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回到櫻田門,在等電梯的時候碰到了從外面回來的白鳥刑警。

一見面,白鳥就主動開口道:「又發生了極道鬥毆,我們去處理一下,最近極道的武鬥派都不行,打群架居然只有幾個輕傷。」

和馬接了句:「難道不是因為福清幫和真拳會把硬岔子武鬥派都幹掉了嗎?」

白鳥大笑:「也有這個原因啦,畢竟自動步槍對大多數武鬥派還是非常有效的。」

和馬趕忙說:「對我也很有效啊!」

白鳥:「我就當真的聽。不說這個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難道從壽司這條線索,查到什麼蛛絲馬跡了?」

「不,沒有,就和預料的一樣,壽司那邊用的假名和現金,而且不是壽司店的熟客,除非我們能找理由把本部的畫像專家借出去做畫像,不然白搭。」

白鳥撇了撇嘴:「我猜壽司店也沒裝閉路攝像頭吧?」

「是的,是個老店,完全沒有那種東西。」

白鳥:「那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半路遇到案子了?可是那樣的話早就傳開了,畢竟你們現在是一課的名人。」

「沒有啦,半路遇到了這麼一個事。」和馬一五一十的把香子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白鳥眉頭緊鎖:「這可不好辦啊。這個大慎我有印象,他可是關東聯合下面的直系組織東城會的幹部,很擅長搞錢,基本上提供了東城會大部分的收入。」

「這居然是個大人物嗎?」和馬咋舌,「看著很年輕啊。」

「是很年輕啊,最近才嶄露頭角的,正好趕上關東聯合被福壽幫和真拳會趕出了麻藥生意,收入縮水,愣是靠著開風俗店把收入撐起來了。他那些店,收入都快趕上以前麻藥生意的百分之十了,暴利啊。」

和馬咋舌:「開馬欄能達到那生意的百分之十?」

「什麼話?馬欄是非法的,風俗店可是合法的,大慎的陪酒小姐,在忽悠客人花錢方面很有一套,而且他的店主打不賣身。

「他們還做人設,我記得他們有個頭牌,人設就是家道中落大小姐,明明沒有胸也沒有屁股的,客人花錢跟瘋了一樣。

「現在他的店裡直接就有放高利貸的人,專門觀察人的表情,找到那些暫時沒有錢但又想繼續開好酒的客人,趁對方上廁所的時候上前勸誘高利貸。

「而且是現場放款,多的時候一晚上他們店能借出去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款子。

「另外,他們店裡女大學生特別多。」

和馬:「居然做人設?」

「是啊,比如有個叫青子的,是青森鄉下出身,交完學費連房租錢都付不起了,沒辦法只能幹這個工作,然後還感謝店長提供了一個不用出賣色相的賺取高額收入的機會。」

「給我等一下!」麻野驚呼,「陪酒女還不出賣色相?這矛盾了吧?」

「真的不賣,青子一般都和客人隔著一段距離坐,只聊天。」白鳥說。

「我不信!那種店肯定一堆客人會硬來。」

「硬來的客人會被孔武有力的保鏢扔出去。」白鳥聳肩,「很難以置信吧?但是他就是這麼經營的,因為用暴力驅逐客人,他的店經常被人報警,全是我們組對去處理的。」

和馬咋舌:「所以白鳥桑你才這麼了解他們那邊的情況啊。」

「不然呢?你以為我是自己去實地考察的?我兩個兒子讀大學呢,哪兒有這閒錢?」

「還沒讀完啊?」和馬咋舌,「研究生?」

「是啊,簡直就是個無底洞啊。」白鳥嘆了口氣,「不說這些了,說回那個香子,她是真的和大慎談過戀愛?那這個事情就很麻煩了,我已經能猜到下面警署什麼想法了,我勸你也別管這閒事。」

和馬:「怎麼能不管呢?萬一人真死了怎麼辦?」

「等真死了你再去承接兇手就完了。你現在插手管,小心對方養的法律豺狼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和極道合作的律師,超級擅長投訴警方那一套流程的。」

和馬盯著白鳥刑警:「我真不敢相信你也勸我真出事再管!」

「現實一點,現在他們沒有違法啊。雖然『等人真死了再說』這個說法很冷血,但這就是事實。」白鳥頓了頓,補了一句,「考慮下你現在的立場啊。」

和馬沉默了。

麻野:「我在回來的路上就跟警部補說了,雖然對方是極道,也不見得真的就會死啊。」

「沒錯,我也是這個意見。」白鳥接口道,「大慎不是武鬥派,而是以經營見長。我不覺得他會因為女朋友跟自己分手就下殺手。武鬥派比較看重面子,倒是有可能惱羞成怒之下下殺手。」

和馬深呼吸。

他感覺白鳥說的有道理。

但是坐視不幸發生,情感上接受不了。

和馬:「就不能讓錦山施壓來解決這個問題嗎?」

「別傻了,錦山的組現在撐死只能算二代組織,他見到直系一代組織的幹部,只能點頭哈腰好嗎!

