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場偽造的車禍中,彩香被重弘元司擄走當成「人柱」,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恐怕只有玉藻能給出解答。

黑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但又不敢去打擾通曉神秘側事務的「神宮寺老師」,於是只好像這樣到處轉圈以試圖讓自己冷靜——和馬倒是蠻能理解他心情的。

「嘛,看來你相當閒呢?」

雖然千代子在二樓準備了客房,但估計黑崎這會兒也沒心思睡覺,於是和馬走去道場角落的置物櫃,從裡面翻了兩把竹刀出來,並順手丟了一把過去。

「你的示現流應該沒還給鬼庭前輩吧?跟我對練下如何?」

「這個,小官已有段時間沒用刀了……」接過竹刀的黑崎有些為難。

「放心,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和馬用力一振竹刀,踏步上前。

「……既然如此,那就請警部補多多指教。」黑崎深吸口氣,端正了姿態。

**

就像所有上年頭的日式建築那般,隔音效果差幾乎是桐生道場與生俱來的毛病。

不過道場本身寬敞到足夠確保每人都擁有各自房間,所以除了偶爾到來的情熱夜晚外,這點毛病也不至於居於屋檐下的姑娘們尋秦造成太大困擾。

然而今天的情況比較特殊,夜深人靜時吵得姑娘們睡不著覺的,並非床笫間的起伏激震,而是竹刀猛烈激突的吶喊。

「喝!」

和馬一記牙突落後趁勢橫轉,竹刀追著黑崎身影朝斜下方拉出剛猛的斬線。

黑崎迎著斬擊勇猛突進,藉由拉近距離限制和馬揮刀的振幅,並輕易化解了威力減半的斜斬。

嘖了聲的和馬,抬腿朝黑崎猛踹過去。

黑崎以膝蓋頂下和馬的踹腿,借勢退後同時揮手射出兩枚梭鏢。和馬怒吼著揮刀斬下其一枚梭鏢,卻放任另一枚梭鏢在肩膀上拉出血跡,同時踏步上前再放出一記牙突。

回應著和馬的猛攻,黑崎也毫不示弱地擺出上段架勢,以迎面直落的重斬迫使和馬偏轉方向。

擦身而過的兩名劍士,次瞬間仿佛心意相通般,低吼著同時轉身橫斬。

以駭人氣勢猛烈相擊的兩把竹刀,甚至在空氣里盪出圈圈漣漪——而之所以沒有破裂,大約是兩名劍道高手已把力道掌控到極致的緣故。

在昏黃燈光下上演的這場華麗劍斗,既非競技比賽的現代劍道,也非桐生流與示現流的古式劍舞。硬要說的話,應該是桐生和馬跟黑崎長秀兩人貫徹各自戰法的實戰切磋,是男人跟男人用劍和拳頭交流的原始形式!

拳腳碰撞聲,竹刀揮斬聲,吶喊聲跟低吼聲,種種聲響在道場裡交織成震撼心魄的混響,讓道場外悄悄窺觀的姑娘們看得心馳神往。

「嘖,當男人真好啊。」晴琉眯眼瞟著不遠處怒吼著彼此碾壓卻又樂在其中的男人們,吐出幽幽嘆息。

「咦?為什麼?老哥不是也常跟你對練嗎?」旁邊千代子不明所以地問著。

「用眼睛看就知道了吧?跟我對練時和馬哪裡有那麼認真過?」晴琉怨念般的指向那邊。

「也是,你也好南條也好,老哥跟女孩打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手下留情……唉唉,但就算這樣我也贏不了老哥啊。那叫黑崎長秀的能跟老哥打成那樣,莫非很厲害?」千代子頗有興趣地望過去。

「切,要是比實戰的話,我和斷時晴雨可不會輸給他。」晴琉緊緊護著道場二把手的位置。

「是標準太高的緣故嗎?我覺得我也不算弱啊,但為啥在道場裡總有種墊底的感覺呢?」千代子沮喪道。

「放心,你的下面至少還有美加子。她在倫敦那邊天天好吃好喝,回來劍道肯定退步一大截。」晴琉保證著。

「嘖,你這根本不是在安慰人好吧?」千代子朝晴琉砸過去幾個白眼,再看了看那邊打得起勁的男人們,嘆息著站了起來。「唉唉,總覺得老哥身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了,這也是好事呢……反正也睡不著覺,我去幫他們弄些宵夜好了。」

「我也要一份!」晴琉很自覺地舉起手來。

「想吃的話就過來幫忙!桐生家家訓可是『不勞者不得食』……真是的,明明吃得不比別人少,身材身高卻都沒什麼成長,真想知道你吃下去的東西都消化到哪裡去了……」千代子揪著晴琉,邊往廚房走邊念念叼叼。

