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寅年丙子月甲戌日,任家鎮義莊天地銀行開財門。」

賓客聚齊,酒菜上桌,秦堯孤身一人站在大堂前,面朝滿院子百姓,高聲說道。

「今有我師林九林鳳嬌,師從茅山,行善人間,除鬼捉妖,懲惡揚善。身為一方道長,守護一方平安,數十年如一日,從未更改。天地見證,陰司表功,特加封我師為首屆天地銀行大班,開冥行,造冥紙,溝通陰陽二界,福澤人鬼兩道。在此良辰吉日,舉行扎職儀式,請鄉親父老以作見證……」

看著他站在那裡侃侃而談,九叔欣慰之餘不免有些臉紅。

這孩子,說話也太直了,夸人都不知道含蓄一些。

「師父,師弟這麼光明正大的在普通人面前提起陰司,不會有什麼問題吧?」秋生靠到九叔身邊,附耳說道。

「任家鎮的很多百姓都見過鬼,見過殭屍,哪能不知世間真有陰曹地府?」九叔斜睨道:「何況他說的是真話,此間又有陳老闆作為見證人,誰還敢向他問責不成?」

秋生:「……」

好一句說的都是真話。

師父你臉皮也不薄。

「吉時已到,請銀行大班林九向鄉親父老致詞。」這時,秦堯忽然轉身,望向堂內。

九叔吸了一口氣,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親徒弟夸出的一身榮耀,來到堂屋門口:「我沒有阿堯的口才,也沒有他的腦殼,實不相瞞,若非他一力堅持,我原本的打算僅僅是先把天地銀行開起來,通過人們的口口相傳,傳出知名度,好教旁人知曉,自然也不會有今日群賢畢至,高朋滿座。

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從小到大都沒當過官,完全不知這銀行大班該怎麼做,將來銀行的諸般事宜,大多還要交給阿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比我懂得多。

因此,值此之際,我以義莊天地銀行大班的身份,實授秦堯為銀行少班,負責管理統籌天地銀行的具體事物……」

一旁,正美滋滋幻想著,這波典禮結束後自己能賺多少孝心值的秦堯懵逼了。

什麼鬼。

這裡面怎麼還有自己的事情?

師父你搞啥呢?清醒點,這是您老人家的扎職典禮,主角不該是我啊!

「好一個林九。」忽然,主位上的陳城隍擊掌稱讚:「我要重新評估你在我心底的印象了。」

「林道長坦誠直爽,光明磊落,鄙人敬仰之。」任清泉緊隨其後說道。

陰陽兩道的兩位貴賓開了一個頭,各種恭維頓時如同潮水般洶湧,淹沒向九叔。

然而,盛讚有多麼強烈,九叔就有多麼冷靜,沒有絲毫得意忘形。

他已經不再是那種被誇獎幾句就欣喜若狂的少年了,年近百半,歷經滄桑,什麼場面沒見過,又豈會因此失態?

待到馬屁聲暫告段落,九叔笑吟吟地望向秦堯:「少班,你不再講兩句?」

秦堯如夢初醒,無奈笑著:「您這是給我來了一個突然襲擊啊,在我前面還有兩位師兄呢,要不您分別授他們為大少,二少,我做個三少完了。」

「扯淡。」九叔笑罵道:「什麼場合,有點正形!」

罵完,他轉頭望向自己另外兩名徒弟:「你們覺得呢?」

「我覺得師父您的決定特別好。」秋生對著他豎起大拇指。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文才附和說:「就算您讓我們做少班,我們也做不好這工作,到頭來還是得靠三師弟。」

不止是九叔知道他們有多少能耐,他們自己心裡也很清楚。

在九叔收秦堯之前,他們一樣是吃住都在義莊,吃喝全靠九叔,就和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一樣。還是在秦堯到來後,他們家的日子才好過了一些。

僅從這方面來說,他們就自知自身沒有與秦堯爭什麼的資格,更遑論無論城府手腕,實力格局,他們都差的太遠,以至於連嫉妒都生不出來,反而覺得理應如此。

見九叔再度笑著望來,秦堯呼出一口氣,隨之笑了起來。

到底是一件好事兒,拖拖拉拉反而顯得矯情。

不就是一個少班嗎?他有超越整個時代一百多年的見識,足以令他做好這個位子。

「少班就少班吧,又不是太子。」

秦堯環目四顧,洒脫一笑:「廢話不多說,開席吧,大家吃好,喝好,酒水不夠的話,只管找我來要!」

流水席持續了整整一天,做菜的廚師們都快累趴下了,才堪堪送走最後一撥食客。且看他們的樣子,今晚怕是也沒有了回家的心思。

二更天,星光璀璨。

滿臉通紅,一身酒氣的九叔接過任婷婷送來的茶水,狠狠灌了一口,大馬金刀的坐在堂屋裡,招手喚來仨徒弟,吐氣出聲:「開業的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另外有件事情需要立刻提上日程。」

「什麼事兒?」秋生大著舌頭問道。

「你先去用冷水洗把臉,清醒過來後,我再一塊講明。」九叔說道。

秋生點了點頭,跑去院中打了一盆水,將臉沒入冰冷的井水中,精神瞬間振奮起來。

「我沒事了,師父您說。」對著上空吐了一口水,秋生用袖子擦了擦臉,顛顛地跑回堂屋。

九叔抬頭看向秦堯:「還記得你上次請神上身時,三通老祖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嗎?」

秦堯眯起眼眸,凝神說道:「讓您帶著我們去茅山登名入冊的那句?」

「沒錯。」九叔呼出一口氣,說道:「你們可知我以前為何一直沒有提過此事?」

秋生比文才機敏,率先說道:「因為去茅山登名入冊沒好處。」

九叔搖了搖頭,朝向秦堯問道:「你覺得呢?」

秦堯驀然想起當初借道茅山前往地府時,九叔交出的那兩成利益:「茅山的好處,不是那麼好拿的。」

「然也。」

九叔望著自己仨徒弟,推心置腹地說道:「茅山不是開善堂的,你從中獲得每一份好處,將來都會加倍還回去。

他們將這種交易叫做責任,能力越大,實力越強,責任也就越大。

作為你們的師父,我當然希望你們能夠大展宏圖,可我不希望看到的是,你們背負著一座大山,負重前行!

彼時當著三通老祖的面,我笑的有多開心,心裡就有多沉重。不妨直接告訴你們,曾經四目對我說,想要將秦堯培養成茅山戰神,然後被我狠狠抽了一巴掌……

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如果非要有人背起那座大山,我來背。

如果非要有人去迎風冒雪,我去抗。

就算天塌下來了,我也會頂在你們的上方。

這就是我的想法,也是我的做法,是我一直沒有帶你們去茅山登名入冊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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