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通先是召集常山十八寨會盟,在會上打服了所有山匪頭目,收服十八寨賊匪,統合調度下,截斷了縣中後備軍糧道……又親率高手夜襲,燒了後備軍糧草……人心惶惶之機,李玄通一舉出擊……」

「後備軍大敗……如今,賊勢浩大,已逼近縣城了!」三娘子詳細言道,眉宇間帶著一縷抹之不去的憂愁。

「這可真是天崩地裂的大事!」方銳深吸口氣。

這事的準確性,他自不會懷疑——三娘子不可能騙他,也沒意義,這種消息捂不住的,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開。

方銳飛快思索著這件事帶來的連鎖反應:『先是第一波剿賊官軍大敗,這次又折了後備軍,常山縣城中大概是沒多少兵力了。』

『繼續徵兵?縣尊有點腦子,都不大可能做這種事……來不及訓練,一群烏合之眾,還要擔心混入的姦細……』

『最好的辦法,是請大戶出人,藉助城牆,倒也可以一試,不過,也是艱難……』

『總之,常山縣城危險了!』

方銳目光一閃:『要不,帶著娘親、妹妹出城,去鄉下?可糧食不好帶……而且,萬一撞上亂軍,那才是危險!』

『相反,城內還有最基本的秩序,以我的六品實力,只要不太跳,摻和進什麼大麻煩中去,自保綽綽有餘。』

『甚至,即使城破,在最亂的那段時間,我都不怕……』

亂世之中,武力為重,方銳不去欺負別人都是好的,自不可能被人欺負了。

他飛快思索著這些,一顆心安定下來,這時,看向三娘子,發現對方神思不屬。

『也是,後備軍幾近全軍覆沒,那軍頭多半也出事了,沒了靠山,三姐姐的處境岌岌可危……』方銳心中暗道。

「銳哥兒,我想跟你!」三娘子看向方銳,突然開口。

「好!」

如果是以前,方銳可能會猶豫,可現在,突破六品後,倒不在乎了。

本來就帶著方薛氏、方靈,再帶兩個人也無妨,不過……

「我有些事情需要先說清楚……」

兩人異口同聲。

「咱們想一塊了。銳哥兒,我先說吧!『跟你』,這兩個字,以銳哥兒你的聰慧,自然明白什麼意思的……」

三娘子臉上浮現出兩朵紅霞,一直紅到了脖子跟:「不過,在這之前,我必須要先告訴你一些事情……」

她不是少女了,不可能為愛痴狂,什麼都不管不顧,有些東西,在某些事情發生前,必須要說清楚,以免將來兩人後悔。

「我有過一個男人,囡囡他爹,你知道的……」

聞言,方銳目光一閃,欲言又止。

「銳哥兒,你想說那個軍頭是吧?這事說來話長。」

三娘子詳細道:「那軍頭,是囡囡他爹的遠方親戚……當然,此人幫我,也沒懷好心……只不過,我沒讓他得逞就是……」

「那軍頭有些懼內,一開始,我是借著對方媳婦的關係,虛與委蛇……後來,借著那軍頭的平台,結交了不少其它軍頭的家眷,合作經營了一些產業,在我操持下也算紅火……」

「如銳哥兒你知道的沽酒鋪子,其實只是最明面上的……因為多方利益牽扯,還有那軍頭家最大的一份,對方倒也不敢太過逼迫了。」

「這次的消息,來源正是:其中兵敗逃回的另一位軍頭,據其人所說,後備軍大敗,那軍頭也在戰陣中覆亡……不過,縣尊目前下令,封鎖了消息……」

「原來是這樣。」方銳頷首。

別看三娘子說得輕鬆,其實,真要如三娘子做到這般,大為不易,個中牽扯到的勾心鬥角難以計數。

三娘子能在那般境況中,左右逢源,保存己身,真可稱得上一句:奇女子。

『也難怪,那軍頭死了,三姐姐並無半點傷心。』

『還有,三姐姐的經商天賦……放在前世,也多半是一位大型上市公司的女總裁了。』

方銳下意識想到,三娘子這般如水蜜桃般飽滿、凹凸有致的身子,換上包臀裙、黑絲……嘖嘖,硬了、硬了!

