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多產能？」
洪仕勇突然笑了笑，打開窗戶透點風進來。
銷售經理和申明亮站在一旁，等著洪仕勇的決策。
「小申，你去叫一下研發部門的老劉，看看我們的MP4還要多久。」洪仕勇說道。
申明亮馬上就出去打電話，兩分鐘後彙報道：「劉總剛剛睡下，他手下的人說，劉總已經一天一夜沒休息，一直盯在生產研發部，需要我去叫醒嗎？」
「那就算了吧。」
洪仕勇擺擺手：「再催也不可能再快的。」
辦公室里三個人杵著，氣氛有些壓抑，過了一會，洪仕勇才問著銷售經理：「你覺得這是果殼的飢餓營銷手段，還是真的產能不足？」
「應該都有的。」
銷售經理分析道：「按照現在的趨勢來講，產能不足是必然的，當然也不排除飢餓營銷的手段。·」
說到這裡，這個新提拔不久的銷售經理苦笑一聲：「就連我上高中的女兒都知道了果殼，她是通過QQ空間知道的，果殼起勢真的太快了。」
「我知道了，暫時沒有太多的辦法。」
洪仕勇點點頭：「你去和鄭總彙報一下吧。」
銷售經理離開後，洪仕勇走到窗戶前，昏黃的夕陽照射進辦公室，在還未散去的裊裊煙霧中穿梭折射，襯著洪仕勇肥胖的背影非常孤獨。
申明亮莫名的有些難過，雖然洪仕勇搶班奪權的手段有些無賴，不過憑心而論，他對廠里的大部分員工都還蠻不錯。
自己作為貼身秘書，這一切都是看在眼裡的。
······
第二天的時候，新世紀MP4依然不能量產，最快也得等到15號。
可是果殼不會給這個機會的，它在蘇東省銷售量最大的《揚子晚報》第一版面上，豪擲萬金買了一則「廣告」。
這個廣告很奇怪，它不是宣傳果殼的產品或者性能的，而是刊登了一記聲明。
鄭重聲明：
再有未經我公司同意，直接打款要貨的，我公司將一律報警處理！
——果殼電子宣。
就這麼幾個黑色、加粗、宋體字，果殼硬是買了一整塊版面，光禿禿的異常顯眼。
「營銷至死啊！」
給大家發紅包！現在到微信公眾號可以領紅包。
洪仕勇看完感嘆一聲。
也許真的有分銷商，為了搶購果殼的產品，沒有經過同意就打款了。
也許這只是一個噱頭，果殼就是在飢餓營銷，自己炒作自己。
總之，效果是出來了。
現在老百姓都知道有這麼一個電子廠，它叫果殼，非常牛逼。
牛逼在哪裡呢？
居然有人沒有經過同意，直接往果殼的帳戶里轉帳，果殼不得不報警處理。
這麼一則狂妄的「鄭重聲明」，真是比什麼廣告都好使。
下午的時候，銷售經理又過來彙報了：「建鄴的商場賣場也和果殼要貨了，蘇寧還講點規矩，專門打電話說了一下，表示先要個500台，等到新世紀的MP4出來以後，他們一樣會進貨的，國美那邊什麼都沒說，不吭聲的的訂了1000台果殼MP4。」
建鄴算是新世紀的大本營，就連他們也是這種態度，可想而知其他省市的那些分銷商了。
「我知道了。」
洪仕勇揉了揉眉心：「你再和鄭總彙報一下吧。」
後面兩天情況更糟，當初那些信誓旦旦，表示一起要干翻果殼的分銷商，現在生怕搶不到貨，直接開車堵在果殼的門口了。
15號的時候，生產研發部負責人終於拿出一台MP4，不過擺在鄭姑姑和洪仕勇面前時，兩位老總並沒有欣喜的神色。
鄭姑姑拿起新世紀MP4掂量兩下：「遠遠看上去，除了logo不一樣，我真以為這就是個果殼的MP4。」
生產研發部的負責人突然緊張，這是在變相批評自己部門沒有創新意識嗎？
「老劉，你們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洪仕勇把生產研發部的負責人打發走，他們已經盡力了，只是現在的情況已經超出了預料。
「鄭總，您有什麼想說的？」
洪仕勇知道，鄭姑姑剛才是話裡有話。
「老洪，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了。」
鄭姑姑嘆一口氣：「新世紀MP4和果殼MP4，不管在外表和性能上都很相似，受眾也都是年輕人為主體，可果殼的手段更高明，他們更會營銷，如果我們量產還能有市場嗎？」