「極道是個等級森嚴的世界,雖然這裡下克上是常態,但是沒有下克上成功之前不能破壞規矩。」

和馬在回來的路上,滿心以為靠錦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畢竟錦山最近在關東聯合內部的地位提高了不少,和馬覺得他威懾一下開風俗店的綽綽有餘。

沒想到這個大慎居然是直系一代組織的幹部,地位比錦山高。

這下看起來就沒轍了。

白鳥:「你與其管這閒事,不如找找有什麼案子破一破,或者繼續去追查那個倉庫。」

和馬:「我去鑑證科問問證物部門火災的調查結果吧。」

「也行,也許能找到什麼可以證明是有人受合川法隆指使故意燒了證據呢。」

正好這時候電梯等到了,和馬走進電梯,直接按了鑑證科樓層的按鈕,白鳥則按下搜查四課的樓層。

電梯往上走的當兒,白鳥看了眼還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的和馬,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再想那個香川香子的事情了。要我說,她知道有警視廳的的警部補關注著她的事情之後,肯定會好受很多,你已經盡到職責了。」

麻野也贊同道:「警察在關注這件事本身,就能給人提供莫大的勇氣和希望。」

和馬默不作聲。

這個時候,他想到了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有一把可以製造意外的刀。

靠著這把刀,和馬明明幾次殺意已決痛下殺手,而且也確實殺死了自己殺意已決的對象,但是卻沒有一點案底。

這個時候如果動用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就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想到這種可能性的時候,和馬的手顫抖起來。

他猶豫了。

雖然大慎是個極道,是個壞人,但和馬現在不太確定香子會不會被害。

畢竟上輩子現實中那次事件,和現在時間上差了十四年,而且兩個主角的名字啦、還有具體的細節啦都不太一樣。

也許這一次香子其實並沒有危險?

如果這次香子並沒有迫切的生命威脅,那自己動用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不太好吧?

等電梯到了鑑證科的樓層,和馬打定主意,除非自己確定香子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不然就不能動用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

他用力拍了拍臉頰,對麻野說:「走,我們去看看縱火案的情況去。」

麻野鬆了口氣:「警部補你終於轉過彎來了啊,我還擔心你一直鑽牛角尖呢。還好還好。」

「我看著是那麼容易鑽牛角尖的人嗎?」

「你剛剛看起來就是鑽了牛角尖啊!」麻野大聲說。

和馬不管他,大步流星的下了電梯。

麻野趕忙跟上。

**

縱火案的調查,結果還和之前一樣,起因是被漏在證物里的磷,警視廳決定只以過失導致失火來處理,並不當成刻意針對某一件證物的惡性縱火行為。

和馬聽完結論,直接跟鑑證科的木村要求進現場看一看,卻被告知現場在取證結束之後就開始修補了,已經被破壞得一乾二淨。

和馬在鑑證科折騰了一個下午,還是沒有獲得其他任何線索,只能作罷。

因為時間已經傍晚,和馬直接打卡下班。

他下到警視廳地下車庫正準備取車的時候,車庫門口站崗的兩個告訴他,說有人找他,在警視廳正門等著。

和馬直接把車開到警視廳正門前,靠著視力遠遠的就看到了香川香子站在門前。

他按下喇叭,但是香川香子不知道是在想事情還是怎麼回事,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和馬想了想,打開可麗餅店的廣告歌。