至於三娘子不是什麼處?

他倒沒什麼介懷——畢竟,早有心理準備,囡囡都有了,總不可能是狗血地撿來的。

可以說:三娘子和那軍頭沒什麼關係,已經是意外之喜,比預想中好多了。

「我操持著那些產業,也能沾些光,我家這些年,還算過得去,也皆是為此……」

三娘子繼續道:「前月,縣中後備軍出城剿賊,那些軍頭大半離開,不過以產業為紐帶的關係網還在,尚能庇護我和囡囡……這也是這些日子,我家如此安穩的原因……」

「只是,如今城中時節……銳哥兒,你也知道……」

她苦笑道:「百業凋零,那些產業相繼變賣,我經營的關係網,也逐漸支離破碎……」

「是啊!」

方銳感嘆:「大勢如此,倒也不能怪三姐姐。」

看他家『草芝堂』就知道了,見一葉而知秋,可想而知如今城中的大環境。

「說回我跟你的事兒!」

三娘子突然表情變得認真,盯著方銳眼睛:「銳哥兒,我雖然不是什麼黃花閨女,可也懂得貞潔。如果我跟了你,我自會為你守身……」

「無論以後如何,你都會是我最後一個男人,你若出事,我……自也不會苟活!」她聲音中帶著一股鏗鏘。

「至於……名分什麼的,你不用給,我也不會要。」

「這般世道,我也做了些準備:在城中另備了兩處小院,還有一輛馬車,幾百斤存糧……」

「最後,我有些經商天賦,或許可以幫到你。」

「這些是我能給你的,我的全部……」

三娘子聲音頓了下,繼續道:「銳哥兒,如果我跟了你,我希望:你能庇護我和囡囡,無論怎樣,留在城中也好,去別處也罷,都帶著我們……當然,如果有最壞的情況,自是以你的家人為重,可先捨棄我,然後是囡囡……」

「我想說的就這麼多……銳哥兒,如果你願意成為我的大樹,我願成為纏繞其上的菟絲子!」

三娘子顯然想了很久,早有腹稿,這時一口氣說完,臉都憋得稍有些漲紅,緊張地看向方銳,樣子十分可愛。

「三姐姐啊!」方銳一嘆。

美人恩重,教他如何是好?

試問:這般一個漂亮懂事的女子,不要名分、贈送產業、貢獻智慧、守身如玉地跟著你,所求僅僅是庇護,怎能不讓人動容?

其實,之前他想說的,也就在這些之內。

「三姐姐你說完了,那就我來說吧!」

方銳視線毫無閃躲,與三娘子對視,沉聲道:「三姐姐,我保證:如果你跟了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因為利益放棄你和囡囡……對待你們,如對待娘親、妹妹一樣……竭我所能,給你們庇護!」

「天機五十,人算四九。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真有不可抗拒的情況出現,也請三姐姐體諒,我會如你所說……」

「當然,我會盡力不讓那種事情發生。」

「除此之外,言不如行,三姐姐看我如何做就是。」

方銳看似可以對『虎爺』、『林公子』討好賠笑,身段放得極低,但其實,骨子裡亦是驕傲之人,這時挺直脊樑,如松傲骨,也在平日的偽裝下顯露出一二分。

「三姐姐,請相信你今天的選擇:當一顆大樹參天而起,纏繞它身上的菟絲子,也將來到高處,看到遠處的風景。」

三娘子是個極聰明的人,既然交心,就一切坦誠,展露出所有後手,如同貓咪露出最脆弱的肚皮。

他亦不是冷心冷血之人,面對一個這般全身心交託的女子,如何會不珍視?

一切說開後。

兩人都感覺,彼此之間,心也仿佛更貼近了數分。

到了這種程度,方銳自不會矯情,想知道什麼就問:「三姐姐,你說的兩處院子,在什麼地方?」

「還有……馬車?!這玩意兒我也在尋找,可十分難買。三姐姐,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他說著,上前兩步,拉住三娘子的手。

三娘子身子一顫,白皙的俏臉上剛褪下去的紅霞重新升起,變得滾燙,連帶著聲音都有三分顫抖:「一處在城南甜水井胡同,一處在城東白楊胡同……這些年幫那群人打理產業,我也不是白過的,那兩處院子……」

她話沒說完,但方銳明白:大概就是,勾心鬥角,中飽私囊啦!