「你敢看不起A罩杯!?」晴琉聞言勃然大怒。

「沒有啊,其實現在晴琉你這類型貌似也蠻有市場的哦?好像還有一個詞叫啥來著……」

「我才不想要那種市場!」

晴琉跟千代子就這樣扯扯拌拌地走進廚房,伸手抓向菜刀時突然頓住,隨即若有所覺般的偏頭望向窗外的特定方角。比晴琉稍遲半步,拿著高麗菜的千代子也朝那邊露出疑惑神情。

「咦?好像有點吵的樣子?」

「我去看看情況。」晴琉放下菜刀,轉向朝著樓梯跑去。谷

「要幫忙嗎?」背後隱隱傳來千代子的聲音。

「不需要,小事一樁。」晴琉頭也不回地回答著。

衝進自己房間的晴琉,拿起斷時晴雨,隨即按著窗框直接翻落到道場後院——桐生道場是有相當年頭的木造建築,其牆壁結構都遠不如新式建築來得結實,晴琉是因身體輕盈才能做到這樣動作,要是換成「負擔」很大的其他人,保奈美也好千代子也好,估計都會有拉垮牆壁的風險。

晴琉得意地想著,她落地時甚至沒激起半點動響。

桐生道場周圍有石砌的低矮隔牆,不過其遮斷效果基本上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程度。

跳到暗處的晴琉縱身翻過隔牆,然後貼著巷道陰影一路朝著喧囂聲傳來的方向潛去。喧囂聲離桐生道場只隔著半條街,直線距離不到百步。

靠近的晴琉把身影藏在路燈投射的陰影下,然後看到一幕令她吃驚的光景——

只見在街道公路上停著好幾輛遮擋著牌照的麵包車,另外還有一輛裝滿可燃物的貨車。

眼下明明已是深夜了,這些車卻都沒打開車燈照明,要說鬼鬼祟祟那是肯定的,然而此刻它們卻又歪歪斜斜地停在公路上,沒別的動靜,在可疑感爆滿的同時,又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晴琉皺眉,看著好些人影從車上下來開始爭吵,於是悄悄靠近聽他們說什麼。

「引擎熄火是什麼鬼!?明明桐生道場就在前面了。」

「沒油了?混帳!事前難道都沒有檢查過嗎!?」

「喂喂,六輛車同時出故障,你特麼耍我呢!?」

極道模樣的男子們在集體拋錨的車輛前急得抓狂。晴琉聽著他們的話,似乎是打算突擊桐生道場。

計劃是先點燃貨車運載的可燃物,直接撞進道場來引發火災。然後剩下的人趁著混亂突入道場,把桐生和馬連同其家眷通通幹掉。

不得不說極道們的計劃相當狠辣,但問題是他們的車輛在開到這裡時便莫明其妙地集體拋錨。拋錨原因迵異,然而不論極道們如何拚命打火就是沒法啟動引擎,簡直就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把他們死死按在原地般的。

這幕超乎言喻的詭異光景帶給極道們強烈震撼,若不是有重弘元司預先埋入的暗示,這時候恐怕就該撒腿跑路了。

「哈,哈哈……」

就連晴琉也聽得只能幹笑。

雖然玉藻不止一次提過自家道場是地藏菩薩庇護下的常黯福地,但實際直到方才為止她都沒怎麼放在心上。

眼前匪夷所思的光景讓晴琉也不得不動搖,不過自家道場確實有著超乎人智的大靠山在,這點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只是回去後多多供奉點心好了。

晴琉悄悄吐著舌頭,隨即從暗處走了出來。

「喲,深更半夜的,你們在這裡幹嘛呢?」

「唔?哪來的小鬼?不想惹麻煩就少管閒事……」

那邊爭吵的極道們花了點時間才注意到路燈下的晴琉,原本以為她是住在附近的小女孩。其實極道們現在要還有餘裕,就該想想哪有小女孩看到他們這一幫凶神惡煞的極道還敢靠過來的。

畢竟混極道的人不是每個都是狠人,但是外表至少看起來是個狠人。

極道們也懶得跟小女孩浪費時間,要趕她走,卻突然有人看到了晴琉拿著的斷時晴雨。這個年代還沒有流行起COSPLAY,不會有人把晴琉認成蓬坂大河的COSER。

「等等!她帶著刀,是桐生道場的!?」

「媽的,暴露了嗎?既然如此那就直接突擊吧!」

「留下幾人對付那女的,剩下的跟我攻進道場!」

察覺到行蹤暴露的極道們當場改變計劃,迅速從車裡拿出鐵棍長刀等家什。一半人以凶神惡煞的模樣朝晴琉圍過來,而剩下的以豬突猛進的姿態朝桐生道場衝去——對於這伙註定會撞到鋼板的傢伙,晴琉並沒多加在意,把目光移到圍過來的極道身上。

這些手而是持鈍器跟銳器的兇惡男子們,論其質量跟數量都是晴琉的若干倍。但被包圍的晴琉並未顯露半點膽怯,倒不如說臉上全是躍躍欲試的昂揚神情。晴琉伸手按到斷時晴雨的刀柄上,柔聲道。

「好啦晴雨,我們就稍稍活動下,可別搞出人命哦?」

**

道場裡,兩劍士持繼多時的激烈劍斗終於迎來稍稍暫歇的當口。一次激烈交擊後兩人隔著五六步持劍對峙,黑崎大口喘息著,而和馬頭頂也有熱汗升騰。片刻後,黑崎微微瞥向道場外的方角。

「不用去管嗎?」

和馬:「她混極道的時間,比在我的道場的時間長。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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