「空間太小。」
洪仕勇搖搖頭，實話實說道：「利潤都被果殼擠壓了，新世紀再量產的話，2500萬的原材料成本，可能銷售額都沒有1000萬，純利潤只會更低。」
「那就是了。」
鄭姑姑說道：「我的建議是新世紀立刻轉型，不要在MP4的項目上陷的太深了，聯繫這些原材料廠家，看看能退回多少，總不至於只有1000萬吧。」
其實她已經讓會計核算過了，如果退回這些原材料，新世紀至少還有1500萬收回兜里。
利用這筆錢，新世紀依然可以做其他項目。
「鄭總，如果我不接受呢？」
洪仕勇抬起頭說道：「其實就算這次虧本了，可是蹭著果殼的熱度，新世紀的名聲也能跟著打響，下次應該就是盈利了······」
「沒有下次。」
鄭姑姑直接打斷：「老洪，機會已經給太多了，以前有些意見分歧，我都是選擇支持你的，現在可以說是新世紀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不能拿這麼多錢陪你賭。」
洪仕勇點點頭沒有說話，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已經失去了新世紀的指揮權。
擁有「先斬後奏」，帶著尚方寶劍的鄭姑姑準備接手了。
······
既然準備退貨，那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的，所以根本瞞不住，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果殼這邊。
陳漢升一個電話，把小秘書叫到天元東路的辦公室。
小秘書剛到，陳漢升馬上就抱怨道：「聶小雨你現在厲害了啊，我叫你過來一下，你硬是讓我等了半個小時，是不是不太尊重我這個身家日益飆升的老闆啊？」
「咦~」
聶小雨撇撇嘴：「瞧把你飄的，還身家日益飆升，陳部長你能不能穩重一點呀，我是在門口被人堵住了。」
陳漢升有些奇怪：「那些拿到訂單的分銷商，還沒走嗎？」
「走了啊。」
聶小雨說道：「這一批今天是新來的，他們逮住每個出入果殼電子廠的員工，一頓咔咔咔的詢問。」
「那也用不了這麼久啊。」
陳漢升還是不滿：「你隨便應付兩句就好嘛。」
「主要是~」
聶小雨脆生生的說道：「有些分銷商很會聊天，誇我漂亮，誇我能幹，誇我有前途，我就和他們多聊幾句，留個電話什麼的。」
「可以的。」
陳漢升無言以對，一個飄起來的老闆，帶著一個同樣飄起來的小秘書。
「行了，你怎麼嘚瑟是你自己的事，我有任務交給你。」
陳漢升說道：「新世紀要退回原材料了，我這人就是心地太善良了，看不得鄰居虧本，想讓他們幫我們代工生產。」
「噢，代工生產倒是不意外。」
小秘書歪著腦袋：「可是『心善』和陳部長有一點關係嗎？」
「廢話真多。」
陳漢升拿起打火機要砸過去：「你下午提個50萬現金去新世紀，就說我們要代工。」
聶小雨皺了皺眉頭：「才50萬啊，會不會太少了？」
「一點一點來嘛。」
陳漢升笑嘻嘻的說道：「50萬任務完成了，我們再適度增加，記得別簽合同，直接留錢走人。」
······
下午，小秘書果然拿著現金來到新世紀，新世紀這邊聽說果殼有代工的任務，管理層心裡都有些不舒服。
當初是1V1獨立PK的存在，現在居然要成為果殼的代加工廠？
鄭姑姑問著洪仕勇意見，洪仕勇想了想說道：「情感上不能接受，不過相對於退貨處理，這樣大概能挽回更多損失，具體怎麼處理還是鄭總來定奪吧。」
「我理解你們的感情，但是做生意不能意氣用事。」
鄭姑姑拍板道：「現在就是要儘可能的挽回損失，這單我們接了。」
既然大老闆說話了，新世紀的管理層都沒有什麼異議，再說這的確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之一。
