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出門一看,好傢夥,一個黑和服的老太太,拉著一個一身黑的小孩子,一屁股坐在自己家門口了。

和馬一看這場面,一個頭兩個大。

這對面要是拉上幾十個精壯小伙上來尋仇,說「我要你給我老頭陪葬」,和馬高興還來不及呢——前提是精壯小伙里別混等級40以上不當人的傢伙。

就算對方來的人特別多,和馬也可以利用家裡的地形和道具周旋一下。

反正辦法總比問題多。

現在倒好,人家把小孫子拉著在你家門口一坐,只是哭,和馬的武力算是徹底幫不上忙了。

那老太太看和馬出來了,反而不開口了,就只是哭,讓和馬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一時間,和馬竟然沒轍了,只能和那個一身黑的小朋友面面相覷。

這小朋友倒是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從他時不時瞥一眼和馬院子裡那沒在運轉的逐鹿的行為來看,他現在很想趕快從奶奶的魔爪中逃走,去院子裡玩。

和馬觀察對方一行人的當兒,攝影記者們圍了上來,一副逮到大魚的表情對著和馬一頓拍。

有記者可能等不及老太太開口了,直接對著和馬喊:「桐生桑,你如何評價你的徒弟氣死了千江教授一事?」

和馬心想記者你做得很好啊,我本來正愁沒理由說話呢,真要讓這老太太一直哭不說話,自己只能先上去安撫,那可就太被動了。

和馬按下對記者的感激,嚴肅的注視著記者:「你們這是造謠。千江教授年事已高,身體欠佳,這才有了這個遺憾的巧合,我的徒弟只是正常的學術分歧。」

聽了和馬的話,老太太不能再只顧哭了,她站起來,一手拉著那小孩,一手指著和馬:「你胡說!那個女人,明明就是知道我老伴心臟有問題,才故意氣他的!你們就是為了氣死他!」

「您冷靜一點,」和馬擺出一副悲傷的表情,「氣死千江教授對我們並沒有半點好處啊,我們並沒有這樣做的動機。這只是一次遺憾的意外。」

「你們有動機!因為我家老頭子說了,不給那個女人畢業!所以你們要氣死他!」

和馬:「您冷靜一點,我相信以千江教授的人品,如果事實證明我的徒弟藤井美加子對國際局勢的判斷是對的,千江教授一定會愉快的收回他的話,並且向我的徒弟道歉的。」

此乃謊言,就和馬對千江那老東西的了解,他不會道歉的,而且會死鴨子嘴硬撐到最後,處處給美加子使絆子。

但是,現在眼前的千江太太,絕不可能承認自己的老伴是個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人。

估計老太太自己也知道她老頭什麼性格,被和馬這麼一通彩虹屁攻擊之後反而打起磕巴:「你……」

和馬一看這招有效,趕忙繼續:「我知道,關於千江教授的私德,一直有各種各樣的傳言。」

這是在為之後周刊方春的大炸彈做預熱。

「但是,我完全不信那些傳言!因為一個桃李滿天下的教授,就算學術上有一定的瑕疵,會在國際事務上出現誤判,人品也絕對不容置疑。」和馬這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冠冕堂皇。

就在這個剎那,和馬敏銳的注意到跟老太太一起來的那堆人裡面,有個人笑了。

那人也是一身黑西裝加白花的奔喪打扮,年齡看起來三十靠後快四十的樣子,臉部的線條十分明朗,突出一個幹練。

這人給人的整體印象,就是那種事業有成的少壯派官僚。

和馬注意到他的表——是個銀表,但看起來也不便宜。

看來外務省體系內沒有金表組,有銀表組。

這個傢伙為什麼會在聽到我盛讚教授人品之後笑出來?

