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當中。

無數山匪隱秘潛伏,冷冷盯著下方囚車。

嗚——啾啾——

頗有韻律的鳥鳴聲響起,山匪眼中閃過嗜血光芒,從石後、草叢、樹上等地方竄出。

「兄弟,借身衣裳。」

一道聲音在某山匪身後響起,還未回頭看,便徹底沒了聲息。

周易換上衣服,法力運轉施展易骨功,臉型變化後再輔以易容術,與死去的山匪有七八分相像。

此時。

山道上的禁軍,已經發現了異樣。

禁軍統領楊壽見山中鳥雀驚飛,揮手示意停止行軍,命令斥候去山上打探。

等待許久不見斥候回來,已然斷定山中有埋伏。

「列陣,迎敵!」

楊壽所率乃禁軍精銳,迅速將囚車匯聚,布成圓陣待命。

「哈哈哈!蒼天在上!吾乃天王麾下護法,今日殺盡李屠夫族人,為天王獻祭!」

震耳欲聾的狂笑聲傳來,隨後山上飛來數十塊巨石,如雨點般砸向軍陣。

「投石車!」

楊壽驚呼一聲,還未來得及疏散軍陣,巨石已經當頭砸落。

從山上拋落的巨石,威力非人力能抵擋,砸在人群中,慘叫聲不絕於耳。

連續三四輪巨石,便將禁軍陣型打散。

「殺!殺……」

兩側山上響起衝殺聲,聽聲音至少有數千人。

楊壽高聲呼喊:「列陣,列陣!」

禁軍勉強重整陣型,迎面而來的是箭如雨下,又是死傷慘重。

「禦敵!」

楊壽眼中閃過絕望,非是懼怕敵人數量,而是心中有了其他猜測。

至少十幾架投石車,成建制的弓箭手,哪是山匪或者叛軍能養得起,對方故意高呼來歷顯然是借個名頭。

禁軍與山匪甫一短兵相接,便察覺出了異樣。

堂堂禁軍精銳,每日訓練打熬筋骨,結果力氣不敵山匪強橫。

楊壽使丈二長槍挑死幾個山匪,在馬上看得更加清楚,禁軍已經節節敗退。

「我不能這般死了!」

主帥心中已經生出撤退念頭,麾下兵卒又豈會死戰,也不知故意還是遺忘,山路前後都無山匪堵截。

於是,在楊壽率先策馬逃離後,禁軍紛紛向前後潰逃。

山賊的目標是囚車,也不去追殺禁軍,揮舞著兵器屠戮犯人。

囚車中的李家族人手上腳上帶著鐐銬,根本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的遭受屠戮。

山林中。

周易拎著少年李鴻,站在樹枝上。

「該走了,一會兒檢查屍骨,或許會發現異樣。」

禁軍與山匪混戰時候,周易趁亂將李鴻救出,在囚車上留了個體型相似、面容破碎的山匪。

「前輩稍等,我要親眼看著族人死,好將這仇恨記得更深!」

李鴻沒有任何哭鬧悲傷,聽著母親、兄長、親人哀嚎慘叫,一個個死在山匪刀下。

片刻之後。

李氏族人盡數身死,山匪打開囚車,將屍骸一個個陳列開來。

山匪中走出幾個穿長衫的,清點過數目,其中有幾具屍骸面容血肉模糊,又仔細辨認其體型打扮。

「出手的是江南世家。」

周易聽清幾個長衫對話,說道:「他們沒有懷疑你,只當是混戰當中,臉上受了重創。」

「那幾個是小叔李馳、堂兄李義、堂弟李良,與我只差一二歲,體型也差不多。大哥心思縝密,恐我遭錦衣衛追捕,遣人將他們面容毀了。」

李鴻聲音平靜無波,唯有雙目赤紅充血。

「說實話,我更看好你哥。無論是毀容和動手之人,大概都不知曉,你哥這麼做的目的!」

周易拎著李鴻衣襟,幾個縱躍消失在山林當中。

……

北疆。

荒城。

聽名字就知道是苦寒之地。

鳳陽國流放犯人都在此地,附近有座鐵礦山,一直挖到死或者大赦。

馬蹄聲陣陣,驚醒了值守兵卒。

「停下!」

兵卒紛紛抽刀,攔下呼嘯而來的兩騎:「來荒城做什麼?」

「探望故人。」

周易從馬上落下,骨碌碌掉了兩錠銀子:「咦?這位大哥,你的銀子掉了!」

「啊?」

城門官似乎從未遇到過如此厚顏行賄之人,即使再不要麵皮的官吏,遞銀子收銀子都是偷偷摸摸。

噁心,哪怕遮著臉呢?

城門官心中鄙夷,動作卻很是迅速,上前撿銀子擦了擦,塞進懷裡:「這位先生找誰?」

周易說道:「只知道姓魏,豫州人,大約崇明三十六年來的。」

城門官拖著長音:「小三十年了,哪知道還活著沒,可不好辦吶!」

周易袖口一抖,又掉了兩錠銀子。

城門官無奈道:「您去城中尋劉三,他管著豫州來的礦工,只要還活著定能尋到。」

周易從懷中摸出兩錠銀子:「有沒有辦法見一面,安排些輕鬆活計?」

城門官只覺得燙手:「那得去衙門尋戶房孫管事,花銀子就能去衙門做雜役。」

周易繼續遞銀子:「還有沒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爺,大氣!」

城門官拍著胸脯:「我帶著您去辦事,別說尋個人,就是帶人離開荒城都行。」

周易詫異道:「還能帶走?」

「這您就不懂了,如果不能帶走,礦上哪能年年死那些人?」

城門官吩咐麾下兵卒,好好站崗,切莫放賊人進城,便帶著周易二人進了城。

城中破壁殘垣,街道上野草叢生,連個人影也見不到。兩邊店鋪空蕩蕩,破窗戶破門風一吹,吱扭扭作響恍如鬼怪。

「咱這本來是邊軍駐地,當年也頗為繁華,如今邊軍去了屹州,就只剩下個空城……」

城門官似乎覺得銀子收的虧心,主動充當起了導遊,敘說荒城歷史變遷。

「看那聚將台,曾經鎮國公在此擂鼓……」

「這間酒館有神京的美酒,鎮國公每次勝仗回來,都會來喝一回……」

「……」

城門官所說之事,十之八九與鎮國公有關,也唯有到了北疆,方才知曉李武名望之盛,影響之深遠。

李鴻順著城門官所說,似乎看到父親,在聚將台掌兵,在酒館暢飲。

周易拍了拍李鴻肩膀,傳音道:「切記你大哥叮囑!」

李鴻微微點頭,收斂按捺情緒。

「先生放心,未晉先天之前,我便改姓為周。」

銀子在荒城的作用,比周易預想的還要大。

經過城門官引薦,戶房孫管事很是通情達理,直接開價。

「活著的一個一千兩,上戶籍額外加二百兩,童叟無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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