這一下香川香子終於被這異樣的響動驚醒,看了過來。

和馬對她擺了擺手,這才關上廣告歌。

他無視了周圍進出的警察們看傻卵的目光。

和馬越過麻野打開副駕駛位置的車門,然後拍了拍麻野的胸口:「你後邊去。」

「為什麼啊,我是你的搭檔啊!讓她從後面的車門上來啦。」

麻野抗議的當兒,香川香子已經到了門邊,眼巴巴的看著麻野,於是他只能悻悻的起身到了後面。

香川香子上了車,關上車門之後才對和馬打招呼:「傍晚好,桐生警部補,我來是想告訴你,大慎又闖進了我家,他知道我今天的課程,知道下午只有我在家。」

日本家庭一般是單職工,家裡肯定會有太太在家。

於是和馬問:「你媽媽呢?」

「她去參加町內會了,大慎知道這一點。他敲門我沒開,但是他直接拿出了鑰匙打開了門。我奮力頂著門,但是力氣沒有他大。」

和馬關切的問:「你有受傷嗎?」

「沒有,他只是強行打開門,沒有對我動粗。」

麻野在後面問:「他怎麼會有鑰匙?偷配的?這個可以定性成非法入侵了!如果檢察官給力的話,甚至可以定搶劫強姦未遂!」

香川香子哭喪著臉:「沒用的,熱戀中的時候我給過他我家的鑰匙,之後他就說怕丟多配了幾把。我諮詢過律師,他這個說法會被法庭採納,定不了非法入侵。」

「你說你們分手了呢?」

香川香子搖頭:「沒用。他帶著禮物來的,不管我收不收這些禮物,只要他說是來賠禮道歉重修舊好的就會被法官採納。

「律師還勸我,現在的狀態下,別忙著起訴,很容易被法院認定他無過失,只是情侶口角,根據同案不再訴原則,以後哪怕我拿到了決定性的證據,也無法再起訴他了。」

日本法律有同案不再訴的原則,意思就是同一個案件如果法院已經做出了判決,就不再接受訴訟。

和馬咒罵了一句:「這什麼狗屁法律。」

香川香子拿出可攜式錄音機:「我來找桐生警部補,是因為這個,我按照你的建議,偷偷錄音了。」

話音剛落,外面有人敲車門。

和馬一看車窗外,是警視廳正門前站崗的警服警察。

他打開窗,外面的警察就大聲說:「你這輛車停在警視廳門口把路都擋死了!別人還以為你們在賣可麗餅呢!快開走啦!」

和馬點點頭:「這就走,這就走!」

說罷他發動了車子上了路。

香川香子在這個當兒打開了錄音機,拿出了其中的磁帶。

和馬結果磁帶,放進車載音響中。

現在CD機只是少數車裝備的高端貨,和馬這車肯定沒有。

但放錄音帶的設備還是有的。

喇叭里傳來大慎洋洋得意的聲音:「我一片好心,想讓你幸福,你卻把警視廳的警部補給找來了?那警部補有什麼好?長得那個挫樣,還開輛賣可麗餅的車!他說不定平時還要賣可麗餅補貼家用呢!」

麻野笑出聲,被兩人一起瞪了之後才捂住嘴。

錄音帶上的大慎繼續怒噴:「為什麼你就不懂呢?跟著我,才能讓你獲得幸福啊!回來吧,我給你用不完的名牌,我給你買GTR!

「我甚至可以讓你見到你心儀的明星,讓你喜歡的歌手在包廂里給你唱歌!

「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你為什麼這麼不知好歹?」

和馬皺眉,正要發表看法,麻野搶先開口:「這個人怎麼這麼噁心啊?」

他說話的同時,錄音里的大慎忽然用很低的聲音說了句什麼。

和馬:「等一下!這一句根本聽不出他說什麼啊。」

香川香子鐵青著臉:「他在我耳邊小聲說『不要逼我做出極端的事情啊』『我內心藏著一隻可怕的野獸』『不要把他釋放出來』。」

和馬:「聽起來像是死亡威脅。」

「是的,但是他很小心,用很低的聲音說,完全錄不下來。」

和馬:「他知道這個被錄下來的話,他就有可能遇上麻煩。不過,他的說法也很巧妙,如果是厲害的律師為他辯護,很可能會被解釋成別的意思。」

「確實。」麻野一臉嚴肅,「你明知道這就是死亡威脅,但就是沒有辦法把它定性成死亡威脅。」

香川香子一臉悲戚:「也許,只有我死了才能被定性了。答應我,刑警先生,我死後請一定要把這個兇手逮捕歸案。」

和馬沉默了幾秒,忽然對香川香子說:「我作為警察,對這個狀況真的很抱歉。」

「這不是警官你的錯。我已經想明白了,警察要受法律的約束,本來就鬥不過這些鑽了法律空子的不法之徒。」香川香子悲戚中透出一種達觀,「我要珍惜死前最後的時光,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正好這時候車子因為堵車移動緩慢,和馬乾脆扭頭盯著香子,看了好幾秒之後才鄭重其事的承諾道:「我答應你,如果事情真的發生到最壞的地步,我一定會讓大慎孝浩血債血償。」

