個判斷。」下稻葉看著和馬,「但是,都市傳說殺人,可不講邏輯。」

和馬笑道:「那你去跟法官講啊。」

下稻葉看著和馬,笑道:「我肯定不會做這種無用功。不過,桐生君,你身邊意外死亡的人,是不是有點多啊?要麼你有個能一手遮天的大靠山,要麼……」

和馬心中咋舌,看來這傢伙認定了自己是豐國警視監那邊的人了。

但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好像不錯,總比下稻葉直接動用警視總監的資源來弄自己好。

現在以為自己是豐國的人的下稻葉,自然不會貿然出手。

何況這次的事情,下稻葉彰賢三公子搞事在先,還砍傷了上泉加奈子,警視總監桑比較理虧。

下稻葉把手裡的煙按滅在菊花田的籬笆上,然後掏出手帕把煙蒂包起來揣兜里。

做完這事情,他轉身往院門方向走去。

和馬趕忙跟上。

下稻葉忽然開口:「關於福祉科技,你還有什麼情報嗎?」

和馬:「你應該知道,我被迫頭頂蘋果,參加了高中組的玉龍旗這事吧?」

「為近馬的兒子出氣那事情嗎?我聽說了,怎麼?」

「對手全隊都使用福祉科技的理療儀,雖然我頂著蘋果把他們都乾了,但那是因為我……」

「你把他們電傻了?」下稻葉搶白道。

——得,警視總監桑已經認定自己兒子是被我電死的了。

不過,好像事實就是這樣……

和馬笑道:「您真會開玩笑。」

「不不,我可是很期待將來有機會見識一下真正的雷切。」下稻葉頓了頓,「繼續說剛剛的事情。」

草,你想聽啊,那你打什麼岔啊!

和馬一邊心裡吐槽,一邊說道:「他們之前名不見經傳,今年以黑馬之勢崛起,實力強到能把改方高中的正選按著打。唯一能制裁他們的只有健一。」

下稻葉:「碾壓普通人,但是打不過掌握心技一體的選手,是這個意思嗎?」

「對。而西日本劍道協會的那位會長,好像很想把這隊改造人送進決賽,讓他們奪魁的樣子。」

「嗯……這是個很強有力的廣告。福祉科技最近在遊說體育界,說他們的最新科技成果可以提升運動員實力,但是被筑波大學為主的體育科技界頂了回去。」

和馬撇了撇嘴,所謂的體育科技,除了有研究能提升成績的新式裝備比如新型自行車、競技泳衣等等的部門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部門就是興奮劑研究部門。

體育強國一般都是科技大國,主要原因就在這裡。以前中國科技不行,就靠高原訓練來抗衡。

利用高原的特殊環境,增強運動員體能,以此對抗科技強國的砸錢砸出來的「科技戰士」。

後來中國科技也上去了,於是發現高原訓練的是有極限的,美美!

要不是疫情來了,2020年的東京奧運會,大概會成為世界第一代基因興奮劑的試驗場。

這會兒日本的體育科技界看不上福祉科技,大概是因為他們研究的興奮劑效果更強。

下稻葉:「福祉科技的事情,你暫時不用管了。如果是他們害死我兒子,我自然會收拾他們。還有,我給你一句忠告,大學生還是應該抓緊時間謳歌青春,別忙著變成骯髒的大人。」

——這是「少攙和警視廳內部鬥爭」的意思?

和馬一邊揣測,一邊回應:「我記住了。」

下稻葉點點頭,然後對還在門口站著的上泉老太太鞠躬,什麼也沒說就轉身出了院門。

和馬站在院門口,目送他上車離開。

上泉老太太長出一口氣,緊接著就露出疲態:「不行了,我的腰,我回去歇著了,你在門口看著。不過應該不會再有大腕來了。」

和馬趕忙說:「您去歇著吧,其他交給我。」

說完他給玉藻使了個眼色。

其實不用他使眼色,玉藻也會上前攙扶老太太。

等老太太進屋,保奈美靠過來問:「所以,警視總監怎麼說。」

「他好像以為我是豐國警視監一派。」

和馬撓撓頭:「我比較不明白,我只是和豐國見過一面,怎麼就成了他的派系呢?」

這時候晴琉開口道:「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去年,你拆了津田組之後,爺爺的反應好像很奇怪。特別是他聽說是白鳥開槍打死了津田後,有那麼一段時間怪怪的。」

和馬來了興致:「怎麼怪?」

「我也是聽坂田說的。」提到坂田的時候,晴琉表情一暗,但馬上繼續,「我記得,當時爺爺還打碎了一個自己最喜歡的茶杯,好像還被茶杯的碎片劃到手指了。」

和馬皺著眉頭。

晴琉不會騙自己。

白峰會的會長,聽到是白鳥開槍殺的津田之後,反應很奇怪?

