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至寶之威?!這糟老頭子哪有什麼先天至寶?哦,大概是『天心印』天魔解體的特殊狀態,能借用先天至寶『太初金榜』之力?』

方銳略一轉念,就明白過來。

『罷了,這糟老頭子都快死了,今日就讓著他些。』

他暗忖著,非常配合地捧哏道:「不知。」

「老朽亦不知。」元好古笑指方銳,似乎在說,你小子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吧。

方銳:……

這糟老頭子一如既往地性格惡劣。

「不過,今日就知道了,我崩碎『天心印』,泯滅『太初金榜』留名,可借取這件先天至寶一二成之威能。」

元好古臉色一肅:「方小子,看好了,此可為你昭示武道之前路!」

言罷。

他正了正冠冕,轉身大步走向門外,身形驟然變得明亮。

那是極致勃發的氣運金光!

在此映照下,元好古身軀內有著一道一模一樣的虛影搖曳,幾欲離體而出。

與此同時。

嘩!

一股強橫的精神力量散逸,帶給人一股猶如實質化的莫大壓迫,讓空氣都在嗡鳴。

見到這一幕,方銳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種道』武聖,乃是:神藥供能,靈種爆炸,混一罡元,開闢靈海。我的新法,似乎可以……』

他瞬間將這個想法記下,留待日後整理,旋即,眼睛眨也不眨,凝神盯著元好古,生怕錯過一幀一秒。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草木之無聲,人不然,人不平,當鳴!」

「吾為眾生鳴!吾為黎民抱不平!」

「微斯人,吾誰與歸?!」

元好古負手大步向前,朗朗出聲,其聲錚錚如金石交擊。

在這一步步中——

咔嚓嚓!

他腰間懸掛的白玉方印『天心印』,綻出一道道裂紋,最終轟然崩碎。

旋即。

轟!

一道充斥著亘古氣息的不磨金旨虛影,從元好古腳下旋轉升騰,懸浮頭頂,那股浩大亘遠之氣息橫掃,讓整個院子中的沙石簌簌顫動。

赫然正是:先天至寶『太初金榜』!

『強!很強!非常強!無愧先天至寶之名!』

方銳感受著體內躁動的罡元,心中暗嘆,神色凝重無比。

此時。

在『太初金榜』上,一道道姓名流轉,最終定格在『元好古』上,倏而此名破碎,化作無盡氣運金光籠罩而下。

這般磅礴的氣運沖刷,等閒上三品武者都不能承受,更何況元好古這一個普通人?

轟!

元好古身軀破碎湮滅,僅剩神魂,周遭有光焰彤彤如火,好似在劇烈燃燒,宛如一輪小太陽。

『什麼刮骨療傷,所承受之痛苦,豈有身軀湮滅之萬一?還有,『太初金榜』留名破碎,化作滔滔氣運燃燒神魂,這或許是比身體崩碎,更加不可承受之痛!』

『『天心印』借取『太初金榜』的力量,所承受的代價未免也太慘痛了些。』

方銳暗嘆著,抬頭望去。

神魂狀態下,元好古神色淡然,古井無波,對諸般痛苦,似乎全然沒有沒有感覺。

彼時,只余他的金石之音在半空中迴蕩,帶著無邊悵惘,仿佛是對天地之叩問,是萬民之吶喊。

「微斯人,吾誰與歸?!」

「吾誰與歸?!」

「與歸?!」

……

倏而。

元好古似乎是想通了,聲音驀然轉為豁達:「天地浩然,人間正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方小子,老朽去也!」

他最後回望,深深看了一眼方銳,化光沖天,一往無前,再無回頭。

如血一般夕陽下。

元好古神魂所化的小太陽背對暮光,沖向無邊無際淹沒而下的黑暗,明明是自身熾盛如大日,在天地的大背景下,卻好似飛蛾撲入火海!

此情此景,有著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慷慨悲壯。

「向道之人,至死方休!」

方銳嘆息閉目,不由想起了某位劍聖,心中百味雜糅,一時間,竟也不知是何滋味。

數個呼吸後。

轟!

城中遠方,驀然傳來一聲巨響。

「嗯?!」

方銳回神,腳尖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讓我看看,這局『狼人殺』中,是哪位要被帶走了!」

……

房頂上。

方銳負手而立,眺望遠方,尋到聲音炸響之處:「那個方向,是那位『種道』武聖戚霸?!」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這位戚霸戚武聖,因為所練功法,最喜採補,而武聖與常人生命層次差距巨大,往往會採補致死,傳聞胯下每天都會有數位女子殞命。

另外,此人性格霸道,小肚雞腸,曾有一位正常商業競爭無意中得罪他的商賈,就被活活烹了,還宴請對方妻兒……

總之,斑斑劣跡,罄竹難書。

不過,因為有元好古在,戚霸極少在上洛城中作惡,採補的女子都是從外地尋得,就是生怕元好古死前一個想不開。

「聽聞,元老頭兒只和那位戚武聖只對上過一次,此人不再明目張胆作惡,就消停了。可沒想到,竟然是在這兒等著!」

方銳感嘆。

「元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這道隆隆如悶雷炸響的聲音中,一道二十丈之巨的武道聖軀出現,光影沖天。

「誅!」

回應此人的,只有這一字。

唰唰唰!