不過和馬可以肯定,這貨應該不認為千江教授是什麼人品好的傢伙。

和馬留了個心眼觀察著這傢伙,同時繼續誇誇其談:「千江教授吐血的時候,我也在現場,我想教授只是一時無法接受自己的預測居然被一個年輕的學生,還是個年輕的女士駁倒了,等他平靜下來靜心思考,就會發現自己遇到了國際關係領域難得一見的天才。

「他會像伯樂終於發現了千里馬一般興奮,至少當時我是這樣相信的。所以他吐血身亡,最遺憾、最心痛的就是我們啊,因為教授如果還在世,勢必會對藤井美加子小姐在外交界的晉升提供強勁的助力。

「這份助力至關重要,因為大家都知道,日本沒有女外交官,外交界完全被男性把持,一個女孩子就算在國際關係學上有莫大的天賦,在外交界依然會步履維艱。

「千江太太,請相信我,如果可以用我的生命來換千江教授的性命,我會毫不猶豫的去換!對於他的死,我痛心疾首啊!」

和馬演到最後差點破功——他差點笑出聲來,還好臨時拉住了自己。

他還擠出了眼淚,論演技和馬比美加子可強多了。

千江太太瞪著和馬,那眼神都快冒出火來了。

看來這老太太也很清楚自己老頭子是個什麼尿性。

她能跟那老頭過一輩子,大概也不是什麼好鳥。

但是和馬這一通話,各種彩虹屁,把千江教授給捧得老高,老太太想反駁得先把和馬吹她老頭的彩虹屁給駁倒。

結果就是老太太半天說不出話,只能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和馬。

被她牽著的小朋友不高興了:「奶奶你捏疼我了!」

老太太低頭瞪了小孩一眼,小孩當時就嚇哭了。

這小孩哭就算了,哭了之後還喊:「我要爺爺~」

估計平時爺爺疼他,這會兒下意識的就這麼喊了。

老太太這可得著寶了,對和馬大聲說:「你聽到了嗎?你看看這孩子!你良心不會痛嗎!我知道你學法學的,你是未來的律師,我說不過你,可是你當律師,也不能昧著良心啊!」

得,這已經完全不講邏輯了。但是這種擺明了就是要胡攪蠻纏的傢伙,本來就不能期待他們有邏輯。

老太太拉著小孩上來,噗通一下就在和馬面前跪下了:「你做點人事吧,未來的東大大律師!」

和馬也不客氣,他的打算很簡單,直接跟這老太太對著跪,然後說:「我都跟您說了,我現在才是最希望千江教授活著的人啊!如果我死可以復活教授,那你就殺了我吧!殺我吧!」

不就是耍賴嘛,誰怕誰啊。

你真動手我就正當防衛,反正周圍那麼多攝像機拍攝著,證據確鑿,都不用請南條家的專屬律師下場,普通的律師就能搞定。

實在不行和馬還有個絕殺,就是直接往地上一趟,要殺要剮沖我來!

你真動手我就正當防衛,不信打不死你那這老婆子,不動手我就賴著。

這個應對,理論上講和開了無敵差不多,副作用就是會留下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以後肯定少不了要被妹子們拿出來調侃。

就在和馬橫下一條心準備耍賴的當兒,美加子衝出來了。

她從玄關一個滑鏟,在千江太太面前停下的時候,剛好是標準的跪姿。

這是傳說中的「滑跪」啊。

但是美加子的哭戲不行,這時候出來怕不是要遭——

和馬這樣擔心著抬頭一看,結果看見美加子雙眼老淚橫流。

這至少滴了半瓶玻璃酸鈉啊!

看美加子那齜牙咧嘴的表情,應該是眼睛裡的玻璃酸鈉給鬧的——滴過的人都知道,這東西滴進眼睛裡就跟灑風油精進去感覺差不多,又涼又辣。

「對不起,是我錯了!」美加子開口了。

和馬心想這要遭,同一時間千江老太眉開眼笑——

可是下一刻,美加子說:「我錯在不應該考上智大學英文系!」

千江老太感覺情況不對,形成了一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我錯在不該學國際關係學!千江教授說得對,女孩子只要想著擇那麼嫁人就好了,學什麼這些亂七八糟的!」