不過鄭姑姑準備拿出合同的時候，聶小雨甩著小短髮說道：「50萬的訂單而已，我們離得這麼近，難道新世紀還會跑了嗎？」
說完她直接把錢擱在桌上，開開心心的離開了。
「雖然語氣很囂張，我們還是做吧。」
鄭姑姑嘆一口氣：「現在這個時候，不要說50萬的單子，就算5萬的單子我們都接。」
於是，正準備退貨處理的新世紀停了下來，很快就把50萬的代工任務完成了。
果殼大概對質量頗為滿意，很快又送來了100萬的訂單。
鄭姑姑又高興又有些難過，高興的是果殼非常大方，從不砍價；
難過的是，說明他們是真的賺到錢了，這些本來是新世紀的才對啊。
100萬的訂單生意完成後，果殼馬上就是150萬的訂單。
鄭姑姑趕緊讓會計算一下，如果2500萬的原材料全部代工的話，新世紀還會虧多少。
「因為果殼給的價格很高，如果原材料全部代工的話，我們最多虧300萬。」
會計部主管說道。
鄭姑姑聽了真是超級高興，本來都準備虧1000萬的，現在只虧300萬，她甚至都想感謝果殼了。
當150萬的訂單完成後，果殼最終也沒讓鄭姑姑失望，他們表示新世紀態度認真，做工仔細，所以想一口氣包攬剩下的所有原材料。
並且，果殼還預先支付了200萬的定金。
雖然這次沒有提前全額付款，不過鄭姑姑也理解，畢竟這筆錢太多了。
再加上前面三次的合作基礎，果殼給錢足夠豪爽，鄭姑姑馬上批准新世紀全部原材料投入生產中。
她的心思很簡單，儘快的挽回損失，然後永遠跳出MP4這個泥淖。
洪仕勇雖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妥，但他現在已經沒有權利了，再說也沒有什麼正當理由，只能把懷疑壓在心裡。
一周以後，新世紀在火力全開的情況下，這筆「救命」的買賣終於完成了。
鄭姑姑趕緊聯繫果殼，這次接電話的不是孔靜，也不是聶小雨，他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雖然聽著也有點耳熟。
「你好，新世紀已經把訂單都完成了。」
鄭姑姑在電話里說道：「你們什麼時候接收？」
「訂單？」
對方語氣里很疑惑：「什麼訂單？」
鄭姑姑以為他不知道，笑著說道：「你把孔經理或者聶小姐找來，她們應該知道的。」
「不用了。」
這個年輕男人也笑了：「我是果殼的老闆，這裡說話最管用的就是我了，我說沒有訂單，那就是沒有訂單。」
鄭姑姑愣了愣：「你什麼意思，我們已經按照要求把原材料加工好了，果殼想賴帳嗎？」
「這個帽子也太大了。」
對方笑嘻嘻的說道：「賴帳得有證據吧，鄭總，咱們簽合同了嗎？」
「我的天，完了！」
鄭姑姑腦子一陣眩暈，假如果殼不承認這筆交易，這筆原材料就全部毀了，損失比退回原來廠家還要大。
新世紀之前經過「內鬥」，其實效益已經在虧損了，如果這2500萬再虧完，下個月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鄭姑姑掙扎著問道。
如果說以「勝負」來判定這場競爭的話，其實果殼已經贏了。
可是，它前期用50萬，100萬這種「釣魚」的辦法，降低新世紀的防備心，同時抓住鄭姑姑急於挽回損失的心裡，最後直接把新世紀推下了萬劫不復的火坑。
「別賴我，我是個好人。」
對方沉默了一下：「要賴，都他媽賴鄭觀媞吧，你們不走的話，她是沒辦法接手的。」
名言名句中，「洪仕勇」變成了「鄭觀媞」。
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你是陳漢升？」
鄭姑姑終於反應過來，這的確是陳漢升的聲音。
「沒錯，正是在下！」
陳漢升正要說點裝逼的話，就聽到聽筒里有人驚呼：「鄭總，鄭總，快打120啊，鄭總又暈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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