無盡浩然光劍,如星河傾瀉,最後,是元好古劍膽文心的捨身一劍,恍如大日墜地。

轟!

整個上洛城都仿佛震動了一下。

「成了麼?!」

方銳舉目望去。

城中心,戚霸的那道二十丈之巨武道聖軀綻放出一條條裂紋,轟然解體破碎。

與此同時。

一道清脆的鳴聲響起,是劍斷的聲音。

嘩啦啦!

無盡浩然正氣散歸天地,化作一波波正氣浪潮,席捲全城,蕩滌寰宇,掃盡鬼魅。

在這一刻,上洛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落淚,又有多少人彈冠相慶。

……

「嗚嗚,元老先生沒了!」

「什麼,這是元老先生?!天殺的啊,該死的人不死,元老先生這麼好的人,怎麼就……怎麼就沒了呢?!」

「從此之後,世上還有何人可為我等寒門伸冤,為黎民抱不平?!」

……

「哈哈,元老匹夫死了!」

「是戚武聖的府邸?!呼!方才看到那道光,還嚇得我提心弔膽的。看來,和戚武聖相比起來,我秦某人還算是個好人啊!」

「那該死的元老頭,終於死了!明日,本公子要出去,搶兩個良家助助興……」

「住口!你這孽子,可是青樓不夠你玩了?萬一哪天再出一個元好古……說!你是不是想坑死你爹我,好繼承家主之位?」

……

「這人間,若沒有元好古這般人,幾多無趣!」

方銳嘆息著,在屋檐上坐下。

嘩!

他手中靈光一閃,從『靈戒』中取出酒來,斟滿一杯,對著城中心的方向,在浩然正氣化作的烈烈風中灑下。

……

元好古的屋子。

方銳整理遺物,發現除了那些書之外,只有鍋碗瓢盆之類,就連洗得發白的布衣也只有兩身,其餘稍稍珍貴的物事一樣都無。

「這般人物、這般人物……」

他苦笑著,驀然有種自慚形愧的感覺,可卻知道:自己永遠也成為不了元好古那般人。

徘徊良久後。

方銳躺在元好古那張鋥光掉漆的老藤椅上,任由思維發散,盤算著一些事情。

『按照元老頭兒的說法,靈氣有毒,對只有百十年光景的短生種來說無妨,無須在乎,可我不同啊!』

『話說,武道、靈師途徑,似乎都沒有徹底摒棄靈氣……』

這就是扎在方銳心中的一根刺。

『還有一個問題,從這些年的相處中得知,元老頭兒對大虞的看法,似乎並非是不可救藥,反而是有著相當程度的認同感。』

『尤其是,對定期人口清理,劫氣匯聚某些州,不僅是知曉,更有隱隱贊成的意思。』

『也就是對吃人,頗多微詞……』

對元好古的人品,方銳自然是信得過的,所以,他料定:這背後有自己不了解的大隱秘!

可這些問題的答案,又問不出來,如『靈氣有毒』一般,元好古口風甚嚴,諱莫如深。

「迷霧重重啊!」

方銳嘆息。

本來,對這些問題的答案,他也不是勢在必得的,可知道『靈氣有毒』後,就有了某種緊迫性。

『不行!這些問題的答案,必須弄清楚。我得看看,站在更高的維度,在大虞高層的眼中,這個世界的真相。』

『這般,對將來我的行動,也算是一個指引。』

不然,方銳將來萬一真掀起什麼大劫,推翻大虞,自以為是希望之光,反而卻是打開了什麼『潘多拉魔盒』,那可就不好玩了。

「那麼,問題來了,怎麼弄清楚這些問題的答案?與元老頭兒十多年相交,他都沒告訴我,我還能指望誰?」

「指望我自己?!」

方銳微微搖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平。

他可不想再進入大虞體制了,淮陰府的經歷已經證明,加入進去是不行滴!