這時候麻野很煞風景的說:「我提醒你,按照日本現在的法律,只殺一個人的話也就20年,血債血償理論上是做不到的。」

和馬扭頭重重的拍了下麻野的頭:「你說話看氣氛啊!」

「可是,真的是沒法血債血償嘛!」

香子忽然說:「我因為最近遇到這些事情,專門去查看了一下相關的文獻。那些廢死派的法律學者們,是覺得自己的親人們一定不會遇到殺人犯嗎?」

和馬:「大概吧。」

日本雖然直到和馬穿越的那一年,仍然有死刑,但是廢死派的勢力強大。

所以日本死刑的執行程序非常的複雜。

製造了地鐵毒氣事件的主犯麻原彰晃,在判處了死刑之後用了十四年才執行死刑。

正因為程序非常複雜,執行過程中麻煩多多,有些日本法官甚至不願意判死刑。

還是中國好,該殺就殺,執行還快。

香港那邊就曾經和廣東警方打配合,故意放某重犯到內地才抓捕,然後在內地受審,直接死刑。

後來王晶還根據這個拍了追龍2,那片比追龍1差遠了,但是最後槍斃惡人那一段很有意境。

果然死刑這東西,還是留著的好啊。

和馬這個時候看著香川香子,忽然又想到剛剛被他按下去的那個想法。

用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的話,可以讓被殺的人因為意外死亡。

但是這個念頭剛剛冒起來,就被麻野打斷了。

「警部補,跟緊前面的車啊,後面都按喇叭了!警部補你醒醒啊!」

和馬這才發現自己和前車之間已經拉開了一個車身的距離,並且還在加大。

旁邊車道的車已經加塞塞進來了。

和馬趕忙起步,搶到另一輛加塞車之前。

他看到那輛車裡面的司機罵罵咧咧的,對自己比出了中指。

香川香子疑惑的問:「警部補怎麼了?」

「他啊,偶爾會這樣出神的。」麻野嘆氣道,「不知道在想什麼。」

和馬笑道:「在想怎麼執行正義。你不用擔心,我遲些回再找一次大慎,告訴他我盯著呢,讓他老實點。」

麻野忽然靈機一動:「要不這樣,你就跟大慎說,你和香川小姐戀愛了!」

「不行!」和馬斷然拒絕。

麻野咋舌:「也對,畢竟你家那幾位都超漂亮。」

「不是,你就見過一個玉藻吧?」

「我看過照片啊!千代子喝多了之後得意洋洋的展示道場的紀念相冊呢!特別是在英國的那個,超漂亮的。」

香川香子疑惑的問:「『你家那幾位』的意思是,腳踩幾隻船嗎?」

「對啊!他有好幾個漂亮的劍道徒弟,事實上的後宮狀態呢!」

「誒?不會被告重婚嗎?」

「你不懂了吧,重婚要有一個法律婚和一個事實婚,或者兩個法律婚,但如果都是事實婚姻,就不屬於重婚罪!」

和馬大聲打斷麻野:「喂!在說香子遭遇的事情呢,別打岔好嗎!」

「我的事情反正都這樣了,我現在想聽警部補的八卦!」香川香子兩眼放光的說,「不如說,為了讓我忘記我的窘境打起精神來,請務必跟我講講警部補的風流韻事!我可是查過警部補相關的報道了,警部補是大英雄啊,還上過很多次周刊方春!」

和馬:「那是造謠啊!周刊方春在造謠!」

麻野言之鑿鑿的說:「我看不是。我去參加過警部補道場的宴會,我覺得周刊方春些少了,至少少了那個豆丁學姐。」

和馬:「那可真沒有!學姐和戶田前輩是青梅竹馬,只是那個傢伙自己鑽牛角尖了。」

麻野:「還有你妹妹!你親妹妹!」

「沒有!我妹妹喜歡我徒弟,只是我徒弟是根木頭,覺得女人只會影響他考律師。」

麻野看著香川香子問:「你信嗎?」

香子看著和馬,竊笑道:「好可疑呢。」

「別搞我啊!你們別搞我啊!」和馬一邊開車一邊厲聲警告。

這時候麻野又有了主意,他對香子說:「要不這樣,警部補有家室不能背叛愛情,我正單身,我來扮你的新情人好了。」

和馬一愣,一腳剎車,然後扭頭看著麻野:「好像……可以啊,如果新男朋友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就算是大慎也必須收斂了,也許這事情可以這樣解決?」

「至少有試試看的價值。」麻野說。

和馬用力拍了拍麻野的肩膀:「你做得好啊,做得很好啊!」

這時候,和馬內心欣喜若狂,因為他不用依靠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了。

一個警察果然不應該當法外製裁者,而是應該恪守程序正義。

和馬再次給了油門,無視了身後抗議的喇叭,一邊開甚至一邊哼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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