和馬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美加子這時候會說這個,絕對是因為她現在真的覺得自己搞這麼多事好麻煩,還不如一開始就一門心思嫁人。

美加子繼續:「什麼茜茜公主,有什麼好崇拜的!」

得,這裡美加子把之前和馬讓她背下來應付之後採訪的詞給用出來了。

但是這裡提到茜茜公主什麼的,實在有點沒頭沒尾,記者們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和馬盤算著怎麼插嘴解釋一下的當兒,美加子又大聲說:「還有英國那個柴契爾,她也有錯!她一個女人,沒個女人的樣子,愣是發動了進攻,讓千江教授丟了臉!她也該死!和我一樣該死!」

記者們這個時候都露出了看見耶穌降臨的表情。

和馬快繃不住了,他現在就想回家捶地大笑。

不愧是美加子啊,無邏輯無章法,想到那裡是那裡,一通亂錘居然效果拔群。

美加子抓起了千江太太的手:「千江太太,師娘!我們一起去英國大使館抗議吧!抗議柴契爾夫人不按照千江教授的預測行動!是柴契爾害死了千江教授!她不說『女王陛下要求皇家海軍恪盡職守』,教授他現在還在電視上誇誇其談呢!」

和馬有種預感,美加子這話,明天要上頭版。

不對,不用明天,今天的晚報她就要上頭版了!

千江老太太破防了:「你神經病啊!這有英國首相什麼事啊!」

老太太想甩掉美加子的手,但是美加子那可是爬樹練出來的手勁,她體重可不小,但是單手就能攀住房檐,還能盪上去。

美加子這鐵爪可不是一個老太太能輕易掙脫的。

千江太太甩了一下,果然沒甩掉,還導致美加子換用雙手抓住她的胳膊。

「如果不是柴契爾發起進攻,不對,如果柴契爾不是女人,說不定千江教授就能正確的做出英國會進攻的判斷了呀!」美加子繼續說,「都是因為柴契爾是女人,才把教授氣死了!都是她的錯!」

和馬心想你剛滑跪的時候還說都是你的錯呢,這就變了像話嗎?

但美加子一向是不像話的。

她一邊老淚縱橫,一邊繼續慷慨陳詞:「千江教授一向看不起女性,他甚至當著無數人的面,說我身材太好一看就像妓女。所以一定是因為柴契爾是女性,才影響了教授的判斷,雖然教授在1971年尼克森訪華的時候也誤判過,但他畢竟是國際關係學界的泰斗啊!

「都是柴契爾是女人的錯!她要是男人,是柴契爾先生,那一定不會有問題,千江教授一看我的暑假論文,就會給高分,就不會有後面一系列的事情了!」

「夠了!」千江太太怒喝道,打斷了美加子的話,「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傢伙!等著吧!」