別的不說,真要到了高層,單單審核那一關就過不去。

「還是換個方法吧!」

方銳喃喃著,看著滿屋子的書,突然眼睛一亮:「要不……就開個私塾,體驗一下夫子這個職業?」

『嗯,這個世界的名教,還是比較重視德行的,相對來說,就是記恩。我教出的學生,就如放出去的一顆顆蒲公英種子,總有能進入大虞高層的……』

『我也不要他們做些什麼,或者冒著生命危險,吐露秘密,只求在將來老死的時候,和我嘮嗑兩句,這總可以吧?』

方銳越想,越是覺得這計劃可行。

至於他能不能教書育人?

這還不簡單,有這滿屋子的書,劫運點點上去就是了。

『這倒也不算突兀,我和元老頭兒是鄰居,耳濡目染,也能解釋,在此方面的造詣……』

『另外,教書育人,和醫術一般,算是服務性質,不會觸動大人物的奶酪。』

元老頭兒其實也可以教書的,不過有些人怕他教育出來成器的學生,將他拉回朝堂,故而,不敢放他進入這個行業。

可方銳就沒這方面的限制:「即使我將來的學生請我出山,給我謀一官半職,我也不會去的啊!」

『嗯,就這麼定了,不過,開私塾不急在一時半會,當務之急,還是先突破一品之上。』

『之前,我觀元老頭兒破碎『天心印』萌生的思路:以精神力形成種子,代替『靈種』,引爆罡元……』

『這般方式,絕對比所謂的『種道』純粹!』

方銳暗忖著,目光閃爍:『十多年的苦研推衍,基礎有了,新的思路也有了,只差一個真正的『種道』武聖,讓我對照借鑑一下。』

「可哪來的『種道』武聖呢?!」他不由嘆息。

……

「方銳小友!」

這時,外面傳來周長發的聲音:「快跟我走,上面有令,召集城中名醫,去為一位大人物會診哪!」

「是那位戚武聖?」

「嗯?方銳小友,你怎麼知道?哦,看我糊塗了,你是元老頭兒的鄰居來著……」

周長發湊上前來,小聲叮囑道:「方銳小友啊,這次不去不行,你也千萬別做什麼傻事,最多,出工不出力就是了。」

後半句話,聲音壓得極低。

「我曉得的,謝過周兄提醒了。稍等,我準備一下,這就走。」

方銳交代方薛氏、三娘子一聲,帶著藥箱匆匆離開,心中暗道:『元老頭兒,我謝謝你啊,最後還送了我一份大禮!』

『有了這塊拼圖,我的一品之上的新法,大概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

子夜時分,方銳回來了。

嗯,不是治好了,是那位戚霸戚武聖人沒了。

方銳沒動什麼手腳,因為沒必要。

如今,他的醫術,比起前世傳說中的扁鵲之流,都不遑多讓,去了一看之下,當即就斷定:治不了,沒救了,等死吧!

『真要說來,『種道』武聖生命極其頑強,真要讓我放手施為,還是有一二成希望的,可我怎麼可能出手?!』

不說個人情緒,即使拋開這點不談,方銳也不會去賭。

他可是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如此低的機率,治好了,未必得人情;治不好,多半要賠上一條命。

不可能贏的賭局,怎麼可能下場去賭?!

當然,這並不妨礙方銳裝模作樣診斷一番,收集了這位戚武聖的身體數據資料。

……

次日。

『草芝堂』並未開門。

迎接出來的,是一個小夥計:「我們掌柜的說了,以後醫館不開了,改開私塾,歡迎各位將自家孩子送來讀書啊!」

眾人嘴上說著『恭喜』,可轉過頭,就議論開了。

「造孽啊,沒了方神醫的『龍精虎猛補腎丸』,我日後可怎麼大殺四方?我的三十六房小妾,豈不是……」西門大官人愁眉苦臉地哀嘆。

「可不是?好好的醫師不當,去當什麼夫子,這不是有病麼?」另一人哼道。

「嘿,有沒有病,人家方神醫自己不知道嗎?說不得,方神醫就在元老先生的薰陶下,於聖賢之書也有一番造詣吶!」這話聽著似乎是在為方銳說話,可語調卻是陰陽怪氣。

「瞎折騰,我看方神醫開私塾失敗,就該老老實實回去開醫館了。」

「當家的,我看方神醫不像是想一出來一出的人,要不,把咱們孩子送過去,試一試?」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即使那位方大夫上門,跪著求我,也絕對不可能……」

「大夫教授聖賢書?!誤人子弟,亂彈琴喲!」一位老學究搖頭晃腦。

……

「世間有人謗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當如何處之?且等三十年後,再去看他!」

「對我來說,三十年不行,就三百年。」

方銳得知外面的非議聲,不在意地笑笑:「況且,那些人又如何知道,我在上洛城中,重開『草芝堂』,真正目的已經達到了啊!」

他打開面板,看向功法一欄,一武道、一靈師,兩門功法如星光亮起。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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