還打碎了最喜歡的茶具?

晴琉又說:「極道是很迷信的,被心愛的茶杯的碎片劃破手指很不吉利,所以爺爺立刻請了大師來做法。現在看來,那大師是個江湖騙子。」

保奈美:「確實。」

和馬雙手抱胸陷入了沉思:白鳥殺了津田這件事,讓白峰總吾行為異常。

難道說,白鳥過來,就是打算殺津田的?

白鳥是警視廳第四搜查科的成員,第四搜查科就是後來的組織犯罪對策課,簡稱「組對」。

因為日本這邊極道的存在實際上是得到了社會上層部默許的,所以「組對」本身就帶有灰色色彩。

白鳥會接受任務去幹掉一個極道三級組織的頭目,也很合理。

和馬一下子回想起了很多和白鳥相關的記憶。

白鳥有兩個正在讀私立大學的孩子,以一個警部的收入根本供不起……

是這麼回事嗎?

白鳥利用了我?

不,和馬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對,白鳥並沒有教唆我闖進津田組,一般人也不會想到一個高中生能把一個極道組織給拆了。

應該是我恰好闖進津田組打到了事務所最上層,給了白鳥動手的機會。

其實白鳥不動手,津田也肯定會死,只不過我會背上官司。所以白鳥乾脆自己開槍,既保護了我,又完成了任務?

而現在,下稻葉認為我是豐國的人,難道和這個事件有關係?

是豐國警視監下的滅口命令?

所以,下稻葉根本不是這次的事件後才把我當成豐國的人,他從白鳥動手殺津田開始,就認為我是一夥的?

而他的兒子,只是從他們派系的人那裡聽到了隻言片語,才會在酒店的澡堂說出那樣的話來?

我早就被捲入了警視廳內部的鬥爭,只是我不知道?

和馬一輪思考下來,頭皮發麻。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自由的俠客,完全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一連串的陰謀。

津田為什麼要死?

他知道了什麼,才要被滅口?

白鳥到底是不是我的友軍?

福祉科技和這個事情有沒有關係?

和馬正想呢,保奈美忽然說:「要我調查一下嗎?我們南條財團的市場調查部很優秀的。」

和馬:「不,先不要打草驚蛇。這一年總體來說還算順風順水,說明藏在暗處的大人物對結果很滿意,你突然開始調查,他可能起疑心。」

「可是,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卷進了陰謀,有點不痛快啊。」

和馬拍了拍南條的肩膀:「不要急,現在先讓下稻葉警視總監桑表演,我們得蓄積力量,韜光養晦。我覺得這後面的水,可能超乎我們想像的深。」

保奈美輕輕點頭。

然後她看見美加子雙手堵著耳朵。

「你在幹嘛?」

美加子大聲說:「我感覺你們在說平頭老百姓不該聽的話,所以我什麼都沒聽見!」

但是她堵著耳朵說的這番話,聲音大得嚇人。

和馬立刻上去捂住她的嘴巴:「你吵死了!小點聲!」

「唔唔!」美加子連連點頭。

和馬把她塞在耳朵里的手拔出來:「我們說完了。」

「這樣啊,那我們吃下午茶吧?」美加子興致勃勃的說道。

和馬拉過保奈美的手看了看錶,搖頭:「四點了,還吃下午茶,你晚上不吃飯了?」

「哎呀,下午茶和晚飯是兩回事嘛。」

晴琉直接動手,往美加子的肚皮上一捏:「哇,你這都能流油了,以後我們不能叫你猴子,得叫你母*。」

和馬:「別這樣晴琉,做人要有禮貌,不能別人像什麼就叫人家什麼。」

「哦,我知道了,師父。師父說得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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