「至於馬車,銳哥兒,你知道的啊!」

或許是之前的交心,此刻,三娘子褪去以往保護自己的殼,溫婉之中,語氣竟帶著一絲俏皮:「就是那天,囡囡生兒的時候……」

「哦?」

方銳回憶了下,想起來了。

——那天,他問三娘子午後去做什麼了,三娘子回答『買些東西,今天是囡囡的生兒』。

『買些東西』和『囡囡的生兒』聯繫起來,方銳自然以為,是為囡囡買些東西慶生兒,可沒想到,竟然是買的馬車。

現在看來,三娘子的確沒說假話,『買些東西』是真的,『囡囡的生兒』也是真的,只是他理解錯……不,應該說,是三娘子故意誤導!

「真是: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方銳下意識感嘆,緊了緊握著三娘子的手。

「以後再不騙銳哥兒了。」三娘子傾慕地看著方銳,雖是緊張地身體顫抖,羞澀不已,卻還是大膽地反手握住了方銳的手,十指交叉。

找上方銳,對她來說,是一場賭博……表面看去,方銳只有入品武者的實力,在她經營關係的圈子內,同樣的入品武者有不少,甚至更強的也有。

可,她就是找了方銳。

更別說:還如此毫無保留,交出全部後手。

若非方銳真的讓她動心,三娘子又怎會如此?

這些年,她打交道的人,全是勾心鬥角,充斥了算計、反利算計,在那種環境下,終日戴著假面具,無一個真心之人……她早就疲倦了。

而方銳,就是這苦難的歲月里,唯一的一縷光……三娘子不由想起了那個清晨,一撇陽光下站著的少年,溫潤如玉。

「三姐姐!」方銳情不自禁喚了聲。

不得不說,這種被人喜歡、傾慕看著的滋味,的確不錯。

非常滿足大男子主義心理,讓人自豪,然後……欲從身起……

「三姐姐,你脖子上這根紅線,掛著的是什麼?」方銳突然問道。

「啊?銳哥兒,你要看嗎?」

三娘子拉出來:「就是一個玉墜啊!」

這是一顆雨滴形狀的玉墜,色澤殷紅,如相思紅豆,沉於雪子之間,與另兩顆若隱若現的紅豆相映成輝。

「真漂亮!」方銳讚嘆。

「我祖傳的……哎呀!」

三娘子驚呼一聲,看著方銳低頭,噙玩著紅豆一般的玉墜,不,玉墜一般的……

「銳哥兒,輕些!」她嚶嚀一聲,揚起了秀美修長的脖頸。

「放心,三姐姐。」

方銳自然不會操之過急,怠慢了佳人。

……

窗外院子中。

久無人經過狹窄幽徑,在這一日迎來了訪客,夜色漸深,天氣轉涼,路邊的稀疏雜草上掛上了點點白霜,凝為晶露……

上面的露水積蓄越多。

直到一刻鐘後,猛然一個激靈,嘩啦啦落下。

……

隨後。

夜色更深,更多的霜露在凝結。

這一次,足足一炷香時間後,雜草上積蓄的露水才匯聚成潮,在一個激靈中嘩啦啦而落,如一個輪迴。

……

方家。

方靈、囡囡,倆丫頭在一起玩耍,翻花繩、躲貓貓……倒是精神,玩得不亦樂乎。

反倒是方薛氏,不時看一眼外邊:這麼久了,銳哥兒和三丫頭,怎麼還不回來?

她想了下,交代兩個小丫頭一聲,出門。

三娘子家,距離方家也就兩步路,很快就到。

方薛氏本想敲門,可突然聽到了隱隱約約聲音,不由動作一頓。

她想了下,趴在門上,聽了聽,瞬間臉色漲紅,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了一句話:「造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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