和馬:「您可以起訴我們。」

「我呸!我可知道的,整個法律界,一半的天下是你們東大的!」

「還有一半是明治的,他們和我們不對付,應該很樂意接手。」和馬善意的提醒道。

老太婆怒吼:「不用!這裡這麼多記者在看著,那就讓大家來評評理好了!今天的事情要上全國的報紙,明天全國都知道你們這對狗男女了!」

說完老太婆瞪了眼還兩眼淚汪汪的美加子:「你個母黃鼠狼,你還想進外務省,想當外務次官?做夢!」

說罷老太婆一口痰吐向美加子。

美加子掀起老太婆的裙擺就把痰給擋住了。

「你!」老太婆要發作,抬起手要打美加子,末了還是顧慮周圍已經進入如狼似虎狀態的記者們作罷,把裙擺搶回來,拽著小孩子就走了。

記者們一半跟上去圍著老太婆狂拍,另一半包圍了和馬。

「請問都怪柴契爾是什麼意思?」有記者大聲問。

美加子想也不想就回答:「千江教授在課上說了,柴契爾是個女人,沒有發動進攻的魄力。」

「真的嗎,千江教授真的這麼說了嗎?」

「他是看不起柴契爾夫人嗎?」

「你剛剛說柴契爾如果是男人千江教授就不會誤判了,意思是千江教授認為男性統治者就會進攻嗎?」

和馬一把拉住想要繼續回答記者提問的美加子,把她強行摁回屋裡去。

這可不能讓她這大嘴巴隨意發揮,指不定她要捅出什麼簍子來呢。

把美加子往屋裡塞的同時,和馬對記者們說:「我的徒弟哭得這麼傷心,她已經很累了,請讓她去休息吧!」

把美加子關門裡去之後,和馬剛鬆了口氣,記者們又開始圍攻他了。

「剛剛藤井女士的發言,是你教的嗎?」

「不是!」和馬否定道,「我的徒弟美加子可是能考上上智大學英文系的逸才,而且她在進入高三之前都是體育特招生,僅僅靠一年的努力就有這樣的成績,她很聰明,不需要別人灌輸觀點給她。」

和馬這邊說,記者在下面刷刷記。

和馬突然有點心虛,媽蛋這要是大家真的把美加子當天才怎麼辦?

但是他轉念一想,撒旦先生在龍珠里不也混得很滋潤嗎?戰鬥力遠高於撒旦先生的雅木茶和小林什麼的全都嗝屁了,但撒旦先生一路活到了龍珠GT還活蹦亂跳。

所以美加子這樣,沒準還挺好的。

不過龍珠里撒旦先生可是明面上的地球最強,受到萬人敬仰,用元氣彈打布歐的時候沒有撒旦先生還不一定能收集到可以把瘦布偶的每一個細胞都炸碎的元氣呢。

美加子該不會也變成桐生一夥影響力最高的人吧……怎麼可能嘛,怎麼想也是未來的國民歌姬晴琉更有潛力啊。

經過這次事件,美加子運氣再好也就混個外務省的公務員噹噹頂天了。

和馬一邊想,一邊跟記者們和稀泥。

他發現自己和稀泥的功力比起春天的時候又長進了不少,以後參加甲等公務員考試被錄取進警視廳,人家說不定不讓他和馬去刑事部,而是去廣報部呢。

和馬用了半個小時,終於把記者們打發走了。

他回到屋裡,看見美加子坐在道場裡吧嗒吧嗒掉眼淚。

和馬大驚:「你怎麼了?」

美加子扭頭,眼淚汪汪的看著和馬:「我玻璃酸鈉滴太多了,眼淚止不住了……」

和馬:「你滴了多少啊!半小時了!」

「是啊,我流了半小時淚了,去問玉藻,她也只說要我注意補水。」

說著美加子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水,一邊喝一邊流淚。

和馬扶額:「我居然會擔心你,也是想多了。」

「你擔心我我好開心,可你能不能先想個辦法把我的眼淚止住啊?」

「沒有辦法,多喝熱水。」和馬揮揮手。

「和馬,好絕情!」

**

這天下午,花房隆志打電話過來:「和馬,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主編因為覺得今天上午的事情要把我們的獨家的威力給稀釋了,所以跑去印刷廠發了好大的脾氣,新刊今天下午就裝車了,大概會和明天的早報一起擺上書報攤。

「離配送網點近的可能今天下午就會擺上去,開心吧?」

和馬:「哦。所以現在,新聞界總體來講是個什麼情況?」

花房隆志笑道:「翻天了。有不少記者甚至致電英國駐日本大使館,問他們如何評價呢。

「我要是你啊,現在就拿起筆,以藤井的口吻,寫一封給柴契爾夫人的公開信,然後發給朝日新聞。」

和馬樂了:「論損,還是你損啊。」

「那是啊,給人添堵我可是專業的。反正我就一臭狗仔,熱度恰到了拍拍屁股走人,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你啊,遲早要遭報應。」和馬說。

「反正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今天這只是開胃菜,您瞧好了,我泡製的輿論炸彈要來了。」

和馬笑道:「我知道,我還欠若宮桑一個普利茲獎盃呢。」

還有一場金色的雨。

花房隆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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